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后 番外二
很長的時間裡,鳳儀宮裡都是冷清的。
皇後娘娘小產了,掌宮的權力落到了德妃娘娘的手裡。而整個皇宮裡,人人都知道皇帝最為寵愛的妃嬪是顏昭儀。以至於她周蘭心,雖然名為皇后,卻儼然成為了這後宮里的透明人。
躺在床上,她整整躺了一個半月。
沒有下一步床,每日由宮人伺候著一應事務,而她只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也許是那一個半月的時光,讓她將餘生里所有的淚水都流幹了,以至於好久好久都再流不出一顆淚水,甚至是直至她生命結束的那一刻,她都流不出半點淚水。
為什麼?
那一個半月的時光里,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卻充滿了許多的疑問,她多想要將那些問題問出來。可是,他呢?他人又在哪裡呢?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她一直都不懂,不懂他如何變化的這樣快,完全不似新婚時候的溫柔良人,完全沒有了東宮裡的細心呵護。
所有的人都在說著他最愛的最寵的是顏昭儀。
可是,她想要見他一面都是那樣的困難,一次一次的派出了宮人去請,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多想要為自己死去的孩兒討一個公道!
可是,堂堂皇后之尊,在這後宮里卻是寸步難行,竟要仰人鼻息的生活。
*
鄭明睿!
讓她又愛又恨的人啊!
他,究竟是有情?還是無情?
那一個半月的時間裡,從來都沒有看過她一眼,從來都沒有同她說過一句哀傷孩兒凋零的話語。
卻在她養好了身體之後,每月初一十五哪兒也不去,依足了禮法的陪在了鳳儀宮,陪在了她的身邊。
他一如繼往的溫和,溫柔,可是她卻再也看不懂他,再也無法與他有著心靈上的契合,甚至於她的身體竟然抗拒著他,再無法像過去那般的溶合。
而她呢?
是不是應該慶幸?即使她的身體已經誠實的怨恨著他,而他卻依舊給予她皇后的尊嚴,尊重著她的意願,從沒有一句抱怨,沒有一次強迫。
*
「賤人!」
望著那雪白的肌膚上朵朵的紅莓,望著那張並不出色卻纏繞了黑絲的臉上顯露出歡愛后的嫵媚。
保養得宜的長長指甲伸出,那張臉上立時流出了鮮血,長長的痕迹分明,哪怕是再好的膏藥都無法消除日後的疤痕。
可是,還是不解氣啊!
手裡從哪裡拿來的撣子呢?
一下,一下的抽在那讓人刺目的雪肌上,一條一條的紅印,由淺及深,直至沁沁的鮮血沁出。
那些鮮紅的顏色,刺激的周蘭心越加的發狂,她的眼睛里已經是一片血紅,手上揮落的速度更快,一邊打著,口中更是不停的叫罵著:「讓你背主,你讓爬上龍床,我打死你,打死你……」
如狂風暴雨一般的怒火發泄之後,望著幾乎是躺在血泊之中的人,癲狂散去,周蘭心冷靜下來了。
她幾乎是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幕,手裡的撣子早已經不知丟到了哪裡去了,望著血泊里的靈容,她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頭,心中幾乎是不安的叫喊著: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定是瘋了,一定是瘋了!否則,怎麼會做過這樣瘋狂的事情?怎麼會幾乎要了靈容的性命。
靈容是自小伺候著的奴婢,幾乎可以說與她情同姐妹。可是,她背叛了她,她爬上了她夫君的床上,一夜春宵。
而且,她還在她喝的湯水裡下了葯,才會讓她一夜不醒,無知無覺,任由她成了美事。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任憑她如何的責打,卻是始終得不到一句回答。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她是她的姐妹啊,他是她的夫君啊,為什麼他們兩個人要一起傷害她?為什麼,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
變了嗎?
到底是誰變了呢?
是她?
是他?
還是靈容?
她的心早已經千瘡百孔,面對著鏡子里那幾乎完全變模樣的人,那一張憔悴的失去了顏色的臉,她的心裡一片涼冷,只覺得自己竟如同那就要凋零的花兒,再也無法綻放美麗的風采。
「一夜承歡,卻能身懷龍裔,你果然是了得啊!」
周蘭心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如此刻薄的一天,可是,當那些刻薄至極的話語由她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她的心裡竟有種暢快的感覺。
尤其是看到靈容跪在地上,頭幾乎是抵在了地板上,羞愧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時候,她的心裡更加的快樂。
她任由自己心裡的嫉妒,痛苦如野草一般瘋長,她任由自己極盡刻薄之能事,任由自己變的面目全非,再找不會一點最初的樣子。
她恨!
