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子鎮天元
體內的兩股細流令滿江紅寢食不安。過兩天,他便瞅了個空子去問錢飛大師。哪知還沒把話說完,錢大師就把手一擺,閉上眼睛理也不理。訕訕地去問其他大師,結果也大同小異。
滿江紅尷尬地退下后,氣得不行。
求人不如求己!
滿江紅一發狠勁,制訂了一個煉體計劃。真氣呀內力呀我搞不懂,可這鍛煉身體之法還是知道的!
在健身室第一次試舉杠鈴,滿江紅不由竊喜。原來只能勉強舉起一百二十斤,今天居然舉起一百五十斤。沒什麼好說的,肯定是無名訣增強了自己體能。但再增加一點重量,卻又怎麼都舉不動了。
研究院剛成立不久,正處於招兵買馬之際。科室不健全,一半樓群都沒完工,攏共才三四十人,外加十幾位服務人員和保安。研究人員大都是中年人,自然沒有健身的興趣。那些請來的武師、奇人,更不屑於「鍛煉身體」這號末流舉動了。所以偌大一個健身室,每天只滿江紅一個人使用,他也樂得清凈。
滿江紅眼下正是清閑之時,張老夫子對他突然這樣狂熱地健身並不過問。事實上,他對這個年輕人相當滿意。因為滿江紅前期整理圖譜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並且以統籌全局的眼光總結出若干規律,對破譯腦電**形圖和思維的關係起了極大推動作用。
夜裡,滿江紅揮汗如雨,一個人在健身室弄得「叮鈴哐啷」響。開始時他只知道進行簡單的肌肉伸展收縮,後來逐漸找到竅門,把無名訣運用到煉體之中去。比方舉重時,調勻呼吸,平靜心情,在想象中匯聚全身能量,一舉爆發。
這種煉體之法收到奇效,短短一個月,他雙臂力量就突破了兩百斤,平均一天增加兩斤力道。算一算真不得了,若是一年半載后,這雙臂力量豈不是要超過千斤?滿江紅仔細想過這個問題,知道不太可能。任何增長都有極限,比方說以自己現在無名訣第二層的狀況,力量增加已經非常艱難了,除非是突破到第三層。
兩百斤的力道,在普通人中只能算中上,在練武人中根本不值一提。提升速度這麼快,說明這兩百斤就是自己身體的本身力道,通過運用無名訣鍛煉,把它挖掘出來了。就像一個很少使用的杯子,平日只裝半杯水,現在裝滿水。要想再裝更多的水,就只能換杯子。也就是說,改造身體。
只要達到五百斤力道,八百斤力道,甚至千斤力道,自己的復仇就有望了。經過快兩個月時間,毆打自己的瘦子和凶漢樣子都有點模糊,但車牌號碼卻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兩個雜種,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等著瞧吧!
這一天夜幕降臨,吃過晚飯,滿江紅躺在床上小憩了一陣。桑格的那些話老在耳邊迴響,弄得人煩躁不安。他爬起來喝了杯果汁,挑起一角窗帘,向外看去。
外面華燈初上,夜風清涼。草地平整柔軟,鮮花暗吐芬芳。一個人背著手勾著腰,從小路那頭慢慢踱了過來。從走路的姿勢,滿江紅知道這是清掃衛生的張伯,每天晚飯後他總要這樣在院里轉上一圈。
張伯慢騰騰地散著步,時不時咳嗽兩聲。當經過滿江紅窗下時,他微微一抬頭,兩道凌利的目光,竟然穿雲裂電一般,直射了過來。
好象午夜見鬼,曠野聞歌,滿江紅驚駭莫名,一顆心差點跳出了嗓子眼。他手一抖,窗帘垂下了,心卻兀自跳得厲害。
房內燈沒有開,他應該看不到自己呀?況且一個老眼昏花的老人,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眼神?難道這裡是龍潭虎穴、海外仙山?不久前一個大和尚說能看到未來,現在就連一個掃地的老頭也身負上乘武功?
也許是路燈光反射造成的效果吧。滿江紅小心地向外窺探,張伯已經走遠,依然是老態龍鐘的背影。
看來自己神經過敏,疑神疑鬼了。滿江紅放心地下樓,閑步到海邊。那裡有個亭子,叫「聽濤閣」,清脆的棋子聲音和一聲呤唱隨風傳來。
「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燈花。」
拐過一縱花,滿江紅看見聽濤閣中,康節老爺子正端坐輪椅,手中把玩著幾枚圍棋子。他面色紅潤,白髮銀須,寬袍大袖隨風鼓盪,彷彿神仙中人。那個不離左右好象不會笑的徒弟「追命」肅立身後,黑口黑面黑皮膚,黑色布鈕的對襟短衫裹緊在精瘦的身上。
這師徒倆的裝束土得掉渣,如果用前衛的眼光去看,也可以說酷到極點,算一百年前的流行服裝。追命這個名字也很奇怪,他為此問過康老。老爺子哈哈笑道:「天命不可測,我只希望能夠追上它的影子。」
老爺子一看見他,頓時大喜過望,連忙招手,「快來,快來。」
滿江紅走過去,微微彎腰,恭恭敬敬地說道:「康老您好。」
他正尋思怎麼開口,要老爺子解釋給花戎卜的那一卦,康節卻笑呵呵地指著對面位子,說道:「坐,下棋。」
石桌上擺著沉沉的一副圍棋盤,黃中泛青幽幽生光,顯然很是有些年頭了。
「我不會下。」滿江紅有點為難。
「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不會?」康節嘿嘿笑了,俯身抓過對面白棋罐,將手中的黑罐推了過去,說道:「來,我大你小,我白你黑。」
看來康老在等人,閑極無聊呢,那就陪他開開心。滿江紅緩緩坐下,略一沉思,「啪」一子點上了棋盤正中的天元。對開局布陣他一竅不通,但是感覺縱橫十九道,只有天元獨一無二,輻射四方,好象北斗七星中的天璇,呼應上下左右。
「噫,還說不會!金角銀邊草肚皮,你讓我呢。」老爺子咕噥著,又搖搖頭,說道:「一子鎮天元,絕頂高手才這樣下,看來很有些道道哦。」他謹慎地擺上了個小目,興奮溢於言表。
「啪」,滿江紅幾乎不假思索,飛快地在對角星位置拍上了一子。漸漸地,他開始渾然忘卻身外事物,眼前黑白交錯的棋子猶如滿天星斗,閃爍流轉,變幻萬千。滿江紅本來就不懂圍棋,更不明白什麼布局、殺氣,劫爭;但是他沒有了勝負之心,也不用費神思索,只要感覺到什麼地方空空落落、不流不暢的就飛快落子。棋子的脆響、指間的觸感,令他一陣陣愉悅。康老爺子也完全浸入了棋局中,時而搔頭,口呼咋咋;時而輕叩桌面,目顧左右。追命面無表情地侍立,似看非看。
不知幾時,一個身穿黑白格子衫的中年人進入閣中,追命只抬了下眼皮就不再理。中年人斜立在滿江紅身後,凝神細看。棋局已經進入了尾聲,枰上黑子白子並沒有過多接觸絞殺,各圍各的空,連死子都沒有一粒。
但是中年人明白,就算黑棋貼目后,白棋依然還是要輸上三目。這個年輕人落子如飛,完全不用思考。黑棋形狀優美,矯若游龍,渾然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