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手
「這樣下去不行,我得過去看看。」隱娘一邊說,一邊朝樹林里走去。聶提婆是家中唯一男丁,是聶家的心肝寶貝,爹娘愛若珍寶。隱娘從小就非常喜歡這個弟弟,一聽到他又急又怒的聲音,心中一急,決定過去看看。
隱娘從小隨一無名尼姑學劍,武藝出眾,以前也曾隨師傅行走江湖,後來因為天下亂得實在不成樣子,這才回魏博老家。在江湖上闖蕩了這麼多年,江湖經驗不可謂不豐富,自然懂得許多刑訊逼供的法子。
只不多她為人善良,那些歹毒的法子是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來的。可就這麼站在這裡聽著也不是辦法,還是過去勸勸那三個俘虜吧,既然已經落到牙軍手裡,還是快點招供,否則要吃很多苦頭的。
剛一跨出去,文明一把拉住她的手,賊西西地笑道:「那種地方你們女孩子不能去看的,尤其是你這種漂亮的女孩子。」
「人家才不漂亮呢!」隱娘從小隨師傅在江湖闖蕩,三教九流的人都見過。可這麼多年來,卻沒有人說她長得美貌。從很小的時候起,她就知道自己長多醜,也不討人喜歡。因此,平日也不怎麼同男人說話。
其實,在文明這個現代人看來,唐朝那種以胖為美的風尚很不合他的胃口。唐朝女子講究一個銀盤大臉,講究豐乳肥臀。而且,面上還要敷上厚實白粉,眉毛扯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兩點,有些像穿和服的日本女人。像隱娘這種腰細得好象就要隨風起舞的女子,在唐朝無疑是恐龍一樣的存在,眾里尋她千百度,如今得見,怎不叫他歡喜異常----總算有一個合乎老子審美觀點的女人,真是老天可憐!
被文明一把拉住手,隱娘驚慌地甩開他的手,低頭站在一邊不敢說話。
一眾大河營士兵都在旁邊偷笑:「文兄弟真怪,居然喜歡這樣的女子。」
「小聲點,人家可是聶鋒將軍的女兒,仔細被大小兩個聶將軍聽到了,尋你麻煩。」
「聽到又待怎地,他咬我蛋?文明兄弟雖然是個小卒,可人家也算是一表人才。聶隱娘今年多大了,二十了吧?再過兩年,只怕真成老女人了。聶家只怕巴不得把這個女兒儘快嫁出去,文明兄弟這會賺了,也不知道要弄多少陪嫁。」
「著啊,這文兄弟腦子也靈過頭了,居然下這麼大狠心,佩服,佩服。」
「辛老三,要不你去聶家當女婿。」
「鳥,你這潑皮說話也忒惡毒,我可不想半夜一醒來就看到羅剎鬼。」
眾人都小聲地笑了起來。
隱娘咬著下嘴唇,纖細的腰枝氣得輕輕發顫。
文明柔聲安慰:「都是自己弟兄,說話也沒甚遮攔,你也不要生氣。文明行事不在乎其他人說些什麼,我去去就來,你乖乖呆在這裡,別跟我過去。」
看樣子,聶提婆是沒辦法從俘虜口中掏出口供了,再這麼耽擱下去也不是辦法。看來,不親自動手是不成的了。作為一個現代人,他對人民民主專政有一定的認識,微一沉吟,心中已有定計。
「恩。」隱娘點了點頭,獃獃地坐在路邊石頭上,以手支頜,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文明一走進小樹林就看到幾個光著上身的男子,三個俘虜被剝掉上衣服按在地上,正被聶提婆提著長矛狠狠地抽著:「說,快說,否則殺了你!」
大概是因為天氣太熱,聶提婆也脫掉鎧甲,光著上身。只見他不住揮舞著手中長矛,還未完全發育的身體上布滿了汗珠,看起來甚至比地上的俘虜還狼狽。
那三個定霸都的俘虜看起來很是矮小,可一脫掉上衣便露出健康黝黑的肌肉,有一種野性的美感。
這三人一聲不吭地趴在地上,背心血肉模糊,可偏偏一聲不吭。
文明心中好笑,聶提婆腦子還是簡單了些,這樣的威嚇對這三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還什麼「否則就殺了你」難道招供之後就能活命?