她恨所有的人!
為什麼她辛苦得來的孩兒,輕易的失去。
而靈容,一個低賤到塵埃里的人,竟能夠輕易的懷有她心愛之人的骨肉?
憑什麼?
這樣一個低賤的人,她憑什麼能夠生下他的孩兒。她不允許,她絕不允許他的血脈由一個低賤的奴婢踐踏。
*
「既然是她懷有皇家血脈有功,何不給她個妃嬪之位呢?留在鳳儀宮裡,還只是一個宮女的身份。皇上,您這樣做,是不是太過無情了些呢?會不會讓靈容太過傷心了呢?」
每月初一十五,他還是會來到鳳儀宮。哪怕是他與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關係,哪怕是她再沒有了曾經的溫柔小意,每一次相見都是針鋒相對,他卻依舊依著規矩來。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面對著他的時候,能夠用著那樣尖刻的語調,說出那長長的一段話。
可是,人心易變,所有的一切由開始,到發生,就是那樣的自然。
她變了!
不需要別人如何去評說,她自己心裡清清楚楚。
午夜夢回時,她或許能夠知道自己錯了。可是,她更加清楚自己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了。
「不必了!」
望著一臉高傲,一臉冷漠的周蘭心,鄭明睿搖了搖頭,伸手想要握住她的皓腕,卻被她不屑的甩開,望著她臉上浮出是粉色的怒氣,他悻悻的收回了手。
「照顧好她,以後她的孩子記在你的名下!」如果能夠是個皇子,那就更加好了。
「憑什麼?」憑什麼她要養著別人的孩子!
鄭明睿低沉著聲音說了一句,可是,周蘭心完全沒有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完全沒有明白他是一心為了她打算。
斷然的開口,周蘭心咄咄逼人的喊道:「我不要,我不要那個賤人的孩子,你最好是帶著那個賤人離開我鳳儀宮,否則,我絕對會用一百種方法除去那個賤種!」
「啪!」
賤種?如果那個宮女腹中懷著的孩子是賤種,那他是什麼?
如果不是為了她,她以為他會讓那個宮女爬上他的床?如果不是為了她,她以為他會讓那個宮女一直留在鳳儀宮受她的折磨?一個皇后,如果生不出孩子,她以為她能夠安穩的坐在這鳳儀宮中?
他真的是對她失望了,他可以接受她沒有先後的聰慧才智,也可以接受她沒有一個皇后最基本的能力。他可以不在乎她無法壓制後宮妃嬪,也可以不在乎她無法生下嫡子。
可是,他不能夠接受她連一個最簡單的是非都分不清。
「你!」
「你竟然打我!」
鄭明睿看著周蘭心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最後憤然的奔了出去。
他的心裡生出了許多的疑惑:曾經,那個宛如容谷蘭花般的女子究竟去了哪裡?難道說,她曾經的模樣只是一個虛幻嗎?
*
周蘭心臨死的時候,多麼的後悔啊!那滿腔的悔恨,讓她至死都無法閉上眼睛。
就這樣,睜大了眼睛,看著,帶著無限的眷戀含恨而去。
她並不是後悔自己嫁給了鄭明睿,並不是後悔自己捲入後宮紛爭中,最後慘敗身死。
她後悔的是:不應該在那日被他打了一巴掌后,便再也不允許他進入鳳儀宮半步。
她後悔的是:她竟然頭腦不清醒的做出了讓自己,讓族人蒙羞的事情。
她痛恨自己,卻已然再無法回頭。
想她堂堂的皇后,竟然會那般下賤,竟然會做出那樣丟人的事情,她再也無法承受,再也無法苟活於世。
可是,她好後悔啊!
自那日不歡而散后,她竟然那麼久的沒有見到他一眼,甚至於最後一眼都是那樣的匆匆,努力的睜大了眼睛,偏著頭,望著門外,看著。
一個匆匆而來的人影拉的老長老長的,逆著光,她努力睜大了眼睛,卻是遲遲見不到那跨進來的男人那張冷冷的臉,看不到他的鼻了眼睛。
帶著不甘心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耳邊彷彿還能夠聽到了宮女受驚的叫喊聲,她嘴角儘力的露出一抹笑容,她這一生終於是殺了一個人了。
不過,她殺的並不是靈容腹中的孩子。而是,那個她醉酒後委身的太監。
呵呵!
太監呵,他能夠做什麼!
可是,他那一雙臟手卻是摸遍了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