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極目鷓鴣天
張三一驚,心想女娃子果然有點古怪,先用五成力道試試看!沒等他準備好,就聽到乾達婆一聲輕吒,「出手!」
冰靈雙掌齊出,快速絕倫。張三單掌封住,只覺得對方力道強大得驚人,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來,冰冷的氣息沿著掌、腕、肘、肩長驅直入。好象是碰到了天生的剋星,烈焰般的內力碰到這股冰氣潰不成軍。張三拼盡全力,倉促間把功力急速運到九成,才勉強護住了心、肺、氣海等要害。
一瞬間,滿江紅感覺周圍的空氣被壓縮,身子好像陷入了黏稠的沼澤之中,動彈不得。斗轉星移不起作用了,因為全身受壓,無法分散力道。真是井底之蛙呀,剛練出點小名堂就妄想和高手一較短長。若冰靈這一掌攻向自己,哪裡還會有命在!
電光石火般地一擊之後,冰靈飛快地瞥一眼滿江紅,收勢垂手。滿江紅身上遽然一輕,卻見冰靈臉上有些茫然,好像不敢相信的樣子,在原地一動不動。
張三踉踉蹌蹌倒退幾步,左手撫胸,右臂好象沒有知覺般晃晃蕩盪,突然「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到了台上。
剛才張三和十八打鬥,花團錦簇,煞是好看。但和冰靈一戰,卻誰都沒搞明白。只簡簡單單一掌,不光分出了勝負,瞅張三模樣還受了重傷。眾人轟然站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殿堂級高手,縱橫江湖的一代梟雄張三,就這樣敗在了一個嬌嫩的年輕姑娘掌下。
張三面色慘白,左手托住右臂,啞聲道:
「龍族竟然有這樣年輕的絕頂高手,張某人心服口服。江湖七殺,真是坐井觀天。笑話,笑話!」
他搖搖晃晃,勾僂著身子慢慢走遠,完全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曾經的輝煌,三十年鑄就的名聲,被冰靈一掌擊碎。他老了,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龍辰望著張三的背影,輕聲道:「讓他去吧!」
蝶舞做了個手勢,沒有誰再去阻攔張三。就連滿江紅的心裡,也為他感到一陣陣凄涼。
冰靈回去了,滿江紅正準備下台走開,只聽到乾達婆冷冷哼道:「獃頭鵝,先呆在台上別動。」
滿江紅停下腳步,莫名其妙,自己怎麼就成獃頭鵝了?
乾達婆卻不理他,厲聲道:「王虎,出來。」
王虎畏畏縮縮站起身。
「剛才是你嘴上不乾不淨!」乾達婆話里透出一股子寒意和怒意。
「沒有呀,剛才我說冰靈姑娘好厲害,龍族真的是江湖第一門派。」王虎一攤雙手,露出無辜表情。他卻不知乾達婆是香神與樂神,耳力天下無雙。
哼!乾達婆偏頭向林彬道:「林院長,這是你的地盤,我懲罰一個滿口污穢之徒,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您老請便。」林彬雖然不知道王虎剛才說了什麼,但猜肯定不是好話,以乾達婆的名聲地位,還用得著冤枉一個武士嗎?這研究院哪裡是自己地盤,分明是龍辰的地盤。而龍辰的地盤,不就是龍族的地盤嗎?
乾達婆單手在「太古遺音」上輕輕一撫,眾人只覺一道尖利之極的音波從耳旁掠過,如鋼針一般扎得耳膜生痛。王虎哎呦慘叫,撲翻了桌子,雙手按耳,在地上打起滾來。江湖漢子最講硬氣,打斷手腳不叫喚才能被人佩服。這王虎癩皮狗一般打滾,臉面都不要了,顯然是疼痛超出了他的承受範疇。
「捂住耳朵也沒有用,琴音入腦,三日方消。今日瞧在研究院的面子上饒你一命,以後嘴上可要積點德了。」乾達婆冷笑道。
幸虧那道音波不是沖自己來的,幸虧乾達婆的手離開了琴弦,眾人長出一口氣,心道僥倖。差點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老太婆好大的脾氣,好厲害的手段!
工作人員上前把打翻的桌椅收拾好,王虎坐回席上,額上豆大的汗珠冒出,渾身篩糠不止。
乾達婆把目光移向台上,口氣不似剛才那麼嚴厲,卻依然很冷淡,道:「獃頭小子,叫滿江紅吧。我也不難為你,把身上的東西交出來吧。」
「交,交什麼東西呀!」
滿江紅這回真成獃頭鵝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幾個口袋都是空的,比洗過的臉還乾淨,沒東西呀。
康節聞此也大惑不解。很明顯乾達婆要找的東西相當重要,所以不讓小滿離開視線,以防有失,準備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搜身。可小滿幾個月來就沒離開過研究院,怎麼可能和遠在數千裡外的龍族搭上瓜葛?
