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錯見的人
萬獸出山!
我感覺到不可思議,九黎人在叢林里搜捕白毛人猿,接著又不斷的尋找我們,加上獨眼邪神出現,這片叢林里的野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四散逃竄,然而這個時候又好像齊齊的冒了出來。不僅僅是我,就連苗尊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呼啦......
起伏不定的叢林中,一下子衝出來幾十上百隻各種各樣的野物,小到地鼠,大到莽牛,全部都四蹄奔騰,沖著這邊蜂擁而來。殘餘的古苗人驚恐失措,即便是他們也很難見到這樣的場景。塵土飛揚之中,上百隻野物的後面又潮水般的衝出一大群亂七八糟的東西,奔跑速度極快,從山路兩旁轟隆隆的席捲,很快就已經到了跟前。
「要反天了嗎......」苗尊的眼睛猛然一睜,瑩潤的目光像是化成了兩柄穿心的劍。像他還有獨眼邪神這樣的人物,出入叢林,百獸迴避,然而此時此刻,那麼多野物明顯是來拚命的。
一頭足足上千斤的大莽牛沖在最前頭,一往無前,等衝到苗尊跟前的時候,它微微有些躊躇,這畢竟是苗尊。但是莽牛的遲疑只是一瞬,接著就一蹬后蹄,一尺長的牛角像是要把苗尊活活刺穿。苗尊一動不動,冷冷的望著那頭千斤的大莽牛,直到牛角已經頂到胸口前的時候,苗尊才驟然抬手,一巴掌打在莽牛的頭頂。
這一巴掌不知道蘊含了多麼驚人的力量,粗重的莽牛狂叫了一聲,身子歪歪的踉蹌著停下,腳步雜亂不穩,撲騰了十多步,一下倒在地上。就這麼一轉眼的功夫,我看到碩大的牛頭已經爛的像是蜂窩。
「我才是九黎的王!」苗尊的威嚴,絕對不是這些狂奔而出的野物所能挑釁和褻瀆的,他一出手就打死了千斤的大莽牛,後頭那些大大小小的野物完全被苗尊逼人的氣息給震懾,隨後放緩了腳步,畏畏縮縮的不敢前進。
我在旁邊看著,心裡一陣發寒。這就是苗尊,九黎的領袖,他一巴掌拍出去,這個世上有幾個人能夠抵擋?
就在群獸都被苗尊的氣息震退的同時,叢林里傳出一聲低沉的吼叫,那吼叫並不高,但威嚴沉穩,畏縮的百獸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重新呲牙咧嘴的望著獨眼邪神和苗尊。
隨即,我看到一隻巨大的豹子,渾身上下的毛像是黃金一樣,在陽光下流光溢彩。它矯健的從林子中沖了出來。這隻豹子衝出的一刻,我陡然看見已經消失了好多天的葉子,正穩穩的坐在豹子身上。
她依然是那副茫然的神色,但嘴角又掛著甜甜的笑容,好像沒有一點憂慮,和這片綠海流雲融為了一體,滿身自然的氣息。黃金豹子慢慢的走來,群獸紛紛在周圍彎下前腿,頭顱觸地,再沒有半點聲響,肅穆安靜。
「子辛......」葉子呆傻的一無所知,唯一能認得也記得的,就是我,還有那個名字。她坐在黃金豹子背上,嘴角的笑容綻放如花,沖我不斷的揮手。
「是她!」苗尊在九黎的叢林中有一種王者的氣概,無所畏懼,然而看到黃金豹子上的葉子時,瞳孔猛然一縮,眼神也跟著變了。那種目光不算是一種恐慌,但是卻非常的複雜。我說不清楚葉子和九黎之間有什麼關係,可是九黎主寨玉筆峰腳下的岩畫,卻清晰的浮現在腦海里。
當葉子出現的一刻,苗尊身上濃烈的殺機頓時無影無蹤,他望著慢慢走來的葉子,神色始終不定。一直等到黃金豹子走到距離我們只有十多米遠的地方時,苗尊的神色漸漸恢復了平靜。
痴痴獃呆的葉子,在這時候好像是天地的中心,數都數不清的野獸跟在身後,恭敬溫順。我的警惕依然沒有放鬆,我不知道苗尊和獨眼邪神是不是還會趁機發動襲擊。
噗通......
