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潛軼事二三事叄叄
雅子沒有馬上睜開眼睛,兩隻耳朵豎起來聽著。
聽這個情況,似乎,並不是都想救她的人。於是,她想到了朱潛說的話,說,這裡四處充滿了危機。沒有人義務去救其他人,更有的是,隨時殺掉身邊的人。正因為如此,豆綠動了手腳。
究竟是什麼人,為了什麼目的救她,雅子心裡也得打個警惕的問號。
兩個聲音交談著。
其中,一個較為低啞的聲音,看來是救了她的那個人,說:「她和龍潛看起來有點關係。救了她,給龍潛賣個人情不好嗎?」
「公子——」說他這話的男人,像是哭笑不得,「我們為什麼要救龍潛的人?龍潛與我們什麼干係?」
一往一來,似乎這是一群,不想摻入到龍潛糾紛里的人。雅子對此更好奇了。那麼,這群人,來書院做什麼?
「她醒了。」只聽有人走近到她面前看了她一眼之後,說。
雅子只好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山洞裡的三個人影。其實要辨認出這幾個並不難,因為,他們像那天出現在公眾視野裡面第一眼一樣,都是戴著死活不會肯摘下來的面罩。
熏公子,和他的兩個護衛。
雅子確實感到了意外。想著那天雖然一塊兒上山,可說真的,好像彼此都從來沒有交流過。這群人,在書院里的時候,和朱潛一樣,都是不活躍,不打算引人注目的。為什麼突然之間會出手救她了?
「瞧吧,她臉上沒有半點感謝公子的意思。」其中一個扈從這樣說。
雅子趕緊坐了起來,道:「感謝公子救命之恩。」說罷,小手擺在地上,要磕頭。
「不用了。」熏公子打斷了她這個動作,接著,站了起來,「給她點吃的。」然後徑直走出去了。
雅子才發現,他們現在幾個,是在一個草屋裡。
屋裡堆著農戶或是獵戶堆積的草垛,所以,面對屋外的狂風大雨時並不是很冷。
眼看外面應該是黑夜了。他們在草屋裡不敢生火,只是點了一隻小燈,照了一圈的樣子。外面不一定看見屋裡亮著的燈光。
其中一個扈從,根據熏的指示,給她弄了碗比較熱的糖水,給她喝著補充能量和驅寒。
剛從冰冷的水裡出來,是很冷的。
雅子換了他們的衣服,顯得整個人包在了一個包袱里的幼小。她的衣服,晾在了通風的地方吹乾。
不知道說什麼話好。
雅子只能蹲坐在草垛里抱著兩個膝蓋像是犯困地點著小腦瓜。
在他們那些人眼裡,顯然,她是一個,逐漸看起來很與眾不同的女孩。
很安靜,但是,又不顯得害怕。
「公子。」扈從走到佇立在草屋門前望著星空的熏的背後,說,「如果公子想賣個人情給龍潛,那等於是,今後要帶這個人一塊走嗎?」
雅子豎起來的耳朵,其實聽得見他們在說什麼。只聽那人問了這句話以後,熏公子並沒有回答。可是,很顯然,這句話已經意味著,這群人真是擔負了什麼任務到這裡來的。
她心頭隱隱約約有些不安。
「到比較安全的地方,把她放走吧。」
過了良久的樣子,聽他這樣說。
雅子想,這人看起來,倒不像是滅絕人性的。否則,嫌棄她麻煩,都可以隨時把她殺了拋屍野外。
「不過,我感到奇怪的是——」
「公子指的是——」
那雙眼睛,好像鷹一樣,銳利地掃過草屋裡雅子的身影。
雅子能感到他眼裡的疑惑,和朱潛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都是在質疑:她究竟是什麼人。
對此,雅子都覺得心頭苦笑不已。她不過是地主家逃跑的小姐,什麼都不是。他們如此懷疑她的身份,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雨,早已沒有下了。風卻是很大,混著雨後渾濁的濕氣,讓人感受到一股陰曹地府的森然感。
其實,雅子早已聞到了一股味兒。
一個扈從是被派出去之後打探周邊路況,走回來對主子說:「公子,死了一堆人,從水裡沖瀉下來。」
用了一堆這個用詞,分明死屍的數量有些駭人。
果然,這幾個人的臉色明顯憂愁,並且是出乎意外。
按理說,書院里的,和書院邀請來的客人,都是有些本事的,山洪雖然可怕,但也不至於一下子死這麼多人。
八成是出了什麼問題了。
「去看看。」熏說。
得去看看那些人是怎麼死的。不然,連隱藏的敵手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
雅子於是被他們搖醒。主要是,他們認為,把她單獨放在這兒不安全。
其中一個扈從背著她,三個人像飛鳥,在山洪肆虐過的樹林中快速移動。沿途,雖然黑暗,但是依然清晰可見許多歪倒的樹榦,以及,被泥土掩埋的動物屍體。到處是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雅子輕輕拿袖口捂住自己的口鼻。
不會兒,只見是抵達了那處據說是發現大量死屍的地方。
一看,大概是有三四十人的樣子,分明是被山洪從山上帶下來的,因為,一些屍體的面孔已經被沿途的銳利物破壞到面目全非。
此等慘景,讓人嘔吐。
熏蹲在了一具屍體旁邊,伸出手要去碰一下時,旁邊的扈從提醒:「公子小心有殘毒。」
只見,一隻兀鷹看來是想從這裡覓食,結果,兩腿剛沾到這些屍體上方,馬上像是被什麼刺到似的發出叫聲,隨之,歪倒在地。
幾個人,臉色都頓然大變。
熏起身退後了一步:「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走。」
「走?」
黑暗裡,突然冒出來的聲音,讓他們幾個人一下子提高了警惕。
雅子扭過頭,見一個少年,坐在石壁上,笑揚著下巴,樣子自然長得俊俏,卻顯得弔兒郎當的姿態。面孔很是陌生。雅子沒有見過,或是,之前沒有留意到。
一個扈從在熏耳邊說:「好像是南夷人。」
南夷人!
