第五十三章
這樣一個人,卻是他的親生父親,一個他本該愛,卻只能恨的人!
慕容藝望著虛空中聲音傳來的方向,恨恨道:「夏珏,你出來,今日就是我為慕容家當年上下五十餘口報仇之時!」
「藝兒,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那你可還記得,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夏珏的話語淡淡,聲音中帶著強烈的理所當然,甚至還有一種淡淡的寵溺味道。聽在人的耳中,有絲感慨,好像是一個慈父在抱怨自己孩子的任性。
這樣的聲音聽在慕容藝的耳中,自然只是將慕容藝胸口堆積的快要炸裂的怒火更上一層樓而已。
夏桀早就知道慕容藝和夏桀的關係,毫不意外,在親耳聽到夏珏對慕容藝說話的口吻時,夏桀的眼裡,極快的閃過一道冷光。
他果真沒有猜錯,夏珏,終究還是捨不得這個唯一的兒子!慕容藝此刻是怒上心頭,聽不出來夏珏口氣中蘊含的波動和無奈,但他能聽出來!
若是別人,要想成就霸業,要想報仇再起,也許真的不會在乎什麼唯一的兒子,尤其還是這樣一個和親妹妹生下的兒子,反正霸業可成的時候,有的是女人幫著生!
但夏珏不同,夏珏是個瘋子,夏珏是先皇和鳳舞長公主生下的血脈,夏珏這一生,不僅是在報復,還是在向世人證明他所謂的逆倫無罪!
夏珏愛的人是夏瑩,夏若蘭對夏珏而言,雖然不是最愛的人,但同樣也是妹妹,和親妹妹生下的骨肉,對於夏珏而言,必然是有不同的意義!
夏桀抿著唇,一言不發的站在旁邊,當看到夏雲深瞳孔中散亂的光芒時,嗤笑了聲,解釋道:「意外了?」
夏雲深身為景安帝長子,自然知道當年那段宮廷往事,可……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夏桀,「他,他怎麼可能有孩子,他那一身……」
夏雲深的話沒有說完,忽而就看到慕容藝用一種嗜血的眼神轉過來看著他,彷彿想要把他活活吞下去。繞是夏雲深不懼風雨,也忍不住在這樣的眼神微微感到寒冷。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夏雲深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慕容藝,又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深深一望,最終什麼也沒說,將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慕容藝收回視線,投注在虛空之上,他此行來,早知道會遇到夏珏,可他想的,本是先將漪房救出來,但遇到夏珏這樣的說話行事,毫無愧意。想到當年慕容家的慘狀,想到這些年,慕容全族上下,在塞外時的鬱鬱寡歡,慕容藝就覺得心頭不僅是燃了一把火,還放了重重的一塊巨石,壓的他喘不過氣來。若是不能一舉搬開這塊石頭,他實難安!
慕容家效忠皇室,有先皇遺命,唯有他,身負一半的皇室血脈,在慕容家養大,把自己真正的當做慕容家人,卻偏偏又不是真正的慕容家人,才可以真正的下手!
只是,下了手之後,只怕也是他的自刎之時了!
慕容藝在心裡冷冷一笑,目光蕭索的朝著園子望了望,這一次,他不是朝著虛空看的,他是朝著園子裡面看,用力的看,彷彿這樣,就可以透過園子四周高高的磚牆,看到困在裡面的女子。
「我拖住夏珏,你們去救人!」
慕容藝只是這樣平靜的一句話,已然讓夏桀和夏雲深意會到裡面無窮無盡的殺氣和其中的深意。
夏桀薄唇一掠,在慕容藝踏出一步的時候,拉住了他。
「救人要緊!」
夏桀拉住慕容藝的手很用力,態度極為堅決。他從一開始,就是想將慕容藝當做一柄利器,對付夏珏,不過,在漪房沒有救出來之前,慕容藝不能出事!雖然,他深信夏珏也不會真正的對慕容藝出手,但他不會冒險!
慕容藝嘴唇掀動,猶豫起來。
一道黑色的身影卻在這猶豫間從園中飛出,由遠及近,終於從模糊變成真實。
夏珏定定的立在三人面前,相對的一瞬間,只讓人覺得,這世間,竟有如此妖孽之人。舉手投足,皆是風情。夏桀面對這個自己恨了一聲的人,額際的青筋鼓鼓跳動,卻還是忍不住在心裡一聲低嘆。
夏珏,夏珏,這個皇家的恥辱,皇家的怪物,不管他如何怨恨,如和憎惡,終究掩飾不住那屬於皇家血脈的根源。夏珏和他長得,實是太像了些!就連年齡,彷彿也是一般無二,夏珏這些年,竟是一點未老么。
想到這裡,夏桀在心中又是一聲冷笑,這麼多年,他們苦苦的追殺他,也許別人根本就未放在心上,不僅可以隨時在竇家潛伏,偶爾也可以在這望龍山中悠遊自在,如此度日,又豈會改變容顏!