「你身上氣息,只有接近過寶物的人才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小三、小四,去把這位年輕人請下來吧。」
滿江紅還要分辯,只見乾達婆身後轉出了兩個矮小的青衣中年人。原來他們一直就站在三位姑娘身後,被擋住了不容易看見。
兩個青衣人雙腿微曲,腳尖一點,彷彿兩顆彈丸般高高彈起,直撲台上驚慌失措的滿江紅。
「師傅,怎麼辦?」追命迅速俯身耳語。
「不急,靜觀其變。」康節皺起眉,搖了搖頭。
只聽到一聲厲嘯,一道黑影破空而來,在半空「啪啪」兩掌就將青衣人震落台下。蝶舞身子一動,頃刻間又坐穩了。乾達婆「錚」地站起,雙手在琴上猛地一掄,只見數十道白亮的細線電一般射向木台。無形的音波竟然凝聚成了有形的殺氣,眾人雖然相距較遠,卻也彷彿置身劇烈的風洞之中,滿耳皆是尖銳之極的高頻音,頭痛欲裂。
黑影卻早有準備,腳才落地就一把挾住滿江紅,如飛而去。眾人只見到一張猙獰的鬼面,嘯聲猶在耳邊迴響不絕。
數十道殺氣在台上交織成網,轟然炸開,堅固的木台立刻轟隆坍塌。平地捲起一陣狂風,員工席上的酒水果蔬月餅飛起,桌椅翻倒,一干人等狼狽不堪。主席台卻安然無恙,乾達婆兀自站著,口中恨恨道:「好大的膽子!」
滿江紅充耳呼呼的風聲,朦朦朧朧的景物在眼前一閃即逝。以前奇怪怎麼有人不顧性命地飈車,現在終於明白了,速度真的是一種強烈刺激。
一連翻過好幾座山,黑衣人在懸崖頂的一塊大岩石上停下,一把揭去臉上的面具。滿江紅驚喜地叫道:「大哥!」。
花戎哈哈大笑道:「乾達婆說你身上有寶物氣息,讓我也聞聞。」
言畢他裝模作樣地嗅一嗅,皺著鼻子說道:「唔,應該是三天沒有洗澡了。不得不承認,你的確有一股子擋不住的風情。」
滿江紅樂了,道:「我沒有偷她的寶物。」
「你當然沒有偷,就是想偷也偷不著。」花戎表情嚴肅起來。「但乾達婆不會信口開河,我沒聞出並不說明她錯了,香神的鼻子可靈得很。這裡面一定還有玄妙我們不知道。」
「大哥,你不是去了東南方嗎?」
「我去是去了,但總感覺在自投羅網。康老頭不是說『龍戰於野,其血玄黃』嗎?嘿嘿,正好提醒了我,乾脆又折回來。對了,送給你的手機還在嗎?」
「我送人了。」滿江紅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哈,送人好,要在身上就砸了那玩意。我回來后才發現,老巢差點被端,負責和你聯繫的幾個人也下落不明。」
「怎麼回事?」滿江紅大吃一驚。
「沒什麼,有人要對我動手了。不過這一趟折返跑,還真發現點事情,和你的身世有關。」
滿江紅又驚又喜,只等花戎繼續往下說,就聽到一個略顯蒼老的女人聲音。
「低頭滿江紅,極目鷓鴣天。果然有點來頭,連天狼花戎也出面救駕了。」
「哈哈哈,乾達婆,這一頓急跑只怕也夠你戧,聲音都不太純了。」
花戎大笑著,叉腰而立。
「低頭滿江紅,極目鷓鴣天。《滿江紅》和《鷓鴣天》兩個詞牌名鑲得天衣無縫,絕對,妙哉!不過,你這句子要在江邊釣魚吟出來才有詩意。現在月亮象個大燒餅掛在天上,哪裡有什麼鷓鴣,連斑鳩都沒看到一隻。這話是蛤蟆跳井,不通,不通呀!」
只見前方十多步已經隱蔭綽綽站了一堆人,兩個青衣人,兩位白衣女子,中間是冰靈攙扶著乾達婆。
「老身行將就木,跑急了自然氣喘。天狼好文采,不但手腳了得,口舌也了得。」
乾達婆的聲音重新變得清脆悅耳,不惱不怒。「這位年輕人和龍族最近丟失的一件異寶有關,我們要帶他回去,請花大俠給予方便。」
以乾達婆的輩份,用這樣的口氣說話算是破天荒了,不過花戎並不賣帳,說道:
「我這兄弟老實,說沒有偷東西就肯定沒偷。你們要帶走他,萬一屈打成招,可就說不清楚了。我看這裡面怕是有誤會,能不能說個明白,大家也好商量商量。」
「龍族絕秘,不足為外人道也。看來八部天龍久不出山,江湖上真還沒人把它放在眼裡。冰靈,去把他拿下。」乾達婆口氣強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