雅子猛然小心地瞪大了眼珠子。
那少年好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同樣好奇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下:「你好像以前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吧?」
雅子小心地抿著嘴角。
是她的老鄉?
四海知道不?四海能認出來嗎?她知道的南夷人,除了自己娘,只有四海。不太懂。
「不管怎麼樣,你們覺得你們現在這樣走合適嗎?」石壁上的俊美少年,手裡抓著草根搔著耳朵的洞,一邊這樣說。
「怎麼?你以為這些人是我們殺的嗎?」熏的扈從質問道。
「我知道不是你們殺的,我可以給你們作證。同時,我也很好奇,他們是怎麼死的。誰用的毒。不過,恐怕,你我都猜不出來。這世上,或許只有一個人可以猜出來。」少年從石壁上跳了下來,擦過他們幾個人身邊,伏低身,捏著鼻子,在那群死屍上看了眼。
熏等幾個人,看到他捏鼻子的表情,猛然意識到了什麼。可是,遲了。
雅子的心頭頓時升起了一股感受到死亡危險的恐懼感。
那絕美的少年,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對不起。之前,我是看見你們走來了,但是,沒有提醒你們不要靠近。因為,我也是等到靠近了才知道,自己中毒了。」
死屍上不僅沾染上會中毒,散發的氣味,一樣讓人中毒。
「沒有辦法。除了找到下毒人。當然,還剩下一個辦法。你們都知道的,這個世上有個天下獨一無二的女神醫,她的兒子,剛好來了。」說著,少年往雅子指了一下,「她兒子,好像和她有那麼點關係,對她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雅子怎麼也沒有想到,僅憑自己和他那麼點,什麼都說不上的關係,結果,變成了這群人的救命稻草了。
「真是心狠手辣的人。」自稱為麋鹿的俊美少年,被熏他們懷疑為南夷人的這個少年,雖然沒有提醒雅子他們中毒的危機,有意拉著他們一塊墊背,可是,看起來倒不像是真的心狠手辣的人,看著那堆死屍一樣表露出同情可憐的眸光。
固然,雅子懷疑,他這個眸光有多少是裝出來的。只知道這人一點道德心都沒有,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塊走進死亡的陷阱裡面。
「你知道我們中的什麼毒嗎?」
對於對方說大家已經集體中毒的說法,熏的扈從保持高度的懷疑。
因為似乎他們並沒有什麼中毒的癥狀。
麋鹿讓他們把手掌心擺出來:「看,是不是皮膚里有條紅線。我想不出我是碰了什麼東西,被什麼咬了變成這樣的。按理說,沒有東西能咬我。」
幾個人,半是懷疑的,照著他的話,把掌心拿出來一看,確實如此。掌心的皮膚里,多出了一些紅色的絲線,不知道是什麼。不止如此,似乎,有像全身蔓延的傾向。
所有人的臉色頓然都不禁泛起了一絲蒼白。
「只能去找龍潛了。」麋鹿說。
找下毒的人,他們連毒都避不過,直接找過去,等於雞蛋碰石頭一頭撞牆死。找龍潛,還比較安全可靠一些。
「你認為,龍潛他會肯救我們嗎?」扈從表示懷疑。
「有她在這,龍潛能不救嗎?」
為什麼這些人,認定她和他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雅子越想越暈。她張開口,想澄清一下:「其實,我不過是他的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