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田文勤被救護車一路帶回來,劉麗和霍勇都跟在車上,劉麗握住田文勤的手又對他使眼色,救護車上醫生問什麼都是霍勇答的。田文勤不知道要做什麼便默不作聲,最多說一句疼。到了醫院田文勤先是被送到急診室里,跟著霍勇來的醫生過來問了兩句,沒一會又被送到住院部。
「劉姨,你和霍叔是不是有什麼安排?」醫生護士一離開,田文勤就躺不下去了,想從床上坐起來,卻被劉麗壓了下去。他之前已經暗示劉麗他跟沒沒怎麼著,就是磕了牙,身上挨了幾腳印子,其實哪都沒傷到。劉麗還要堅持把他送到醫院,還這麼慎重其事,一定是有什麼盤算。
劉麗讓霍勇出去守門,縣醫院的病人沒那麼多,加上剛建立了新的住院樓所以田文勤獨佔了一個兩人間的病房。
劉麗一臉嚴肅,「文勤,你覺得你劉姨和霍叔人咋樣?」
田文勤也正色道:「你們都是好人,對我也是真心實意的好,你們想要做什麼都是為了我好,我現在大了分得出好歹,不會把好心當作驢肝肺。」
劉麗笑著點頭,「劉姨相信你是好樣的,不會讓劉姨和你霍叔失望。劉姨和你霍叔都是看著你長大,知道你這些年過的什麼日子。以前看不過眼,可這是你們的家事我們外人也不好管,有時候管來管去還是我們這些外人的錯。又想著你還小,還不明白自個到底想要咋樣,我們真要做什麼就有教唆的嫌疑。可這段時間我們都把你所做的看在眼裡,覺得你現在也大了也可以自己做主了,所以我和你霍叔才想拉你一把。
別怪你劉姨嘴臭,你那爹媽真不是個東西,以後肯定還會搞出幺蛾子。今天既然出了這事,如果你想一勞永逸,我和你霍叔會幫你想法子。你也別怪劉姨和你霍叔多事,你要不樂意,現在就放你出院。」
田文勤原本就猜到什麼,聽劉麗這句話更加明白了,頓時感動不已,哪個外人能做到這樣?畢竟這種事最容易得罪人,畢竟這是幫人和自己親生父母斗,都是一家人誰知道啥時候又滾到一起。稍有不慎,以後幫助對象還會把所有的事都責怪到他們這些好心人身上。如果不是真心為他著想,何必冒著被人臭罵的風險幫他。
「劉姨,謝謝你們,你們對我的好我會記住一輩子。這事我聽你們的安排,這個家我是不想回了,徹徹底底想斷了。可我真沒被咋樣,也不能怎麼著啊?這種家事就是進了警察局那也都是輕拿輕放的,何況我沒受什麼重傷。哎,早知道我剛就不躲了!」
劉麗頓時笑了起來,拍拍田文勤的手背,「你能想明白就最好,哪怕以後你有可能怪劉姨,我今天這事也做定了。你劉姨不怕別人說我惡毒,我做的事對得起我的良心。受傷的事你不用擔心,傷不傷不是你身體說的算,是檢查報告說的算。」
田文勤頓時明了,劉麗和霍勇是想幫他做一份假報告,以便證明被家暴。到時候不管是法律上還是道德上他都站在有利地位,讓他去把父母丟進監獄他恐怕是做不到,但是他可以藉此斷絕關係。他之前查過,我國雖然沒有關於親權的法律,無法從法律上斷絕父子關係。但是,父母在撫養子女的過程中,他們的一些錯誤行為給子女曾造成心靈上的傷害,子女成年後,司法實踐中認為足以構成父母喪失要求被害子女贍養的權利。
今天這事要是鬧大了,以後他可以隨心所欲,不會因為對方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就會被束縛住。上輩子的經歷證明,他的爸媽不會輕易放過他,以後還想讓他做牛做馬。他想離開這個家,就得做得決絕。輿論上他可以漠視,可法律上他不能忽視,所以現在就要埋下種子。
