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鄒羲帶著風暖走進青雲殿的時候,除了鄒斐,眾人都已經到了。風暖暗道糟糕,真不該貪睡,也不知遲到了多久。
「兒臣拜見父皇,母后。恭祝父皇母后新年如意,身體安康,天佑我朝。」鄒羲拉著風暖跪下,恭恭敬敬的說。
想來是那句「天佑我朝」起了作用,皇帝對於他們的遲來並沒有生氣,反而笑呵呵的看著他們點了點頭。皇后見狀收起了要為難鄒羲的心思,換上笑臉叫伺候在身邊的公公送了壓歲的禮物,鄒羲的是塊難得一見的香墨,風暖的則是一套精緻的寶石頭面。
「國家才剛剛建立不久,百廢待興,一時之間,母後手上也沒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你們可不要怪母后小氣。」見他們收了東西,皇后笑眯眯的說。
風暖笑道:「東西貴重與否都無關緊要,最要緊的是包含了皇上與皇後娘娘一顆疼愛小輩的心。民女與三皇子殿下感謝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怪娘娘呢?」
見她三句兩句便把話圓了過去,皇后微微一笑,不再多說什麼。
是不是無論什麼事一旦跟皇室沾上了關係,就會變的繁瑣無味。在風暖的印象中最熱鬧的大年初一,經由皇宮一渲染,變的沉默而拘謹。皇上不像平常家族中的長輩那樣和顏悅色,皇后也保持著完美的微笑舉止得體的用餐。或者說不止皇后,二皇子妃,鄒姌都是一樣,一樣的表情一樣的動作,完美的如同精心雕琢過的瓷器。
風暖微微低下頭不去看她們。其實她心裡有點難受,一想到以後她也會像她們一樣被重重枷鎖困在深宮,她就止不住的難受。
飯罷,鄒羲帶著風暖和鄒姌前往許戟府上。
一路上風暖都沉默著,連鄒姌過來搭話都只是笑,極少開口。鄒姌覺得很不對勁,偷偷拉了拉鄒羲的衣袖狠狠瞪了他一眼,見他莫名其妙的看她,便用眼色指指風暖,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你是不是惹嫂子生氣了?
鄒羲看著獨自閉著眼坐在馬車角落的風暖,笑了笑,走過去坐在她身邊,附上她放在腿上的手,輕輕地在耳邊說了句什麼。只見風暖驀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隨即露出一個帶著些羞澀的笑容,順著鄒羲的手輕輕靠在他肩上。
鄒姌看的嘖嘖稱奇,她只道三哥不近女色,卻沒想到哄女人還是一把好手。又看了看和方才大相徑庭的華風暖,她不由得遞了個服氣的眼神過去。
許太傅一早便得到消息說鄒羲和鄒姌要過來,他們一到,便拖家帶口的走了出來迎接。
鄒羲幾步上前扶起跪了一半的太傅:「太傅不必多禮,今日來給您拜年的不是三皇子和長陽公主,只是鄒羲和鄒姌,是同許戟一起長大的夥伴,是您的晚輩。給晚輩行這麼大禮,可是折煞我們了!」
許太傅卻輕輕拂開他的手,堅持行完了這個禮。
起身對上鄒羲無奈的眼神,許太傅呵呵笑道:「禮是萬萬不能廢的,己箴有這份心,老夫就很滿足了。」說完躬身退到一邊,請鄒羲一行人先行。
別看許太傅年事已高,強起來什麼人也拉不住。鄒羲無法,只好領著鄒姌和風暖一行人先行進府。
這個許太傅,倒是個寬厚謹慎的人。明明已經得了鄒羲的話,卻還要堅持著把禮行完,可見他心中十分有分寸。雖說鄒羲已經發了話,但他和鄒姌到底是代表著天家的顏面,尤其是在這多事之秋,一舉一動都不可掉以輕心。當今皇上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錯,這個許太傅,的確不簡單。忽而一扭頭,風暖對上了許太傅的眼睛。太傅眼睛里有笑意,朝她微微點了點頭,風暖也報以微笑,不留痕迹的回過了頭。是不是上了年紀的人看事物都比較透徹,方才那許太傅那一眼,彷彿直直看到了風暖的心裡,在他面前,她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從前在什麼地方也有過。是在哪裡呢?
