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煮鳥蛋
第二日天蒙蒙亮,惠娘起了床,見巧娘已經舀了水在洗米。
惠娘打了個呵欠,也打了點水洗臉。
「巧娘,你起得真是早。」
巧娘靦腆一笑,「惠娘,你再去睡會兒,還早呢。待會祖父祖母,爹和二叔要去做活,我得早些做好早飯。」
惠娘起來了也沒打算再睡,每日晚上也沒什麼事,天一黑除了睡覺,便不知道做些什麼了,巧娘和自己的娘還能做些女紅,她是只會簡單的縫縫補補,刺繡,她可學不來。
早飯煮了粥,惠娘加了一些前天挑回來的薺菜進去,薺菜新長出來的,嫩得很,又把昨日剩下的一些豬肉加了進去,把粥熬得濃稠,直散發出一陣濃郁的香氣。
巧娘聞了味道,也禁不住咽了口水,「惠娘,你說這薺菜平日里怎麼炒都炒不出味兒來,放進這粥里,又加些葷的,倒是誘人的很。」
「是啊,用薺菜做的咸飯也是好吃地很呢,等下一次我再去挑些回來,做一次咸飯吃。」
正說著,李氏邊整著衣衫邊進了灶間,早先聞了早飯的香味,還以為是許氏起早做了早飯,進來這麼一看才發現是惠娘和巧娘,倒是愣了一下,「你們兩個小人真是勤快。惠娘今日不睡懶覺?還幫著巧娘做早飯。」
「二嬸,今兒個早飯不是我做的,是惠娘做的,我就打打下手。」
李氏一聽,心裡舒坦,惠娘會做飯還是個勤快的,這要傳出去,她臉上也是有光的。瞧了一眼惠娘,美滋滋地笑。
惠娘打了一盆水遞給李氏,「娘,把水端進祖父房裡吧,我去叫澤文起來。」
李氏接過了水,本想讓惠娘別這麼早叫澤文起來,可一看外頭天已放亮了,又吞下了話。
待眾人吃完早飯,扛著農具上工,屋外已是鳥叫地歡騰,一片生機勃勃的樣子,討人喜歡地很。
澤文年紀小,還沒到貪睡的年紀,惠娘一叫他,便利落地自己穿衣起來了,現在吃完了早飯,又開始逗著小雞。
惠娘見著巧娘在餵雞,自己已經無事可做了,拿了籃子又準備上山采蘑菇。
澤文見了,立即不逗小雞了,笑嘻嘻地拉著惠娘的手,要跟著一起去,巧娘照例叮囑了一番路上小心。
春日的陽光柔和了不少,照在身上溫暖愜意,鼻尖不時傳來青草的香味,直令人心曠神怡。
進了林子,澤文又撒丫子的瘋玩。惠娘見了,寵溺地讓他安靜些。
澤文聽話地安靜了一會兒,蹲在她身旁學著惠娘的樣子,也摘起了蘑菇,只是畢竟是孩子,沒幾分鐘,又不消停起來,指著一棵樹,非要上去掏鳥蛋。
惠娘受不了他磨,跟著他走到了樹前,不高,估摸著自己是能掏到的,也不顧著這淑女與否了,一隻手提了裙擺,一隻手攀了樹,就著樹結處就登了上去。澤文在樹下樂得直拍手。
雖然家裡的母雞有兩隻,但並不是天天都下蛋,小雞還未長大,這雞蛋就成了稀罕物。惠娘對鳥蛋不是特別的喜歡,但畢竟是蛋,給澤文補補也是不錯的。
大鳥並不在窩裡,應是出去尋食了,惠娘覺得運氣不錯,省得聽到大鳥撕心裂肺的叫聲,自己下不了這個狠手。
窩裡有四顆鳥蛋,不是純白的,夾雜著淡淡的灰色。惠娘揣進懷裡,利落地下了樹,澤文仰著臉,一副崇拜的模樣。惠娘笑著撫了他的頭,把鳥蛋放進了他的手裡,這些鳥蛋應該還是沒孵化到有小鳥雛形的,是能當雞蛋吃的。
