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144章 生而復死
韓沉一說完,大家都愣住了。
到底事關重大,他看一眼眾人,語速極快地解釋道:
「最簡單的存在,1。
生命最繁複的形式:8。從0到9的數字中,只有它,既與正無窮的符號相似,又與DNA鏈形狀一致。至於第一句第二句末尾的』交錯復轉』和』朝失暮得』,就像蘇眠所說,更像是在抒情。大概是兇手自己對這兩個數字的感覺。
可以覆蓋每一天:7。一周7天,全部覆蓋;
可以佔據每一年:4。一年四季。
錯失依舊會復得……」
他微一沉吟,蘇眠等人聽得專註,呼吸彷彿也隨著他的聲音一頓。卻見他眼中掠過淡淡的嘲諷的笑意:「這句話不過是兇手玩的文字小遊戲。』錯、失、復、得』四字,同樣出現在我剛才說的數字1和8的末尾句中,』依舊』,表示再來一次,所以1和8疊加相加是9。同時,錯失復得的字面含義,也有長久之意,與9諧音。」
蘇眠瞪大眼,低喃道:「太狡猾了……」
韓沉的眼睛依舊漆黑難辨,他繼續說道:「虛無的夢境,虛無,只可能是0。最後,他的名字,終不會被時光掩蓋……」他看向蘇眠:「還記得上一首詩,是如何結尾的嗎?」
旁人還一頭霧水,蘇眠一挑眉,脫口而出:「明白了!以S為中心,所以這裡的他,指代的就是S。S在字母表中的順序是……」她到底不擅長數學,立馬在心裡默算著,但已有了八成把握。
韓沉眸色清冽地道出答案:「是19。所以,18749019。數列歸零后,再往1和9收斂,這也符合他整首詩始終強調的,循環、輪迴的意義。」
韓沉一說完,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此時空曠的公園裡,暮靄已經散去,陽光穿破雲層照射下來。眾人靜靜矗立著,唯獨受害者胸口炸彈上顯示的時間,還在一秒一秒快速流逝著,氣氛緊張而嚴肅。
對於韓沉的推理,蘇眠是最有信心的。很簡單的道理——若單看字面內容,可能會有許多種解讀。但懂數學的人,他們的思維模式一定是最相近的。所以,韓沉所解讀的,最有可能是正確答案。
短暫的靜默后,韓沉和蘇眠對視一眼,蘇眠用力點了點頭,兩人同時轉頭,望著受害人。而其他警察,也都看著他。
受害人剛剛也聽到了韓沉的推理,他舔了舔乾涸的嘴唇,顫顫巍巍地說:「你、你確定是這個嗎?」
韓沉走到他跟前,抬起手指,眼眸微闔,只丟給他兩個字:「信我。」
明明是最簡單的兩個字,他低沉輕慢的嗓音,卻無端端叫人心頭一定。蘇眠屏氣凝神看著他的動作,受害人一牙咬,渾身顫抖地閉上了眼睛。拆彈專家點了點頭,暫時退到一旁。而周圍,警車旁、防爆盾后,所有的人都跟蘇眠一樣,屏住呼吸注視著。甚至在相隔甚遠的省廳辦公室里,廳領導們也都抬頭,全神貫注地看著這一幕。
炸彈上的時間,還在迅速倒數:13:02、13:01、13:00、12:59……
韓沉低著頭,眸色輕斂,手指在密碼鎖上快速跳動——18749019!
全場寂靜。
蘇眠的心跳彷彿漏了一拍。受害人的臉上一下子掉落淚水。
12:57。
數字定格。
受害人獃獃地望著胸口不再跳動的時間,韓沉、蘇眠和拆彈專家的臉上同時浮現笑意。周圍警察們在短暫的沉默后,竟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全都擁抱著、擊掌著、大喊著,那聲音幾乎響徹整個公園的上空!
在頭幾次的猝不及防后,今天,警方終於成功營救下,第一名受害者!
這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蘇眠一抬頭,就對上了韓沉雋黑的眼睛。他眼中有淡淡的笑,盯著她。而她的心頭,就像是被他眼中的暖流環繞著,悸動,卻無聲。
兩人只靜靜對視了一秒鐘,就同時抬頭。
還有第二名受害者。
……
大概是看到另一個人被救,第二名受害者早就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喊:「救我救我!」但當韓沉和蘇眠走到他跟前,卻發覺他的神色比之前更加驚恐絕望,眼淚掉得更凶,倒不像是看到獲救希望的樣子。。
蘇眠心裡咯噔一下,隱隱有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而韓沉眸色輕斂,問:「詩的內容?」
旁邊陪伴受害者的刑警動了動嘴唇,而他本人簡直面如死灰,顫聲答道:「沒有、沒有!他什麼、什麼都沒跟我說,就走了!」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
韓沉不發一言,而蘇眠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沒有?沒有用於解密的詩?難道A已經不想繼續這個遊戲,也不再遵守遊戲規則,鐵了心地要炸死這個人?
