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半日(下)

第十八章 半日(下)

褚青還是沒忍住**,跟著那大媽進了大佛寺。

林心茹糊裡糊塗的就跟著進了寺廟,腦袋裡一團漿糊,她覺得自己正在經歷一次奇妙而羞恥的旅行。

先是和一個根本不熟的男人跑了出來,還穿著古裝坐公交車,還要被人圍觀,現在居然還逃票!

天啊!

這輩子她都沒幹過的事情,僅僅一個早上全都干過了。

大佛寺原叫普寧寺,因為廟裡有尊金漆木雕大佛而得名,屬外八廟之一。

大佛寺是清朝平定準噶爾叛亂之後,效仿西藏三摩耶修建此寺,希望邊疆人民「安其居,樂其業,永永普寧」,故稱為「普寧寺」。

佔地頗廣,分前後兩部分。前半部自山門起,經廣場至大雄寶殿,大雄寶殿再往後就是後半部。

後半部以大乘閣為中心,裡面供奉的就是那尊千手千眼木雕大佛,足有二十多米高。

褚青帶著林心茹不緊不慢的走,林心茹第一次來內地的景點遊玩,頗為好奇,左看看右看看,見他腳不停的一直往裡走,便道:「你慢點啊,這好多東西都沒看呢!」

褚青笑道:「咱們先去拜大佛,拜完有的是時間看。」

說著帶她直奔大乘閣,只見殿宇廣闊,寶相莊嚴,此時遊人甚少,焚香中自有種肅穆。

林心茹進了去,褚青在門外候著。

瞥了眼殿內,一位古裝少女盈盈拜倒,雙手合十,閉目虔誠。上面那尊密宗神,大悲金剛菩薩,高高在上,俯視眾生。

他忽然覺得這畫面很和諧。

跟廟搭配的不一定就得是和尚,比如,少女和古剎,竟也是造化天然的配對。

大乘閣建在高台上,褚青下了幾級台階,來到閣前小廣場,閑著沒事瞎轉悠。

佛教起源印度,因為印度受大西洋的暖濕氣流侵襲,溫疫霉病較多,於是信徒們燒燃香料木材祛除病氣凈化空氣。

但傳到了中土,就變成了「請香」,你懂的。

「這位施主。」

褚青正圍著一尊香爐轉圈,冷不丁被人嚇到,卻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和尚站在跟前。

「這位施主有禮了。」和尚作了個揖。

「啥事?」褚青道。

嗯?

和尚一愣,你這不按劇本走啊!

一個出家人跟你行禮,你不說回禮起碼也得客客氣氣的詢問數聲,有你這樣就拿「啥事」回的么?

「不知施主在此為何?」和尚。

「呃……你這說的是文言文?我聽不太懂,會講普通話么?」褚青道。

講你妹啊!老子說的不是普通話,難道還是溫州話?

和尚眼角一抽,保持平和,道:「請問施主在這幹什麼?」

「哦,沒事瞎逛唄!你有啥事?」

「貧僧剛才在遠處看施主面相有異,恐有災禍,便特地過來告知一二。」

「啊?那謝謝你啊,大老遠還跑一趟。」褚青不願跟他瞎扯,就想閃人。

和尚緊追不捨,在後面嘮嘮叨叨:「施主就不想聽聽是何災禍么?」

褚青被纏得沒法,只得道:「行了行了,你說。」

「我方才看施主雙眉緊鎖,福德宮呈現黑氣,日後工作恐有不順,甚至會有血光之災。」

「福德宮是啥?」

「……」

「就是眉毛尾端。」

褚青摸了摸眉毛,心中暗笑,怎麼我看起來像個腦殘的土豪么?找誰不好,找我?

