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暖姐姐。」小格突然拉了拉風暖的衣袖。
「怎麼了?」風暖彎下腰。
「爹爹說,女孩子不可以隨便把自己的閨名告訴別人的。」小格看著風暖認真的說:「但是剛剛暖姐姐毫不猶豫的說了,暖姐姐是不是喜歡大哥哥?」
風暖一下子臉頰飛紅。她也不知道剛剛怎麼就糊裡糊塗的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他,他問了,她就答了,彷彿再正常不過的事。
「大哥哥,你問了我暖姐姐的名字,也要把名字告訴我們才公平。」小格毫不客氣的說。
「我叫鄒羲。」少年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風暖一眼,笑笑轉身走開了。
「暖姐姐,你別看了,大哥哥都走了。」小格嘻嘻的說。風暖本就羞紅的臉頰這下更是紅了個透。
「我哪有看,小格你都跟誰學的,盡睜眼說胡話!」風暖瞪了小格一眼。
「暖姐姐,你臉紅的跟熟透了的大蘋果一樣呢!」小格捂著嘴笑。
風暖被小格打趣的又羞又惱,作勢要去打她:「讓你胡說!」
小格咯咯笑著跑開,邊跑邊回頭喊:「暖姐姐,我們摘些梨花回去吧!我想吃娘做的梨花糕。」
風暖笑著答應:「小格你跑慢點,仔細摔著!」
待風暖和小格捧了滿懷的梨花回到家裡,已是晌午,舅舅和景祐卻還沒回來。吃過午飯,因著舅媽說,今年梨花開的格外好,最適合做梨花蜜釀,風暖便和舅媽一起整理摘來的梨花,剩下的便被舅媽做了梨花糕。事情都弄好后,看天色尚不晚,小格這個麻煩精便一定要去給爹爹送梨花糕,沒辦法,風暖再次陪小格上山。
「爹爹!小格給你送梨花糕來了!」小格不管不顧的邊喊邊衝進靈山寺會客的廂房,打斷了裡面的談話。
「小格,你怎麼跑來了。」舅舅走過來,面帶責備。
「小格今天摘了新鮮的梨花,央娘做了梨花糕,想著帶著爹爹和祐哥哥吃。」小格說著探出頭找了找,最終目光定格在一處,「祐哥哥!」
景祐走過來接過小格手上的梨花糕,問:「小格是一個人跑上來的?」
「不是!是暖姐姐帶我過來的。」小格笑嘻嘻的說。景祐抬頭,果然看到自己的姐姐不聲不響的站在門邊。景祐趁舅舅和小格說話的期間緩緩的挪到風暖旁邊輕聲問:「姐,你帶小格來幹嘛?」
風暖苦笑:「你以為我願意,這個小麻煩精不是一般的難纏,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來,這位小姑娘便是陸先生的愛女了。」突然,一位著裝華麗舉止大氣的男子走了過來,笑著說。
「正是,讓王爺見笑了。」舅舅向著男子一揖。
「這是?」風暖疑惑的問自己的弟弟。
「是奉陽王殿下。」景祐說。
「這位姑娘是?」奉陽王微笑的看向一旁的風暖,問。
「回王爺,這是在下的外甥女,閨名風暖。」舅舅說著看向風暖,風暖立刻會意。
「民女華風暖拜見王爺。」
「呵呵,免了免了。」奉陽王呵呵一笑,轉身回座。「陸先生真是有福氣啊,小輩們都這麼聰慧伶俐。」
「王爺謬讚了。」
舅舅低聲對小格說了什麼,小格聽了,不情不願的朝風暖走了過來,看樣子,八成是要小格回去。但風暖知道小格哪裡是個省事的,看這個磨磨蹭蹭的樣子就知道是不想走。
風暖嘆了口氣,正準備強行抱她離開,忽然聽到一鳴大師輕和卻清晰的聲音:「王爺,老衲認為,這李代桃僵的法子,不妥啊。」
「哦?怎麼說?」奉陽王被吸引了注意力,舅舅也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一時疏忽,便正好給了小格耍無賴的機會。
「雖說咱們南方的將士們深諳水性,但是要知道,這渡江作戰對咱們可是大大的不利。軍隊被分散,就容易被逐個擊破。若是敵軍死守江岸,您也決計討不了好處。」一鳴大師慢悠悠的說。
「本王知道,所以才叫人偽裝啊。」奉陽王皺起眉頭。
「但若是士兵喬裝,必叫人生疑。一時之間哪有那麼多的商人或農夫湧入?」一鳴大師不慌不忙的回答。
「那怎麼辦?這樣對峙著總歸不是辦法,眼下是起兵的最好時機,若是錯過了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奉陽王有些憤怒急躁。
「王爺先別急,容在下再想想辦法。」舅舅出聲說道。