夏珏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目光掠過慕容藝臉上時,有片刻的閃爍。須臾,他就看向了夏桀,「皇弟果然聰明,居然會收買我的兒子來對付我這個親生父親。」
夏桀被夏珏的一句皇弟喊得目呲欲裂,若不是拚命告訴自己,漪房還在對方的手中,他定要要上去將面前這個人活活撕裂。
不過,既然人出來了,既然對方字字句句都在往他心口上戳,而且有恃無恐,那麼,漪房就該是還安然無恙,想到這裡,夏桀的心裡,略略的鬆了一口氣。
從一開始來的時候,他們打得主意,就是潛行進去,將人救出來。這就需要破解園中幾乎該是無處不在的機關禁制,既然此刻夏珏自然出來了,發現了他們,那麼,似乎就只能和夏珏交換一些東西了。
夏桀忍住心裡的怒火,冷然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夏珏嗤笑一聲,目光在夏桀身上放肆的流轉,那張比妖姬更絕色的臉上,是滿滿的得意的笑。
「皇弟以為我缺什麼!」
夏桀再一次壓下心底的怒火,「你要的寶圖,朕手裡尚且不完全,如何跟你交換。」
夏珏神情古怪的看了夏桀一眼道:「這麼說來,若是你手裡真的有完成的寶圖,就必然肯跟我換!」
「當然!」
這一句話,夏桀說的毫不猶豫!
「這麼多年,你費盡心機,對幾大世家慢慢削弱剷除,都沒有最後動手,花費了無數心血,無非就是想要寶圖不出一點意外的落到你手裡,找出傳國玉璽,和皇家龍脈,不讓你的江山有半分危機。如今,為了一個女人,你說你就肯丟棄多年的心血,你以為我真的會信!」夏珏語氣里,充滿的是譏諷和冷笑懷疑。
「那是漪房。」夏桀的話音里,也有幾分不甘願,不過正是這份不甘願,讓他的話充滿了讓人相信的力量,「若是你抓了別人,即使是朕,朕也不會隨你的意,可那是漪房。寶圖你到了手,朕還有千百次機會阻止你找到地方,即便你找到了地方,朕也可以發兵剷除你,唯獨漪房,朕輸不起!」
夏桀無意在夏珏面前掩飾漪房對他的重要性,反正這一點,早就是眾人皆知。到了這個地步,還不如讓夏珏徹底意識到漪房活著的必要,免得這一次若是他們救不出來人,漪房會遭到夏珏的毒手!
有用的人,他相信,夏珏總是會留到最後的。
「哈……」
聽了夏桀這一番話,夏珏仰天大笑,他一直笑,一直笑著,直到眼淚,都淌了出來。他才伸出手,一把抹去,那殘留的淚珠,掛在他狹長的鳳眼眼尾,有說不盡的惑人味道。
「夏桀,如今的你,可以為了一個漪妃做到如此的理直氣壯,為何當初,就不能明白父皇對我母后的一片真心,非要將我們母子兄妹都視作異類,甚至連父皇,你都要怨恨!」
夏珏瘋狂大笑之後,又諷刺道:「這些朝廷上的人,這麼些日子,我冷眼旁觀,他們懼你寵愛竇漪房,可從心底里,卻著實有些不以為然。同樣是專寵一人,為何天下就能容忍你和竇漪房,卻不能容忍父皇和母后!」
在夏珏的口中,那句母后,咬的如此之緊,如此篤定,在他的心中,從始至終,先皇的皇后,就該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的親娘,鳳舞長公主,擁有皇家最尊貴的血脈,父皇最專一的寵愛,偏偏,死了之後,連和父皇死同穴都辦不到!
他明明記得,父皇死之前,是下了遺詔,要將母后的屍骸移入他的棺木中,可最後,還是碧家那個女人進了父皇的墓!而母后,只能孤孤單單的被燒成一堆灰燼,幽藏在皇家冰冷的公主陵寢里!
夏桀看著夏珏癲狂的樣子,沒有說話,夏雲深亦是如此,那段過往,雖然他們都曾經同樣的鄙夷唾棄過,但到了現在,只覺得無話可說。
唯有慕容藝,冷然回擊道:「他們是兄妹!」
夏珏暴喝一聲,目光中幾欲癲狂,「什麼是兄妹,是誰說的,兄妹就不能相愛,不能產子,不能公告天下他們在一起!世俗倫理,不過是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造出來束縛人心的利器,只要動了心,便是神魔,我也敢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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