受害者看到警察們的反應,哭得更加慌亂。倒是他身旁的拆彈專家,朝韓沉點了點頭:「我再試試,有希望拆除。」
這話終於讓受害者停止哭泣,巴巴地望著拆彈專家。眾人的注意力,也都到了拆彈專家身上。韓沉和蘇眠並肩而立。晨色之中,黑色夾克襯得他的臉如同寒玉般白皙。他看著受害者,理了理自己的黑色手套,話卻是對蘇眠說的:「你怎麼看?」
然後就聽到蘇眠低低「嗯」了一聲答:「我在想,如果我是A,今早即使一句話也不說,又會想要設置什麼樣的密碼?」
韓沉動作一頓,轉頭看著她。
初升的陽光中,她的頭髮綁得很高,人也站得很直。連日的辛苦,令她眼睛下方全是黑眼圈,膚色又白,看起來跟熊貓似的。此刻她的表情卻是很堅定,堅定地、專註地望著受害者。
韓沉靜靜注視她片刻,抬頭跟她一起,望著受害者,忽然又開口問道:「『他什麼都沒說,就走了。』——你見過兇手?」
這話令受害者和蘇眠同時一愣。他點了點頭,又立馬搖了搖頭:「看是看到了,可是他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到臉啊。」
蘇眠卻一個激靈,如獲至寶般衝到他跟前,一字一句地問:「那他當時都做了什麼?有什麼動作,站在什麼地方?你仔仔細細全告訴我,說不定我們還能搏一把!」
A是個那樣熱愛遊戲的人,還讓R為第一名受害者制定了這樣複雜精密的密碼。沒理由到了第二個人,突然破壞遊戲規則。
那隻能說明一件事——密碼是存在的。並且很可能,是她知道的、一串具有特定意義的數字。這樣,對A來說,才有遊戲的意義。
他要她猜。要她冒極大的風險,憑空去猜。
可這串數字,會是什麼呢?
而她的話,令受害者也是一呆,腦海中迅速浮現,今天早些時候,看到的那一幕……
光線暗淡、夾雜著腥臭味的廁所里,他渾渾噩噩地醒來,恐懼如同潮水般淹沒他的心。而那個男人,就坐在不遠處一張破破爛爛的椅子里。
那人戴著頂深藍色的、磨出毛邊的鴨舌帽,帽檐下,露出雙十分冷漠的眼睛。他靠在椅子里,戴著塑膠手套的手指,慢慢地、一下下地敲著。像是在思考。
任受害人怎麼哭喊求饒,他也不搭理。過了一會兒,從褲兜里拿出手機,低頭開始看。
……
「他在看什麼內容?」蘇眠問。
受害人一愣,搖頭:「我、我不知道……」
但是蘇眠的追問,倒讓他想起一個細節。那人拿出的手機款式很舊,像是諾基亞,屏幕只有現在手機的一半大。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一下地滑動著,應該是諾基亞最早推出的觸屏手機。因為光線黯淡,所以當他的手指滑動時,畫面光線映在他臉上,一閃一閃。
……
「他在看照片。」身旁的韓沉,忽然出聲。蘇眠點了點頭:「老手機、老照片。」
然後呢?然後又怎樣?
那人看了一會兒老手機,眼中似乎有了笑意。又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個手機,卻是大屏、精緻的。看了一會兒,才將兩個手機都放回兜里,轉頭看著受害人。
而當時,他的眼神那樣安靜,竟令受害人心中萌生一絲希望,更加苦苦哀求他放自己走。他卻像是沒聽到似的,起身離開。
……
密碼,是什麼?
他在看的,在想的,又是什麼?