可田文勤覺得這麼做還是不妥,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被人發現,他倒是罷了連累了劉姨和霍叔咋辦?這種事傳出去他倆肯定會被唾沫淹死,說他們惡毒就想把別人一家子拆散。
田文勤直接拒絕,「不成,這樣太冒險了,你們幫我已經夠多了,不能讓你們冒這風險!」
劉麗白了他一眼,「這個機會千載難逢,錯過了就難了。今天可是大傢伙都看到了,隨便能拉出一個排的人給你作證。」
劉麗看田文勤在想些什麼,頓時蹦了起來,「你不會想要弄傷自己吧?不值得!聽劉姨的,你就放心的躺著,別人問起你的情況就說胸口疼,其他的都不用管。你霍叔就這麼點本事,讓他搗鼓去。」
「不成……」
劉麗直接把他壓在床上,「聽劉姨的,你現在就好好躺著。別想著傷了自己,自己傷自己和別人傷著自己那是兩碼事,要真瞞不住你這個也會露餡,別做這種沒用的事。你樂意藉此和家裡脫離關係劉姨和霍叔願意幫你這個忙,你真想要謝謝我們,以後就算你還想孝順你那禽獸不如的爹媽,別給劉姨和你霍叔添堵就成。你要孝順我們也不攔著,你自個鬧不清別人也幫不上。反正有這麼個案底在他們也不敢太過分,你既能做你的孝順兒子,又不怕太被壓榨讓自己的日子不好過。」
「劉姨,我不會是那樣的人。你們的恩德我記在心裡,且絕不會宣揚出去。」
劉麗欣慰的笑了,霍勇出這個主意的時候其實她有些不樂意。這種事比拆一段姻緣還要缺損,要是傳出去不管緣由是什麼他們肯定都會被人咒罵,說他們心思歹毒。現在一家子鬧得凶,可誰知道睡一覺之後是不是又好了,到時候他們就變成裡外不是人。
可霍勇是個不怕事的,以前因為幫朋友討工錢,直接把對方砍傷的事進班房的事都干過,這點小事做起來毫無壓力。霍勇說田文勤這孩子看著就是個出息的,可要是以後一直被這對缺損的父母牽絆,這日子肯定過得艱難。
這世道有時候真說不清,不是每個事都有因有果。到時候這兩口子老了,田文勤不贍養或者不夠盡心肯定會被唾沫子淹死,還會觸犯法律。這兩口子的脾性,肯定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就算有個兄弟分擔,可法律上說了,能力高的要多負擔一些。這種事到時候真攪得清楚?坑死你沒商量。
所以不如現在直接玩一票大的,倒不至於直接把兩口子送牢房裡,可讓他們留下案底,以後田文勤愛養不養,至少在法律上誰也不能強迫。至於輿論上肯定有人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可今天這麼一鬧大部分站在田文勤這邊就成。畢竟這年頭沒事閑得蛋疼的人不少,自家事還沒理清楚呢就插手管別家的事,那就不僅僅是唾沫星子淹死人,行動上也能騷擾死你。所以還是得站在輿論有利地位才成。
今天有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一下霍勇覺得自個心裡都不安生。霍勇承認自己也有私心,發泄私憤。他就瞧不慣這種人,樂意看到這種人孤苦伶仃一輩子。他也是做父母做子女的,憑啥那些畜生和他們這些盡心儘力的人享受同樣的待遇?他霍勇雖然不是個救世主,可放古代那絕對也是個大俠,大事出不了頭,這種小事還不讓他過過癮?