澤文小心翼翼地捧著,咧著小嘴不停地笑,「姐姐,鳥蛋還能孵出小鳥來嗎?」
惠娘搖搖頭,「自然是不能了,你當初不是日日盯著咱們家的小雞孵出來的嗎?這鳥蛋跟雞蛋一樣,沒了大鳥暖著,就孵不出來,等回了家,給你煮了吃。」
「那它們豈不是很可憐?」澤文聽了這話,心裡似是有些難受,家中的小雞是他的寶貝,要是能有些小鳥與他一道玩也是再好不過,只是這小鳥是孵不出來了,可一想到能吃蛋,心裡也沒難受了,樂呵地等著惠娘采完蘑菇,一道回家煮鳥蛋吃。
待回了家,就見澤浩坐在大門口,手中拿著一本書看著,澤文看見了,捧著鳥蛋叫了聲「堂兄。」澤浩恍若未聞,眼睛盯著書本。
惠娘自然不會認為澤浩看書入了迷,他平時偶爾顯出的清高,她可是看在眼裡的,經過之時覷了一眼他的書,書上寫得密密麻麻。他愛看書倒是不假的。
從灶間端了盆水出來時,澤文正顯擺地將自己手中的鳥蛋給澤浩看,澤浩看了一眼,吐出一句,「稚童之趣,不足為道。」便不再理他,澤文討了個沒趣,一時間情緒有些蔫蔫。
「澤文,過來。」惠娘對著澤文招招手,打算將鳥蛋煮了。
澤文聽了惠娘的聲音,又露出了笑,小跑著進了灶間。
惠娘將四顆煮熟的鳥蛋撈出來放進冷水裡涼著,雖然聞不見味道,但是看著就覺得香。澤文扒著灶台,一雙眼睛直溜溜地盯著。
估摸著不燙了,惠娘將溫溫的鳥蛋放進澤文手裡。澤文拿出一顆放回惠娘手裡,惠娘又塞了回去,「澤文吃吧,姐姐不喜歡這鳥蛋的味道。」
澤文不疑有他,拿著鳥蛋興沖沖地出去了,走到澤浩的身旁,拿出了一顆鳥蛋遞至他的面前,「堂哥,給你吃。」
澤浩看了他一眼,自然而然地接了,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另外三個,澤文摸摸腦袋,又遞了一顆過去。澤浩又接過了,摸了澤文的腦袋,闔上了書,站起來就往自己的屋子走。
惠娘見了這情形恨的想撓牆,早知如此,倒不如自己把一顆鳥蛋吃了。澤文現在年紀小,單純不知人性,潛意識是有一些崇拜這堂兄的,畢竟古時以讀書為清高。
巧娘已經從屋裡出來,正蹲在院里洗著蘑菇,澤文蹦蹦跳跳地走至她的身旁也遞過了一顆鳥蛋。
巧娘自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吃。惠娘卻是接過了鳥蛋利索地剝了蛋殼,直接塞進了巧娘的嘴裡,「堂姐,你早該多吃些這些東西,大伯娘整日里總是嫌你這瘦那小的。」
巧娘不好意思地嚼著鳥蛋,點點頭。
澤文一點一點細細地用著大門牙啃著那顆小鳥蛋,愣是等她們洗好了蘑菇,他都沒有吃完。
惠娘瞧著他的模樣,又嘆了口氣,等過兩日集場將這些干蘑菇賣了,買上些小零食給澤文解解饞。
中午,惠娘牽著澤文的手去送飯,許氏坐在田埂上休息著,見到他們來,一溜兒地站了起來,手往裙上蹭了幾下,就迎了上來,「惠娘可算是來送飯了。我家澤浩吃過了嗎?」
惠娘不好明目張胆地白她,輕輕地點點頭,這澤浩是完全把自己當家裡的祖宗了,到了吃飯那會兒,是踩著點兒地就進了灶間吃飯,以前還下下地,如今是啥事也不做了,倒是真有萬事唯有讀書高的架勢。