韓沉靜靜地注視著蘇眠,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如果有答案,只有你知道。」
蘇眠靜默片刻,抬頭看著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他若有所懷念,懷念的必然是過去的七人團,過去的我。而他後來看的,應該是現如今的照片。這串密碼應該是跟我有關的、我應該知道的數字。如果說最符合條件的,還是20090420。因為那一天之後,蘇眠變成了白錦曦。」
韓沉沉吟不語,卻聽她繼續說道:「但縱觀他過去每一次犯罪,幾乎每一次都不會完全重複。所以這一次,密碼也不會重複,否則就跟上一名受害者完全一樣了。那還有什麼數字,是我知道,他也知道的?他知道我失憶了,所以我曾經做卧底時,跟七人團有關的日期、數字,我都記不住。那麼,就只剩下幾個可能——
一、上一次我們推斷的,他第一次犯案的日期。但這個日期跟我沒有關係,所以排除;
二、我和他重逢的日子,也即他闖入我們家裡,留下書信的那一天。若說銜接現在與過去,那一天的確具有紀念意義。但是那一天,也是我們和他們三個對戰的開始。從受害人描述的A當時的神態來看,並不是興奮激動的,而是安靜溫和的。所以這一天也不符合。他不會抱著溫和懷念的心態,去想向我下戰書那一天……」
蘇眠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鋒一轉:「這麼排除下來,我能知道的、有意義的數字,已經所剩無幾。但是,如果他當時想的是我,要我猜出這個答案,並且,他也懷念這個答案。那麼還有一串數字,符合條件——
19890317,蘇眠的生日。他懷念的,是過去。如果七人團沒有分崩離析,那麼我也不會成為白錦曦。在我跟他重逢時,他也是叫我蘇眠,沒有叫白錦曦。如果是想要戲謔我,叫白錦曦不是更有趣嗎?但是從始自終,他都叫我蘇眠、叫我姐。他認可的,是蘇眠,即使她是警察,是卧底。」
——
五分鐘后。
第二個炸彈,成功拆除!
現場陷入一片沸騰的歡呼聲中,兩名受害者也是喜極而泣。監控屏幕前,廳領導們紛紛點頭露出笑容。
而韓沉和蘇眠站在眾人當中,都笑了。韓沉朝其他刑警們下令:「立刻勘探現場,尋找痕迹證據;調集周邊監控,查找嫌疑人……」
拆彈專家也很欣慰,畢竟能否拆除炸彈,他自己也只有五六成把握。現在受害人提前被救下,沒有被這更好的結果。
被拆下來的炸彈,當然由專家來處理。他打開防暴箱,照例將兩個炸彈放入,帶走再銷毀。剛要合上箱蓋,突然一怔,竟驚呆了。
「疏散!快疏散!跑!」他大喊一聲,就拉著身旁的幾個警察,朝外圍跑去。
韓沉和蘇眠心神一凜,同時回頭,便看到專家放在地上的那箱子里,剛才明明已經定格住的計時器,突然又開始跳動了!
「01:32、01:31、01:30……」
所有人都震驚了,高呼聲此起彼伏:「跑!」「隱蔽!要炸了!」大家全都往外圍飛奔,足足跑出數百米遠,躲在防爆盾后,屏住呼吸盯著中心的兩枚炸彈。而韓沉抱著蘇眠,卧倒在地,眼睛盯著前方。而蘇眠卻喃喃低語:「怎麼會這樣……」
00:10、00:09……00:01、00:00……
公園裡,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抬起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爆,居然沒有爆。
韓沉拉著蘇眠,剛要起身。這時她褲兜里的手機,卻「滴」「滴」響了兩聲。
自從上次收到L跳舞的視頻后,蘇眠現在一聽到簡訊聲,就會一個激靈,心微微提起來。而在這個時分,手機突然收到簡訊,毫無疑問令她心生不妙預感。
韓沉也注意到她臉色的異樣,低頭看著她。她掏出手機,收到的竟然是兩段視頻,發信號碼又是未知。
她深吸一口氣,點開第一段視頻。畫面剛開始播放,她就徹底呆住了。
小篆!
竟然是周小篆!韓沉也看到了,漆黑的眼睛瞬間像寒冰一般。
那是個陌生的房間,背景牆上什麼都沒有。小篆被綁在一張椅子上,額頭還有未乾的血跡,臉色卻如同死灰一般。
他的胸口,綁著個炸彈。炸彈顯示時間,正是30:00,然後開始倒數跳動。
蘇眠的呼吸都有點抖了,怔怔地看了幾秒鐘,像是某種強烈的預感,她又點開第二段視頻。
徐司白。
與周小篆完全一致的出境。他的臉上也有血色痕迹。只是比起周小篆,他的表情顯得更安靜,眼神看著屏幕,有些空。那樣清俊如陽春白雪般的一個人,卻這麼狼狽地綁上了炸彈。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又進了一條簡訊——
「拆彈密碼是你的右手無名指指紋。你的時間只夠救一個人。」
……
前兩個炸彈的被終止,只是新炸彈的開始。
當你救活了兩個無辜的人,你最親的夥伴,卻也因此命懸一線。
蘇眠,你會選誰?——老墨:時間太緊張,今天一天都是活動,臨出門前寫好得,這章寫得略趕,回頭我會修改下。
,如果您喜歡,請點擊這裡把《美人為餡》加入您的書架,方便以後閱讀美人為餡最新章節更新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