「大師,那該怎麼破?」他誠懇道。

和尚道:「施主不必憂心,世人給予布施,佛自會保佑世人。您只需到偏殿請一盞九品蓮花燈供在佛前百日,災禍自可全消。」

「就是說我買個燈,你就會保佑我?」

「不是貧僧,是佛會佑你。」

「那我有什麼災禍佛都知道么?」

「佛知世間苦難,萬物因果。」

「就是啥都知道唄?」

「正是。」

「那你這麼胖,佛知道么?」

「……」

「那我現在兜里沒錢,佛知道么?」

「……」

褚青趕走了一個神棍心情大好,跑上台階,正看著林心茹走出來。

「拜完了?」

「嗯,你怎麼不進去?」

「我不信那個。」

然後褚青就說起自己七歲的時候,被奶奶拽著去當地的一個道觀,求了個簽,然後找一個道姑解簽。

那道姑一邊在紙上比比劃划,一邊嘟嘟囔囔,別的沒聽清,反正褚青就記住一句話,「你完了!你這輩子肯定完了!」

這讓他感到了一種森森的惡意,從此就對那些出家人抱有極大的厭惡感。

童年陰影,沒得破!

林心茹聽了笑得前仰後合,花枝亂顫,黯淡的神色忽然就明媚起來。

大佛寺可看的地方很多,像山門,像鐘鼓樓,像各種配殿和碑亭,全部細緻的遊玩下來得多半天的功夫。

林心茹對寺廟也不是太感興趣,就是不知道去哪,就被褚青拉了過來。

倆人走走停停,有一撇沒一撇的逛,即便這樣,一圈下來也兩個小時過去了。

又回到山門附近,在東側的鐘樓上,倆人停了下來。

這是個小院,鋪著青灰方磚,青松翠柏,一座兩層的紅漆小樓立在正中。

天已近正午,從大乘閣下來時就碰到了一隊一隊的遊客往裡面走,對一身古裝的林心茹都覺怪異,想是廟裡在搞什麼活動。

此處無人,褚青和林心茹在鐘樓上,憑欄歇息。

今天天公作美,一直陰陰的,太陽從早上就沒露過面,不然她這身衣服得捂出一身痱子來。

即便如此,林心茹額上也是一層細汗。還好她的妝早在wc里洗掉了,不然臉上保准像散了的染料一團團的。

此處地高,她看著近處的廟宇樓閣,遠處青黛色的天際線,心中竟也似這天地般開闊,煩惱消散。

褚青在旁有點尷尬的呆著,倆人並不熟,當然現在也算熟了。遊玩的時候還能說說笑笑,一停下來不自覺的就陷入沉默,他也不是個擅於找話題的人。

「謝謝你!」林心茹忽然說了一句。

「謝我什麼?」

「謝謝你陪我玩啊?」

「都是孫導吩咐的,我就是完成工作。」

林心茹白了他一眼,也不戳破那個笨拙的理由。

「對了,你經紀人找不著你,會不會嚇死了?」褚青後知後覺的道。

「沒關係,她最近一直在忙著跟瓊遙阿姨打電話,才不會注意我!」林心茹笑道。

褚青張了張嘴,有心不問,但還是說了出來:「有消息了么?」

「還沒,瓊遙阿姨看了我的帶子,說是扮相還好,口白就差了點。」

「口白?」褚青不懂。

「就是,說台詞的功力。」林心茹解釋道。

「我感覺你講的還蠻好的。」褚青學了句台灣腔。

林心茹又白了他一眼,這人人品是不錯,但有時候還真煩人,恨不得想踹上一腳。

這種屬性,俗稱**,褚青重活一世終於覺醒了這種深藏的特質。

「amy說那邊拿了我的帶子去找人配音,然後再看效果。」

林心茹拍了下欄杆,笑道:「誰知道呢!不過也無所謂啦!有些事是命中注定,強求不得,也捨棄不得。」

說來竟有種異常的洒脫。

「這個說的對,就像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你去或不去,它就在那裡,一動不動。」褚青想起一句電影里的台詞。