劉麗當時也是半推半就,現在看田文勤這模樣覺得沒做錯。
「你先好好躺著,早上趕車累了吧?劉姨給你做點吃的去,哎,說到吃的,自打你走了以後,我們家沒有你的紅薯苗,不知道多少人眼巴巴惦記呢。每次你霍叔去市裡順便跟你拿紅薯苗回來,那些人瞧見的時候眼都快綠了。」
田文勤慚愧道:「對不起劉姨,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們進貨渠道的,只是……」
劉麗擺擺手,「劉姨沒在怪你,生意上的事你劉姨門兒清。況且也沒這麼嚴重,大家也就是這麼隨口一說而已,我們縣裡的人還沒到為了一道菜就瘋狂的地步。要吃的還是得吃,不吃的為了個紅薯苗也不會強迫自個進店吃飯。而且你給霍叔弄的紫薯,可比紅薯苗值當得多。你要覺得對不住劉姨,以後多拿些出來,你不知道那紫薯老好賣了,不管多少都不夠呢!」
「劉姨你放心,一定會越來越多的。」田文勤之前跟劉麗他們說的是這些紫薯是一個農科院所新研製的品種,還沒正式公開對外售賣,能領到貨的都是特殊人群。這個賣的人也是偷偷摸摸從裡邊偷出來賺點零花錢的,他也是無意中遇到才搭上的線。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那人見田文勤還不錯,就認準他了,不敢輕易露面,怕給自己招事。
劉麗很滿意,一邊不放心道:「你自個也警醒點,要真有個啥事就推說不知道。實在不成這生意就不做了,沒得為幾個紅薯提心弔膽。」
田文勤笑道:「我知道的,那個人敢這麼做其實也是所里默認的,只是不好大張旗鼓罷了。」
「那就好,成了,你先休息吧。我估摸得一個小時之後才能送飯過來,這是十塊錢,你要是餓了就出去買碗粉吃。哎喲,不成,你要出去不就露餡了。你等等,我去給你買幾個包子。」說著劉麗風風火火的跑出去了,田文勤都還沒反應過來。
「劉姨,不用麻煩……」
霍勇走了進來,田文勤不好意思的撓頭道:「霍叔,真是麻煩你們了。」
霍勇擺擺手,「你當初救了我們一家,這點事不算什麼。我這人就是壞心眼,就看不得那種人過得舒坦,我也是把你當槍使。」
田文勤忍不住噗嗤一笑,「瞧霍叔您說的,您這是助人為樂,您要是在古代肯定是行俠仗義的大俠。」
霍勇頓時樂了,「這話我愛聽,可惜這年頭不稀罕舞刀弄槍了,否則當個遊俠,瞧不順眼的一刀過去那可多爽快。屁大點事還得耍心眼才能辦成,真是膩歪透了。」
田文勤想起什麼,望了望四周,「霍叔,你看到我之前背的包了嗎?」
霍勇從柜子里掏出一個死沉的大包,「你說的是這個?」
田文勤連忙接了過來,從裡邊掏出一大沓書,得有幾十本,「喏,霍叔,這是送給你的。」
霍勇接過來一看,頓時笑得尖牙不見眼,「這不是xx武俠小說全集嗎!我的天啊,我可想了好多年了,自打年輕時候一時意氣進去了,我家這種書都被我家老頭子燒光了。每次我想再買一套,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事給耽擱了,這下可是如願了。這好意我收下了,你就放心,有你霍叔在,啥都不是事。你這禮物可真貼心,比我家的兔崽子貼心多了。」
田文勤也很開心,他還是聽霍天臨說起過,說他老爹喜歡看這人的武俠小說,特崇拜裡面的大俠。之前和賀衍一起去書店買高中學習資料,看到就買了下來。一套書還挺貴,不過對於霍勇對他的情意卻不值一提。
劉麗買了一碗米粉走病房就看到霍勇抱著一堆書傻樂呵,一問忍不住嗔怪,「這麼多書得多少錢啊。」
霍勇頓時抱得緊緊的,「這是文勤送我的,你可別想扔出去。」
劉麗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多大的人了,瞧你什麼樣。文勤,下次可不能這麼浪費錢了。」
可當田文勤把送給她的護膚品拿出來的時候,劉麗頓時眼睛一亮,「哎呀,這個牌子我在雜誌上見過,聽說可好了,你霍叔都沒捨得給我買。這,這怎麼好意思啊。」
話是這麼說,可手上的動作卻沒慢。
這下換霍勇無限鄙夷,「我的東西你就說貴,送你的咋就不覺得貴了?我的書能看一輩子,你的那幾個瓶瓶罐罐才能用幾個月,忒不值當了。」