苗尊突然就跪倒在地上,沖著黃金豹子背上的葉子重重磕了一個頭,我全然沒有想到苗尊會有這樣的舉動,豹子背上的葉子好奇的望著苗尊,又看看我,也是一臉茫然。
「這筆債,今天我替始祖還了。」苗尊磕了一個頭,又站起身,道:「從此之後,九黎和你,再沒有什麼瓜葛。」
「子辛......」葉子翻身從黃金豹子身上跳下來,一口氣跑到我身邊,她對什麼都不在意,好像聽不到苗尊的話,一把拉住我的手。
「她既然來了,陳近水,我不留你。」苗尊對葉子始終有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看到葉子已經到了跟前,苗尊似乎放棄在這裡格殺我的念頭,轉過身,道:「這個世間,永遠不缺英雄,陳近水,大河灘見!」
說完這句話,苗尊頭也不回的走到叢林中的山路上,獨眼邪神喉嚨里格格響了半天,也忿忿不甘的隨著苗尊離開。
我唯恐會再出現什麼意外,拉著葉子就跟上彌勒他們。一行人快速在叢林里穿梭,苗尊和獨眼邪神都走了,剩下那些九黎和古苗的人再敢出來阻攔,和找死無疑。我們走的很快,當天晚上的時候已經從這裡遠行了四五十里。
對於葉子,我心裡充滿了困惑,很想問問她是誰,問問她這些天去了什麼地方,但是一看見葉子那雙眼睛,心裡頓時就涼了,就算我問了,她能說出點什麼?無奈的苦笑一下,又想起石壁上被苗尊抹掉的字。後面五個字是看清楚了,但最前面的字呢?字已經抹掉了,難道這條線索也要成為一個不解之謎?
連著趕路,都很困頓,在林子中的一塊空地上打尖休息,老蔫巴和雷真人睡的呼呼的,我在旁邊守夜,坐了一會兒,彌勒悄悄擠到我身邊,我覺得他像是有話要說。
「石壁上的字,對你很重要是嗎?」
「是很重要,我覺得它能讓我想起過去的一些事。」
「九黎那老貨抹掉字之前,我模糊看見了,但是不知道看的準不準,所以一直沒敢說。」彌勒猶豫了一下:「看的是不怎麼清楚。」
「你看到了!?」我猛然一陣驚喜,抓著彌勒的胳膊,道:「是什麼字!?」
「好像......」彌勒想了想,道:「是陳四這兩個字。」
「陳四!?」
彌勒說出的這兩個字,頓時把石壁上的字跡連成了完整的一句話:陳四龍戰龍於此!
陳四龍,陳四龍......如果我記得沒錯,陳四龍就是那個首創了排教的人,是排教的祖師。
這一句話如同醍醐灌頂,很多飄渺的線索頓時清晰起來。陳四龍,排教始祖,排教始祖泥胎上的法衣,紅眼老屍,黑金木,紅眼老屍跳河時突然趕來的陳家老祖......
轟隆......
腦子一陣說不出的混亂,轉生印中的一些碎片開始浮現。我彷彿看到了古老的九黎叢林,一個身穿法衣的人,正在天地雲端和一條傳說中的龍鏖戰不休。
「近水!你怎麼了!?」彌勒看見我突然就呆成了一截木頭,趕緊拉著我問。
「讓我想一想,想一想......「我被彌勒打斷了幻境,轉生印還在不斷的轉動,但那種恍惚中,又好像泛起了久遠的記憶。
根據很多線索表明,紅眼老屍,就是當年首創排教的陳四龍。他出身江南,遊歷四方,非僧非道,但修行偏重道門。我想起了黑金木曾經幻化出的一場夢境,江南水鄉里扎著衝天辮的孩子,在礦洞中挖掘黑金木的年輕人......紅眼老屍十有八九就是我們陳家老祖的父親,那麼陳家的始祖,就是排教的教祖陳四龍了。
陳四龍戰龍於此!他肯定來過九黎,他在和誰戰?為什麼我看到這排鮮紅的字跡時,就好像觸動了轉生印隱沒的往事?當年參與這場大戰的人只可能有兩個,陳四龍,剩下的那一個,是我?
不會錯的,肯定不會錯的!我越想越覺得心驚,腦門上沁出了一層汗水。我曾經來過九黎,在九黎遇到了恰好遊歷到這裡的陳家始祖陳四龍,然後拚死大戰。那場戰鬥估計沒有分出勝負,可能一直延伸到了大河灘。
連環山,連環山!我曾經死在了連環山!聖域瞎子說過,我是死在自家人手裡的!被一個女人救走了!那麼毫無疑問,我死在了陳四龍手裡,死在陳家始祖手裡!是苗玉從連環山把我帶出去,然後放到了烏蘇木聖棺中!但是那時候的我已經失去了生機,不可能再在烏蘇木聖棺里復生。
錯去了一個地方,錯見了一個人,就是這樣!我錯來了九黎!錯見了陳四龍!從九黎一直殺到河灘,那場爭鬥可能持續了很久,陳四龍糾纏不休,從而導致銅鼎出水,大河不穩。
陳四龍,紅眼老屍,他殺了我,又救過我。腦子裡天翻地覆一般,那種複雜的情緒,言語難表。
此時此刻,紅眼老屍體內,是聖域聖子的神魂,他會怎麼做?隱約中,我感覺那會是絲毫不遜於苗尊的一個大敵!我必須要面對的大敵,卻是我們陳家的始祖,這對我來說,是一種考驗?亦或是一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