林心茹眼睛發亮的看著他,笑道:「來廟裡果然對了,我悟了,你也悟了。」

「那我們組團出家!」

「少來!誰要跟你出家!要當和尚你自己當去!」

林心茹說著忍不住又大笑起來。

褚青也笑。

「我們等下去哪裡?」

「你餓不餓?」

「好餓哦!」

「那就吃飯去!」

…………

由於避暑山莊的名氣太大,以及周邊景點圍攏甚多,就形成了一個各種設施很齊全的區域。不像某些山溝溝里的景區,找個吃飯住宿的地方都沒有。

大飯店不敢進,褚青就找了家小館子。

裡面只有三張桌子,厚厚的一層油膩。褚青扯了張手紙給林心茹墊胳膊肘,這衣服可是劇組的,不能弄髒了。

這一路林心茹也習慣了別人詫異的目光,坦然自若的坐在哪兒,小聲抱怨:「就不能找家好點的啊,多臟啊!」

「你帶錢了么?」褚青問。

林心茹拍了拍衣服,張開手臂,道:「你看呢?」

「那不就得了,我兜里只有十五塊錢,來的時候坐車已經花了兩塊了,回去還得花兩塊。」褚青道。

林心茹睜大了眼睛,接道:「咱們倆人一共才能吃十一塊錢?」

「聰明!」褚青誇了一句。

「不對!」林心茹忽道。

「什麼不對?」

「你身上沒有錢還敢帶我跑出來?萬一沒碰到那位阿姨你打算怎麼辦?我們連門都進不去!」林心茹把頭湊近,眼睛眯著,像只要炸毛的小喵。

「啊?哦!呵呵,當時不忘了兜里沒錢了么。那我就……想個說法再把你帶回去,坐公交兜兜風也挺好的么!」

褚青打著哈哈,喊來老闆,道:「有菜譜沒,拿來看看。」

「菜譜可沒有,咱這就那幾樣,火燒、雲吞、碗坨、涼糕,還有麵條,你來點啥?」老闆道。

「你想吃什麼?」褚青問。

「我不知道,你點。」林心茹哼道。

褚青問了問價錢,出乎意料的便宜,他由衷的感謝九十年代的物價水平。

先要了兩份驢肉火燒,這玩意頂飽,剩下的錢還能買一樣。

「碗坨和涼糕你想吃哪個?」他問道。

「這倆東西都是什麼?哪個好吃?」林心茹跟個好奇寶寶一樣四處打量。

「呃……」褚青偷偷瞥了一眼前面案子上的籠屜,不懂裝懂道:「都挺好吃的,就是碗坨是不涼的,涼糕是涼的。」

「那要涼糕。」林心茹道。

點好了東西,褚青又要了點熱水,幫她把碗碟筷子燙了燙。

「你還蠻細心的嘛!」林心茹一手拄著下巴,笑道。

褚青笑了笑,道:「你別看這裡破破爛爛,好吃的東西都在這種店裡面,我們管這叫蒼蠅館子。」

「為什麼要叫蒼蠅館子呢?」

「因為全是蒼蠅啊。」

「噫……好噁心!」

正說著,火燒端了上來。

「嗬!」

褚青看著這倆比對面那姑娘臉還大的火燒,倒吸一口涼氣,這年代的勞動人民就是實誠啊!

咬上一大口,肉足饃脆,汁水豐盈,有種從內而外的滿足感。

林心茹小口咬了一下,睜大眼睛道:「嗯,嗯,好好吃!」

「肥而不膩,入口即化!」褚青裝模作樣的點評道。

「又亂講!」林心茹笑道。

「哎你可別小看,你要是學會這兩句,隨便一個美食節目都能混得開!」褚青道。

一會涼糕也上了來,只有小小的一碗,裡面白白嫩嫩的一個半圓物體,還澆著紅糖。

倆人一人拿著個小勺,小心的挖著,露出裡面的豆沙餡和青紅絲。

褚青嘗了一口,又涼爽又甜糯,夏天吃正好,點點頭道:「江米做的。」

「嗯嗯,好好吃!」

林心茹才不管什麼做的,一勺接著一勺往嘴裡送。

「你給我留點!」

褚青急了,撥開她的勺子,倆人頓時搶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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