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潛軼事二三事伍肆
只見殺了幾個人以後,沒有被殺的人群,從驚慌,從無知的義勇,轉變為懦弱的理智。
騷動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們如今,只能是等待一個比較好的機會,時機,找到出逃的路。
朱潛他們一樣,在靜靜等待著,穿越眼前堵住他們路口的騎兵。
憑他們幾個身手,要和這些人廝殺,無疑是以卵擊石。
麋鹿聞著空氣里飄來的血腥氣息,胃內一股反胃作嘔的衝動。
這種場景,他生平第一次見,不習慣,很不喜歡。
再看身旁的表哥,臉色一樣好不到哪裡去。
說起來瑜鞅和他一樣,對這樣慘不忍睹的場景一樣是第一次親眼所見。
這裡被殺的一些人,有部分,還是之前,他們在書院里接觸過的。包括了,一些不及弱冠的孩子。
心裡某處,絲絲地揪著。
可是,如今他們都自顧不暇。本來,他們是計劃著,先到有解藥的人那裡守株待兔的?可現在,貌似是解藥就在這裡了?
他們必須得考慮,拿不到解藥,他們中間那些身上中毒的人有可能死。
左右為難,瑜鞅等人皺起了眉頭。
「我是不怕的。」麋鹿說,肯定不想自己表哥因為自己涉險,「反正我身子骨好,可以再拖拖。」
問題出在雅子。這個小姑娘,八成快撐不住了。
雅子倒在朱潛的肩膀上,已經有些不省人事,否則,肯定會睜開眼和麋鹿做一樣的表態。
朱潛的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蛋,是想:幸好她聽不見。
「解藥不在這裡。」朱潛說。
一群人全一愣。
「那人明明——」麋鹿指著邱幾道之前為了服眾把殺死的狼拋了出來,這不是最好的證據了嗎?
「他或許拿到了解藥,但是,解藥不在他身上。他是把解藥藏起來了,或是說給誰了,這是不容置疑的。」朱潛說,「如果他夠聰明,也必須以防萬一。要是身上的解藥不小心被什麼人給搶了,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他不直接拿解藥出來服眾,正是這個道理。」
眾人聽了他這話,方覺恍然大悟。
瑜鞅思索著點點頭:「解藥藏在哪兒恐怕都不能讓他安心,這解藥,八成他是要找個可靠的人委託。」
「我看不見得。」齊羽飛插一句,「首先,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僅僅是因為,想吸人精氣升級自己的修鍊嗎?如果單純只是這個原因,他不一定出現在我們這,他可以隨便下山找人下手,何必執著於在這個地方費盡心機下手?這個地方是書院的地盤,這麼多年來,都沒有人能輕易踏入的密地,如今,連邱幾道這樣的人都能進來了,是書院的防衛措施出了問題嗎?顯然不是,應該是書院的人,主動放他進來的。」
齊羽飛誠然這話,是有道理的,都戳中了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種種疑點。
麋鹿抽了下嘴巴,冒出驚疑的,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話,說:「難道,他是把解藥獻給自己的主子了嗎?」
傳說中那個蛤蟆老人是孤僻成性,不喜歡與人為伍。不過,畢竟,那蛤蟆老人據說是從年輕的時候,一直是這種性情。
同樣修鍊了蛤蟆功,可邱幾道明顯不是蛤蟆老人這種人。邱幾道,曾經可是武林盟主,是被人趕下台的,否則,他一直能是武林界最高發號施令者的那位。
如果他們是邱幾道,換位一想,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無疑是報復,強烈的報復!
讓曾經敢侮辱他的那些人明白,他邱幾道,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
「他想重新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的話,又不能把所有反對他的人都殺了,只剩下一個辦法了。」順著大家重新整理過後的思路綜合到此處,瑜鞅都不由感覺到心驚肉跳,望到朱潛的眼睛里寫著:
你是早有預知到了,是不是?