「惠娘啊,你可不知道,咱澤浩以後要是考上了秀才,那可是光耀門楣的事,咱老蔡家走哪兒臉上都有關,咱吃不飽也不能餓著澤浩,聽到沒?」
惠娘瞧著她一張得意的臉,打心眼裡啐她,這會兒連能不能參加童試都是沒影的事兒,這許氏已經把澤浩當做了秀才,把自己當成秀才娘對待了。
「大伯娘這話可不對,我家澤文以後是要考狀元的,更不能餓著了。」
「你!」許氏一聽這話,頓時不得勁了,一把奪過了飯盒子,「就澤文那樣兒,還狀元!我呸!」許氏狠狠唾了一口,轉過身就朝田埂子上走去。
等澤文到了六歲,惠娘打算給他先啟蒙,等過個兩年,攢些錢就送他去私塾。畢竟這古代的科舉她是不知考些什麼的,只是現在還真必須得先把自己祖父的事給翻了案。
陳氏和李氏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坐在田埂子上準備吃飯。
午飯做了些餅子,因著加了些白面,細軟了不少,一大碗蘑菇湯,還有一盆白菜,加上一碗脆脆的蘿蔔乾。
「祖父!大伯!爹!快來吃飯!」澤文朝著還在不遠處翻著地的長輩大吼了一聲。
三個總算是停了下來,朝田埂處走來。
惠娘看著這地是快翻好了,等沃好肥,種子播下,就能閑一段時間了。但一到拔秧、插秧是要忙得人腳不沾地的。
「澤文吃飯了嗎?」陳氏遞了一張餅子給蔡老頭,問著惠娘。
澤文搶著回道,「姐姐說,等祖父祖母,大伯大伯娘,還有爹和娘吃完,我們再回家吃。」
陳氏頗不滿,遞了一張餅子給澤文,嘴裡卻說道,「這孩子,怎麼不在家先吃,等我們吃完,肚子不早就餓得叫了。」
陳氏的思想與傳統的無二,自然是重男輕女,聽到乖孫子澤文到現在還未吃,便心疼了。
「娘,待會讓惠娘帶著澤文一道回家吃吧。」李氏怕帶來的午飯不夠吃,畢竟這翻地的活吃力地很,都是要下死力氣的。
陳氏硬是把餅塞進了澤文手裡,不咸不淡地開口,「做娘的不心疼,只有祖母來疼了。」
李氏面上一紅咬著餅子不說話了,許氏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嚼著餅子。
想之前,李氏的身量不怎麼被陳氏看好,因為李氏雖長得高挑,卻過於柔弱,不似會做活的,許氏雖身量小,卻是長得結實,一看便是會幹活的。可架不住老二死磨著非這李梅英不娶了。等進了門,也幸得性子綿軟,不愛挑事,言聽計從的,與許氏潑辣愛蠻纏的性子比起來,陳氏倒是沒有再一直甩臉子給她看。
等他們吃好了飯,惠娘拾掇好了東西,又牽著澤文的手回家。
「姐姐,澤文以後真能考狀元嗎?」澤文剛才聽進了惠娘的話,現如今滿腦子想得都是堂兄澤浩捧著書讀的斯文儒雅模樣。
惠娘摟著他的肩道,「自然是了,澤浩考個秀才,那咱澤文就考個狀元,騎著大馬風風光光地回來接咱爹娘去京里。」
澤文想著騎大馬的情形一時間頗是興奮,扯住惠娘的袖子就喊道,「姐姐!我要做狀元!」
惠娘點點頭,道,「澤文要是想做狀元,可是要好好讀書,不能玩了。你若是能下功夫讀書,等明年就讓爹娘送你去私塾!」
澤文想著能讀書,立刻是點頭應允,「姐姐,能的,我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