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嫡女為妾
花轎:不過是尋常出門子時候的青羅小轎。
喜樂:吹吹打打,稀稀落落,哪裡有半點喜慶熱鬧的意思?
花嫁:她堂堂顧家唯一的嫡女,今日的出嫁卻連府中有頭面的大丫環都不如。
嫁妝:為人妾室,何需嫁妝?
花嫁之日,她顧文惜的身邊竟然連往日常用的丫環都沒有一個,隨身跟著的送喜的林嬤嬤卻是顧家大夫人林氏的心腹,為的便是監視著她,將她安然的送至花親王府,她便是完全了大夫人交辦下來的差事。
可憐,可嘆,可笑,可恨!
她堂堂國公府的嫡女竟然淪落至此,轎子里的顧文惜早已經摘下了頭上那象徵著妾室的粉紅的頭巾,瞪大了一雙眼睛,似要將這轎子看穿。
緊緊握著的雙拳,深切的表明了她內心裡無法隱藏的深深恨意。
她多想要從這花轎之中衝下去,哪怕是摔的頭破血流,她亦是毫不在乎。
可是,想到弟弟,想到性命還掌握在林氏手裡的弟弟,她便不能夠衝動。
淚水,從來都是軟弱的象徵!
身在顧府十六載,無論是怎麼樣的冷待,不管是什麼樣的嘲諷,她都忍得住,她都能夠讓自己堅強。
奈何,此時此刻,她的眼睛里酸澀疼痛,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而下,不消片刻,便已經將花好的妝容毀去。
「唉喲,我的大小姐,這大喜的日子,你這樣的哭,可是要觸霉頭的。」林嬤嬤胖胖的身子跟隨在花轎的身側行走著,著實有些吃不消,加之還要不時的掀開轎簾,看著顧文惜是不是還在喘氣兒,實在是難得好臉。
這不,眼見顧文惜原本濃艷的妝容已然慘不忍睹,她當下就是毫不客氣的罵咧起來,「真是要老命了哦,辦什麼差事不好,偏偏讓我接了這麼個要人命的差事。」
「住口!」
既然是大喜之日,哪裡能夠容得下一個嬤嬤在她的面前胡說八道,一時觸老霉頭,一時要人命,當真是沒有將她這個嫡小姐放在眼裡啊。
顧文惜這些年來的委屈也不能為自己和弟弟求得一處安全之地,這時候,她已然淪落至如斯地步,哪裡還能夠再讓這老虔婆繼續在她的面前作威作福。
喲呵,這嫡小姐發起火來,還真是有些樣子呢!
林嬤嬤對於顧文惜的火氣絲毫不以為意,誰不知道顧文惜名為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可誰不知道,府裡頭稍有頭面的丫環婆子都能夠在她頭上踩一腳。
跟她擺小姐的款兒,發小姐的威風,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當真是可笑之極!
林嬤嬤心中對於顧文惜不屑之極,眼見著花親王府就在前面,她一張盛開的菊花老臉當下得意的笑了起來,對於顧文惜剛才的硬口氣也不再多有懊惱,心中恨恨道:進了花親王府,有的你受的,這口氣,總有人能夠替我出得!
*
「側門,妾室走側門,這個規矩都不懂嗎?」
花親王府正門前完全沒有喜慶的模樣,就連燈籠也沒有換上新的,守在門口的侍衛說出來的話更是咄咄逼人。
林嬤嬤是個老人了,她哪裡能夠不懂這些規矩呢!
她之所以上前來與守衛們說話,為的不過就是打顧文惜的臉面。
這邊點頭哈腰的告罪,那邊腰桿挺直的沖著抬著花轎的四個轎夫大聲的嚷嚷著:「有沒有點眼力勁,這妾室的花轎要往哪裡抬,你們不知道啊!」
顧文惜哪裡不知道那老虔婆的話句句是沖著自己來的,她心裡又是恨又是羞愧,想到自己這十幾年來的所有的臉面都被扔到了地上,讓人踐踏至如斯境地,她幾欲想死。
可是!
她不能!
她不能讓自己圖得一時的痛快!
國公府里,她還有這世間唯一的親人——文萃。
文萃才十二歲!
若是自己沒有能夠順從林氏的意願,若是連自己也失去了,文萃在那吃人的府裡頭,還能不能有活路啊!
眼淚,這個無用的東西,再度落下來。
顧文惜緊緊的咬著牙齒,任由淚水劃過臉盤,拚命的忍下內心裡竄騰著的痛苦、屈辱、不甘與恨。
*
花親王,一個年過半百,身邊無數姬妾,身下卻沒有一個子嗣的男人。
很顯然,他不是一個良人,至少他永遠都不會是顧文惜的良人。
所有的屈辱,都已經受盡了。
淪落為妾室,又當如何呢?
一個人,一個女人,若是心都死了,日子過的是好是壞,也就不再那麼重要了。
妾室,從來只是一個玩物。
妾室,從來都是上不檯面。
顧文惜雖然出身國公府,可是她在花親王府裡頭,卻於那些花街柳巷的女子一樣。
頂著妾室的名頭,沒有人會因為你的出身而高看你一眼。
守著四角的天空,同樣是妾室,所有人能夠爭的便只有那一份寵。
而妾室,與正室之間,永遠都是水與火的關係。
不管,你是怎麼樣一個安分守己的妾室?
你永遠都是正室的眼中釘,內中刺。
花親王妃年歲與花親王相當,她一直無所出,年紀已經大了,眼見是不會再有希望。所以,她對於花親王一個接一個,一個又一個的納進府里的妾室,大多都是睜著眼睛,閉著眼睛,只盼著其中有人能夠生下子嗣,她好抱養到自己的身邊。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對於顧文惜卻是有著深深的恨意!
從顧文惜入府的第一天起,她便給予了她下馬威,而後每日每夜裡都是她各種手段的折磨與打壓。
只因為,花親王妃恨透了顧文惜的不自重,恨透了她為了進入花親王府而使出的手段。
爬床!
這原是最為低等的奴婢,才會使出來的手段。
卻沒有想到堂堂國公府里的嫡出小姐,竟然也能夠如此的沒臉沒皮,不知羞恥。這樣的女子,這樣自甘下賤的女子,枉廢她有那樣高的出身。
顧文惜並不傻,在花親王府里待了半年,耳邊時時能夠聽到花親王府那如河東獅一般的嗓音,對於自己毫不留情面的責罵,從最初的痛苦不堪,到現在的麻木不仁,顧文惜始終是不懂自己如何練就了這樣的厚臉皮。
夜深人靜,獨自將身體掩蓋在被褥之下,生生的忍受著內心裡徹骨的寒冷,一閉上眼睛,她的腦子裡便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記憶。
她為何會成為花親王的妾室?
她當真是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嗎?
一日一日的聽著花親王妃的辱罵,一日一日的麻木,卻始終不能讓她忘記自己所受到的侮辱。
緊緊的咬著牙齒,恨,充斥著她的四肢百骸。
原來,麻木不仁,沒臉沒皮,只是她應對別人的面具,內心深處的恨早已經一日一日的生根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