五代時的戰爭異常酷烈,像這種隸屬與敵方陣營的核心武士,一旦被擒,幾乎沒有活命的可能。再說,大河營也不可能帶著這三個俘虜長途行軍。
他走了上去,問:「提婆兄弟,情形如何?」
見文明過來,聶提婆放下長矛,喘著粗氣說:「這三人憑地嘴硬,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沒哼一聲……罷了,不能再耽擱,索性殺了爽利。」
說來也奇怪,地上的三個俘虜聽聶提婆說要殺人,神情卻是一松。
文明:「換我來吧,給我片刻,定能問出端倪。」說著,就走到為首那個俘虜面前蹲了下去,直勾勾地看著他的眼睛。
那個俘虜也不畏懼,也用受傷野獸一樣的眼睛回敬過來。他緊閉著嘴唇,打定主意絕不說一句話。
文明一笑:「其實我也不想問你什麼,你們定霸都的人都是好漢,我是非常佩服的,只不知定霸都和我魏博的銀槍都比起來,誰更強一些。我聽銀槍都的弟兄說,我們魏博的銀槍都人數雖然少,可一個可以打五個定霸都的人。否則,魏博也不肯可能只有五百銀槍兵,而定霸都卻有兩千多人。」他抓了抓頭,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我是新兵,也沒上過戰爭,心中好奇,故此一問。」
「放他娘狗臭屁,我們定霸都自然不是你們魏博那群老爺兵所能比的。」那人吃此一激,突然張口怪腔怪調地大罵。
「賊廝鳥,我還以為你是啞巴,怎麼能說話了。」聶提婆提起長矛,一矛抽了過來,正打在他的臉上。
這一矛力道很大,頓時打掉了他兩顆牙齒,一張臉立即腫了。
也不呼痛,那個俘虜冷笑出聲:「銀槍都有什麼,五百具裝騎兵,嘿嘿,威風,好殺氣。可惜啊,遇到我幽州輕騎,也不過是一陀鐵疙瘩,能派什麼用場。現在都什麼年月了,還用具裝騎兵,顯你魏博有錢啊?」
重騎和輕騎究竟誰在戰場上用處大,這個問題眾說紛紜,一時也辨不出個勝負。文明也沒興趣和他討論,既然俘虜已經開口,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他笑眯眯地說:「你也知道落到我們手裡定無生理,我也不會騙你說什麼若招供就放了你的話。你們都是好漢,我也不逼你。這樣吧,咱們聊聊,到時候給你一個痛快。」
「你倒是一個爽快人,不像有些人,像個女人。」說完,那個俘虜盯著聶提婆不住冷笑:「聊吧,我趕著上路呢!」
「定霸都是劉仁恭親率的吧,難道他親自來了?」
俘虜頭一扭,不理文明。
「呵呵,這是軍事秘密,你自然不會回答的,我倒唐突了。」文明繼續絮叨:「我倒忘記了,你們這次是從滄州過來的,那裡可是劉守文的地盤。雖然說劉守文是劉仁恭的兒子,可他們父子相互猜忌,你們夾在他們父子之間倒也難過。」
俘虜依舊閉嘴不語。
劉守文是劉仁恭的長子,現任義昌節度使,替父親鎮守滄州和德州。雖然是劉仁恭的兒子,可父子兩官職相同,劉守文在劉家也算是一個有本領的人。五代時,父子反目,兄弟相殘的事情可沒少發生。因此,劉守文獨鎮一方,肯定要受到一定的猜忌。
定霸都是劉仁恭的親兵,除在戰場上擔任主力先鋒外,日常還擔任監察百官的職責。因此,滄州也駐有一定數目的定霸都士兵。一來幫助劉守文鞏固邊防,二來也可就近監視劉守文這個劉家才俊。
劉仁恭若真的南下,堂堂一方節鎮,定然大張聲勢,也很容易被魏博的斥候探聽到消息。可現在的問題是,盧龍的定霸都突然出現在貝州。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這是劉守文的單獨行動。
在真實的歷史上,劉守文並不算是一個大人物,在史籍上也只有寥寥幾筆。不過,以前在混論壇的時候,他看過一部分研究資料。上面說,劉守文在盧龍鎮的將領中算是比較能打仗的,為人也比較不錯,很得幽州將士擁戴。可惜,後來同兄弟劉守光的奪嫡之爭中被弟弟活捉,最後被殘忍殺害。
但不可否認,這傢伙的人品在盧龍鎮的將領中還算是好的。以他的為人,說服滄州定霸都守軍同他一起突襲魏博也是有可能的。
這也是剛才文明推敲半天之後得出的結論,有了這個先見之明,被籠罩著一層迷霧的戰場也開始變得透明起來。
但文明還是有些不明白:如果來的是劉守文,他長途奔襲魏博究竟想得到什麼。如果僅僅為滿足於佔領貝州也不對,這地方已經變成一片白地,毫無價值。而且,一旦佔領貝洲,盧龍的勢力就橫亘在成德和魏博之間,變成腹背受敵,嚴重影響河北的戰略平衡,必將受到來自南北兩面的打擊。劉家人能夠在這樣的亂世生存下來,都不會是笨蛋,不會出這樣的昏招。
只有明白敵人的最終目的,才能用合適的方法應對。
因為手頭資料有限,他也無法做出有效的判斷。
文明知道,自己就差捅破最後一層窗紙了。
「難道劉守文的目標是魏州,可那地方有重兵把守,城防堅固。不要說輕兵突進,就算劉仁恭把手上所有人馬都帶來,圍上一年半載,也未必能打下魏州那座雄偉大城。不對,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難道魏州城中有內應?」文明心中一凜。突然記起以前在書上看到過的一個條目,那一段記錄在《資治通鑒》上面,也只有短短的一句,意思是,魏博牙將軍李公銓不滿節度使羅紹威將魏博錢糧源源不斷送往汴梁,剋扣牙軍供給,起兵謀反,羅紹威僅以身免。失失敗后,李公銓帶手下士卒殺出魏博,投奔義昌軍節度使劉守文。
同眼前所發生的一幕一對照,文明突然明白過來。原來,李公銓的謀反幕後黑手是劉守文呀。劉守文這次出兵,肯定就是為了配合李公銓。
這只是文明的猜測,還需要從俘虜口中掏出確切的信息。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突然問:「魏州那邊李公銓準備好了嗎?」
「那是自然。」為首那個俘虜隨口應道,等話一說出口,他這才呆住了,額上有淋漓冷汗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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