風暖正思索著,忽然聽到鄒姌在她耳邊悄聲說:「華姐姐,你在想什麼呢!」
風暖被驚的整個人都彈了一下,好在動作不大,心情也很快調整了過來。「胡亂想些東西,怎麼了?」
鄒姌微微搖頭:「沒什麼事,就是看你這麼出神,便想出聲提醒你一下。我可沒有惡意,但太傅是父皇都很尊敬的人,華姐姐若是在太傅面前失禮,不會是件好事。」
風暖有些赧顏:「不會了。」
本以為鄒姌只是過來提醒她,不料她眼睛眨了眨,忽然狡黠的湊過來,笑著問:「華姐姐這番心事,莫不是緣起於三哥在馬車上說的話?好姐姐,三哥到底對你說了什麼?我實在是好奇死啦!」
風暖一愣,隨即想起鄒羲說的那句話,又微微帶了羞澀,在鄒姌期盼的眼神中緩慢而又堅定的搖了搖頭,說什麼也不肯開口。
鄒姌好奇的心裡跟個貓抓似的,但無論她怎麼利誘哀求,風暖就是不開口,弄得她一張俏麗的面容皺成了個苦瓜臉。
看著鄒姌用失望又不甘心的小眼神悠悠的看著她,風暖很是哭笑不得,但這句話教她如何開口呢?光是想想便已羞澀的不行。
當時,他輕輕靠近她,吻了吻她的側臉,然後在她耳邊說:「放心,我鄒羲,是不會讓自己的妻子為那些所謂的規矩所累的。」
雖說還沒嫁給他,但他已經如此篤定的說自己是他的妻子。風暖的心,因這句話,再次綻放出了滿園芳華。
說是拜年,其實也不過是寒暄幾句。隨即風暖和鄒姌被女眷簇擁著走開,鄒羲則和許太傅一行人走向另一條路。
陪著風暖和鄒姌的似乎是許戟的表姐妹,並未因風暖此時略顯尷尬的身份而怠慢她,待她和鄒姌一樣恭敬。不得不說,許家培養出來的孩子都是有些眼力的,或者說許太傅十分懂得算計,不然也不會敢在險中求富貴,並且一路領著許家平步青雲,蒸蒸日上。當然,這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一路上,鄒姌似乎一直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往許戟的身上帶。風暖察覺到了什麼,偷偷笑著捏了捏鄒姌的手心,朝她擠了擠眼睛。鄒姌面上一紅,然後若無其事的扭開頭,依舊和許家姐妹在許戟這個話題上聊的風生水起。風暖見狀不由得一嘆,果然墜入情網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路過一個亭子,許家姐妹建議到亭子里坐會。風暖和鄒姌正好也走累了,便依了她們的建議。趁她們吩咐人布置亭子的時候,風暖悄悄頂了下鄒姌的肩膀,調笑道:「看來我不日就能喝到長陽公主的喜酒了?」
鄒姌低聲「呸」了一聲,緋紅著一張臉說:「什麼呀。」隨即又喚上一種似悲哀又似嘲諷的神色,「我尚不知他是如何想的,有可能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風暖只道他們是郎情妾意,卻沒想到竟是這麼一種情況,一時說不出話來。
忽然一陣喧鬧聲傳來,女眷們皆是一驚。許家姐妹對視一眼,姐姐立刻起身請罪,然後匆匆出去查明情況,留下妹妹在亭中陪著風暖和鄒姌,並不停出聲安慰。
不多時,只聽亭外一聲尖叫響起,許家妹妹一臉煞白的起身驚呼:「姐姐!」
風暖示意她稍安勿躁,挑簾走了出去。
她循著聲音來處走去,不多時便發現了一群人。風暖上前去,只見那許家姐姐坐在地上,身後一個小丫鬟跪坐著扶著她,一臉急色。
「怎麼了?」風暖問。
許家姐姐一看到她便露出一臉驚慌,問道:「華姑娘一個人出來的?路上可碰到什麼奇怪的人?」
風暖搖搖頭,忽然腦中閃過什麼,立馬起身準備往回走,正在這時,卻忽然聽到了鄒羲的聲音:「風暖?」
風暖回頭,不出意料的看到了許太傅一行人。
她定了定神,迎上去行了個禮,在鄒羲奇怪的眼神中低聲說:「出了點意外,姌姌在前方亭子里,我怕她碰上什麼不好的事,你幫我掩護一下,我先離開。」
鄒羲神色一凜,正打算開口,卻聽得前方傳來一聲驚呼,聽聲音像是那個許家妹妹。
風暖暗道不好,一瞬間臉上血色全部消失。鄒羲一臉凝重,卻緊緊牽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衝動。
那聲驚呼響起后,許太傅的臉色就有點不太好,他忍住怒氣對身旁跟著的小廝說:「去,看看前面是怎麼回事。」
那小廝應下,匆匆跑到前面打探情況,不多時便折了回來,跪在眾人面前低著頭,哆哆嗦嗦的說:「稟,稟大人,前面,前面……」
許太傅眼一瞪,「前面怎麼了?快說!」
小廝一咬牙,眼睛一閉脖子一橫,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公主被人輕薄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鄒羲更是直接鬆開抓住風暖的手風一樣的掠了出去,風暖緊跟其後,咬碎了一口銀牙,暗道見了那輕薄姌姌的小子,一定不能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