劉麗啐了他一口,「挽回女人青春的東西能用金錢衡量嗎?我要變黃臉婆你就樂意?況且這是文勤一片心意,就算送兩片樹葉我都開心。」
霍勇樂了,「文勤,下次就給你劉姨帶兩片樹葉得了。哦,最好是紅薯苗,還能炒著吃。」
劉麗沒好氣的推了霍勇一把,兩口子離開許久,田文勤嘴角的笑容都沒有消失,之前的糟心事完全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病房裡就有電話,需要電話卡才能打。田文勤之前買的電話卡現在還有錢,便是掏出來撥給賀衍。
「怎麼現在才打電話過來?」賀衍電話那頭有些不高興。
「有些事耽擱了,今天生意怎麼樣,你忙得多來嗎?」
賀衍得意道:「你就放一百八十個心吧,有我舅舅出馬一個頂兩,還借他帥臉招攬了不少美女顧客。這些回頭再說,還是先說說你那邊咋樣吧。」
田文勤沒有隱瞞,把今天發生的事全盤托出。
賀衍那頭安靜了好一陣,讓田文勤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現在在醫院?」
「嗯。」
「你真的決定要這麼做?」
賀衍雖然沒有做任何評價,田文勤卻篤定他力挺自己,斬釘截鐵道:「嗯,我不想因為那一層關係被束縛下去了,哪怕別人說我不孝生我不如生個叉燒,我也要這麼做。我不希望我未來的人生被他們控制住,所以我必須要這麼做。只是我不想被連累霍叔他們,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小縣城就這麼大點,如果醫生說漏了嘴後果不堪設想。」
「你想弄傷自己?」
被猜中心思田文勤頓時沉默了,他確實有這麼個想法。雖然霍勇和劉麗千叮嚀萬囑咐,可他還是擔憂,不過是痛一點,總比埋下禍根的好。
「不準!」賀衍厲聲呵斥,「你乖乖躺著別動,醫生過來檢查不管摸你哪裡都說疼就行。我很快就安排人過去接你,記得不準傷害自己。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這麼糟踐自己愚蠢至極!你以前受的傷已經足夠和他們斷絕關係,送他們進監獄都不為過。對自己殘忍對敵人寬厚,別讓我瞧不起你。」
田文勤直接被吼懵了,放下電話的時候整個人還緩不過勁來,原來賀衍發怒的時候還真挺可怕,這段時間相處他都快遺忘前世賀衍的模樣了,今天又讓他記起來了。
電話掛了沒多久,田文勤就被轉移到市醫院,聽到消息匆忙趕來的張志兵也跟上了救護車。劉麗和霍勇並沒有告訴他實情,兩口子之前就叮囑田文勤誰都不能說,包括他姑姑。就羅秀珍那德性,知道了只會壞事。田文勤養成今天這厚道得有時候想拍一巴掌的模樣,羅秀珍也有一份『功勞』。
張志兵抿著嘴一聲不吭,心中可謂驚濤駭浪,怎麼能有這樣的父母!田文勤雖然不是他的骨肉,可從小看著長大,那時候他還沒孩子完全當做自個孩子一樣疼,結果卻被這麼糟踐。多好的孩子啊,平時多聽話多勤快不消說,考了全縣第三竟然還這麼對待,就因為想要去市高中讀書!
張志兵其實並不大清楚田文勤到底傷得怎樣,可是都要送到市醫院了,縣醫院都沒法治療,肯定是傷得不清!
田文勤見張志兵鐵青著臉,伸出手拍了拍他,「姑父,我沒事。」
張志兵想扯出一抹笑,可怎麼也笑不起來,「嗯,沒事的,能治好。不管咋樣,你姑父姑姑都養著你。你想上市重點,姑父拚老命也會讓你讀上的。」
田文勤又想笑又心酸,更多是感動。那句話果然沒說錯,上帝關閉了一扇門會給你打開另一扇窗戶。只是車上還有其他人,他不敢露出破綻,只能表現出一副虛弱的模樣。
「姑父,我在市裡打工能掙不少錢,姑父你過來接手,以後我們都到市裡好不好?妞妞仔仔看著就是聰明孩子,到市裡來能受到更好的教育,以後肯定有大出息。」
張志兵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底的心酸,都這節骨眼了還想著他們,這孩子真是太實誠了。
「這些你不用操心,今天這事姑父一定為你討回公道。就算是親爹媽也不能這麼糟踐,孩子你放心,以後姑父不會讓你再受這樣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