麋鹿撓著腦瓜,問:「什麼辦法?」
齊羽飛沖他搖了下腦袋:「武林界,要不清高仿若神仙,永遠置身世外,猶如書院里的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者。以前一直是如此。其實,我們早該看出來的,畢竟皇上都來了,不是嗎?」
麋鹿猛地咬到了舌頭:「你是說——」
「除了清高,很多人,習武,可不是為了清高,而是為了出人頭地,為了錢勢名聲,更是想為自己正名。除了皇上,有誰能給他們正名呢?」瑜鞅冷笑,不由手中的拳頭一握緊,「萬曆爺當初,為了除去死對頭,不知道利用了多少武林界里的高手,所謂收服於朝廷之下的千人計劃,並不是被外界所熟知。這些人,為了萬曆爺豁出性命,也想著飛黃騰達,可是,終究,必然是走上一條連他們都想不到的不歸路。」
瑜鞅這話里,無疑對那些叛變武林界一心想巴結皇上大腿的人,充滿了嘲諷和取笑的意味。可是,話不能說的過了。
所謂成王敗寇。朱潛記得自己老師說過,因為自己老師,說白了,也是以前想過為朝廷效力的人,後來,發現,朱隸比皇帝更有他值得效忠的地方。
應該說,什麼樣的人,選擇了什麼樣的主子,一個如此簡單的規律,物以類聚罷了。
心急想吃熱豆腐的人,自然是選擇皇帝為主子為最佳捷徑。
明順義正,不用背上效忠賊王的壞名。甚至能把自己的壞名改為正名,並且很快得到錢財和名聲。
懷抱天下者,為民者,則是想著,自己效忠的主子,哪個為民更多,哪個為未來天下的主子更好。
至於自己,無論是自己如今背著什麼名,終究歷史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公孫老師說了:得民者,為得道者,德服天下。
如果一個主子,自己手頭都不幹凈,他底下的人,做事能幹凈嗎?能不受他人詬病嗎?
以此來推斷,這個如今邱幾道拜的主子,其道德,真的是一般般了。
對此,齊羽飛似乎是一個比較中立的人,站在護國公和皇帝之間,貌似從來沒有去想過抉擇的問題。所以,對現在突然推論出來的結論,感到詫異,感到沮喪,不可置信。
因為,現在的新皇,似乎比起萬曆爺那時候更為仁慈,是個令人感到德服的君主。
民間有傳言,新皇的心腸,是很好的。
瑜鞅冷笑著,打斷齊羽飛的念頭:「皇上好不好,只看他對我們南夷人的變本加厲就知道了。」
「那也是——」齊羽飛遲疑著,「聽說之前,南夷人殺了皇上派遣到南夷任職的官員,一家幾口都被殺了。要是皇上真要處決南夷人,應該是大怒,把兵派過去,可皇上並沒有這麼做——」
「你以為他不這麼做就是沒有亂殺無辜嗎?他心地,我看比萬曆爺更為殘忍,更為陰險卑鄙,畢竟他母親,孫氏,據說就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女子。他不明著來,都暗著來,到現在,你都沒有看清楚眼前發生的一切嗎?」瑜鞅句句都是控訴。
「或許不是他所為,是他底下的人所為。他自己並不知情。」齊羽飛說,「他如今並未正式登基,權力掌控在其他人手裡。」
這話,或許有幾分道理。究竟是不是皇帝所為,他們手頭沒有十足的證據。或許,只是某人借著皇帝的名,胡作非為。
瑜鞅、齊羽飛、麋鹿等人的眼神,不由地,都放到了朱潛臉上。
朱潛沖他們悠然地勾了下嘴角:「解鈴人還需系鈴人。想知道是不是他,直接找到他那裡問問,不就一清二楚了?」
齊羽飛猶豫著。
瑜鞅似乎對此不用考慮。
麋鹿只砸吧嘴:「你確信解藥在他手裡?我不是為我,是想,她真的受不起折騰了。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
「先從這裡逃出去。」大黑最後開聲,卻說出了一句最實際的。
他們之間密語不斷期間,對方的騎兵,在他們眼前徘徊著,似乎都沒有離開一點的意思。
現在守在他們眼前的這個男人,只有他大黑和朱潛、雅子接觸過,但確實是,很不好對付的一個人。
曾家的少爺,為什麼穿的是帝國的騎服?是被帝國給收買了的北燕人嗎?
「恐怕不是。他皮膚比北燕人白的多。以前,我也只以為,聽說他家裡人都是體弱多病的人多,他也是體弱多病,現在看來,是他生就皮膚比他人白。」朱潛道,「他們家不喜與他人交往,不融入北燕貴人圈中,都是這個緣故。」
「少爺的意思莫非是?」大黑問。
「他的祖先,可能有帝國人的血統。他本就是,暗中移民到北燕的帝國人。」
大黑詫異地張大口。
朱潛口氣更為肅穆:「必須把此事儘快通知到王府,告訴給我老師知道。怕潛入北燕的這群人,只會多,不會少。」
其餘人靜靜地聽他說著,分明感覺到一種事態的嚴重性,迫切性。
「他們在北燕里,一直都是暗藏身份,如今,突然暴露了自己,恐怕,還是因為我們逼他的緣故。」朱潛繼續分析著。
「少爺意思是,他以為自己身份被少爺揭穿了,所以——」
「恐怕是的。」朱潛說,「因為之前,我讓人去查曾家的貿易,不仔細查,肯定不會想到,人家只以為曾家是種地為生,實際上,曾家是北燕多家經營西洋貨商行後面貨源的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