風暖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奉陽王欲謀反,卻苦於現在北邊將士死守江岸無法渡江。現今皇帝獨寵諸惠妃,偏信讒言,外戚干政,已弄得天下大亂,各地紛紛起義,若是奉陽王失了這先機,可是十分的不利。稍一沉吟,風暖便想到了一個辦法,她看看舅舅,舅舅沉默的坐著,怕是還沒有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風暖小施主可是想到了辦法?」正想著,忽然聽到一鳴大師的聲音,風暖嚇了一跳。一扭頭,一鳴大師正笑盈盈的看著她,似乎在等她開口,然而她卻有些猶豫。
「哦?華姑娘想到了?」奉陽王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若是想到了便說說看吧。」那語氣里卻有毫不掩飾的輕蔑。
風暖本不想說,奉陽王這一說,她反倒開口了。
「李代桃僵。」風暖說。
奉陽王聽罷搖搖頭:「到底只是個待字閨中的女娃娃,這等大事怎麼可能懂呢。」
風暖卻笑了,接著說:「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李代桃僵,不過,這次不是用李代桃,而是用桃代李。」
「哦?如何代?」一鳴大師不經意的接下話頭。
「如果我沒猜錯,這次守在北邊江岸的是深州的軍隊是么?而且,是深州的護城軍。」
看到舅舅點頭,風暖繼續說下去:「深州的人少,因此軍隊以精聞名,但是,在這種硝煙四起的年代,我不信這些護城軍真是個個武藝超群膽識過人,他們只是有嚴密的陣法罷了,所以只要衝亂他們的陣法,他們自然潰不成軍。問題就在這裡,誰來沖亂呢?用我們自己的將士肯定不行,不到真正廝殺之時必不能損耗一兵一卒,最好的辦法是,用死刑犯。從監獄里調出一批死刑犯,告訴他們只要衝過深州的護城軍便可以放他們走,為了活命,這些人肯定拚命往前沖,這樣,他們的陣法自然會亂掉。」
「此法是不錯,不過不知華姑娘如何便知這些死刑犯一定會向前沖而不是往別處逃竄呢?」風暖話音才落,便從左邊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質詢。
「這簡單,」風暖邊說邊扭頭,然而這一看之下卻愣了愣,原來這提問的正是今日上午在梨樹林里碰見的那個叫鄒羲的少年。
頓了頓穩定了下心緒,風暖才繼續說:「人在陷入絕望的境地后,任何一點生還的希望都是不會放過的。深州的軍隊布局嚴密,江岸邊必不會有任何空隙給敵軍鑽。這些犯人們除去向前沖,別無他法。」
鄒羲卻仍是搖頭,「就算這法子果真可行,真讓那死刑犯逃出生天,日後必起禍端。」
風暖卻笑得雲淡風輕,「深州的護城軍可不是吃野菜長大的。」
鄒羲聽罷一愣,隨即也笑了起來。
「好個聰明的閨女,哈哈!」奉陽王聽過風暖和鄒羲的對話,哈哈大笑起來。這確實是個簡單且好用的主意。「陸先生,你這侄女居然還會出謀獻策,若她不是女子,本王定要請下山去的!」奉陽王打趣舅舅。
「不過是侄女一時僥倖,王爺看高了。」
「陸先生,你真的不隨本王下山?你可想好了,若是跟隨本王,他日本王一舉奪下他謝氏江山,必少不了你的榮華富貴。」笑夠了,奉陽王一臉嚴肅的問。
「謝王爺好意,區區不才,怎當得王爺如此厚愛。」舅舅委婉的拒絕。
「唉,可惜了陸先生這一身才氣,竟是要白白浪費在這荒山野嶺。」奉陽王說著嘆了口氣,「也罷啦,先生既不願意,本王也不強求。己箴,咱們該回了。」這最後一句卻是對鄒羲說的。
「是,父王。」鄒羲應到。風暖心下明了,原來這少年是奉陽王的兒子,只是不知為何,心裡卻湧上一股淡淡的失望。
「不急不急,現在天色已晚,天黑路崎,不甚好走。王爺不妨在鄙寺休息一晚明早再下山。」一鳴大師不慌不忙的說。
奉陽王看看天色,想了一會兒,開口道:「如此也好,只是叨擾大師了。」
「無妨,王爺這便隨老衲來吧。」一鳴大師說著已經起身朝外走,舅舅也趕緊起身朝奉陽王行了一禮,奉陽王點點頭,跟著一鳴大師離開。鄒羲亦跟在奉陽王身後,經過風暖身邊時,突然扭頭深深的看了風暖一眼,似笑非笑,看的風暖心頭一震。待回過神來,少年卻是緊隨父親目不斜視,彷彿那一眼只是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