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強取布拉茨克(二)
仁和三年八月三十日,亥時將至,安加拉河上空瀰漫了一整天的硝煙早已散盡,隔河相望的兩軍官兵們此際大多已沉入了夢鄉之中,所不同的是俄軍上下士氣正高,或許能睡上個好覺,可清軍將士這一頭么,便是睡也難睡得太踏實,此無他,今日白天的一戰,清軍先後數次在寬正面上強渡安加拉河,皆以失敗告終,儘管犀利的炮火覆蓋給予了俄軍沉重的打擊,可己方出擊的渡河部隊之損失也自不小,四百餘官兵壯烈成仁,負傷者也自不在此數之下,因對戰況有所擔憂而失眠的將士自也就不算少,當然了,並非每一個沒睡著的清軍官兵都在憂慮著,至少鄭在山以及其手下的偵察營官兵們就不在其列。
「武元奎。」
鄭在山趴在岸邊的一塊大石頭後方,雙目銳利如刀般地○,⌒anshub☆a.盯著對岸的三四三高地看了良久,待得出擊的時辰已至,這才低低地輕喚了一聲。
「到!」
鄭在山話音一落,一道渾身塗著黑色油泥的影子便已有若鬼魅般出現在了其之身後,這人正是偵察營尖刀排排長武元奎上尉,山東膠澳人,自幼習武,一身家傳武學相當之了得,成德六年入伍,在歷次軍演中,各項技戰術皆獨佔鰲頭,仁和元年便被選入偵察營,晉上尉銜,乃是軍中為數不多的從士兵直接提拔起來的軍官。
「帶你的人上,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切不可驚動了碉堡中的俄軍,去罷。」
該商討的戰術早已在這兩日里議過了,鄭在山自是不會再在此時多啰唣,也就只是簡單地叮囑了幾句,便下達了出擊之令。
「是!」
將令既下,武元奎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一聲,而後朝著後頭只一招手,便即無聲地匍匐著向河邊爬了過去,緊接著,六名渾身塗滿黑色油泥的身影也從後方的亂石堆里閃了出來,同樣是匍匐向前,不多會,便已是悄無聲息地滑進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這一段的安加拉河並不算寬,也就只有六十五丈上下,可水流卻是頗為湍急,河道右岸是處亂石堆,左岸則是三四三高地,地形相對複雜,嚴格來說,並不適合大軍渡河之用,正因為此,俄軍在此處的戒備遠談不上森嚴,除了三四三高地上設了個碉堡之外,其餘碉堡最近的都在一里之外,兵力配備也不算雄厚,攏共也就只有一個連的駐紮兵力,值此夜深人靜之際,大多數的俄軍士兵都龜縮在了城堡之中,只有大約半個排的兵力分散在三四三高地四周負責警戒,戒備心也不是太強,並未發現趁著夜色泅渡的七名清軍士兵之存在。
但凡偵察營的官兵幾乎都是多面手,不單精通各種槍械之使用,游泳、潛伏等專項偵察技能更是精熟無比,尤其是武元奎所率領的這幾名士兵更是頂兒尖的潛泳高手,縱使河水湍急無比,而大多數士兵身上大多還背著沉重的牽引繩,可遊動起來卻並不顯得太過吃力,七名官兵就有若七條大魚般幾無聲息地借著水勢側斜向對岸潛泳著,前後不過兩刻鐘左右而已,便已強行渡過了安加拉河,但都不曾急著上岸,而是就趴在岸邊的淺水處,一邊調整著呼吸,一邊悄悄地打量著河岸邊的俄軍之布防情況。
夜已深,又值陰天,雖說不是伸手不見五指,可能見度也著實高不到哪去,俄軍哨兵固然是無法發現悄然偷渡過來的七名清軍官兵,可清軍官兵們同樣難以在這等黑夜裡看清楚俄軍執勤官兵的布防情況,這等情形下,要想悄無聲息地幹掉所有的俄軍哨兵,顯然不是件容易之事,不過么,對於有著相關訓練的偵察營將士們來說,卻也只是尋常事耳,這不,一待體力稍有恢復,武元奎便動了,但見其抬手急速地打了幾個手勢之後,緊跟著其身側的四名士兵當即便脫下了牽引繩,交給了留守的兩名戰士,而後便即兩兩一組地分散潛上了岸,至於武元奎本人,則有若獨行俠一般地閃進了夜幕之中。
摸哨行動進行得極其順利,儘管出擊的五名清軍官兵所持有的武器只有人手兩把匕首,可用來暗殺那些毫無防備的固定哨,卻是綽綽有餘了的,哪怕有些俄軍暗哨藏身之處極為隱蔽,可對於早就習慣在暗夜裡行動的清軍偵察營士兵來說,這等隱蔽並不足以躲過偵察營官兵們的敏銳靈覺,半個時辰不到,三四三高地附近的各種明暗哨盡皆被一掃而光,便是連碉堡外的兩名值守士兵也沒能躲過武元奎的暗殺,除了尚貓在碉堡中悶頭大睡的俄軍士兵外,就只剩下一隊為數十人的遊動哨還在沿河岸邊往來巡視著。
七對十,這仗顯然不好打,倒不是打不過,若是不考慮動靜大小的話,以清軍偵察營士兵的戰力,絕對可以輕鬆將這隊俄軍士兵殺得個精光,至於眼下么,難是難了些,可會者不難,這不,清除完固定哨之後,五名出擊的士兵又悄無聲息地潛回到了岸邊的淺水處,彼此以手勢交談了一番,全盤計劃便已是無聲無息地商議完畢了。
俄軍十人巡哨隊伍的巡邏路線極為固定,就是沿著河岸在防區間往來巡視,每兩刻鐘左右來回一趟,注意力大多放在河面上,壓根兒就不曾發現到清軍偵察營官兵已然潛伏進了防區,更不曾發現己方的各處明暗哨早已被清軍拔除,始終就這麼沉悶無比地來回走著,皮靴重重地踩在岸邊的泥地上,撲哧撲哧的聲音在夜色里響個不停。
近了,更近了,不緊不慢地行進著的俄軍巡哨隊伍終於走進了清軍偵察營官兵們的包圍圈中,但見最先發動的武元奎有若鬼魅般從一塊巨石旁閃了出來,無聲無息地貼上了俄軍巡哨隊伍中的最後一名士兵,左手一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那名士兵的嘴,右手順勢在其脖子間一抹,已割斷了其之氣管與大動脈,左手再一掰,「咔噠」一聲輕響過後,這名倒霉的俄軍士兵已是無聲無息地丟了性命,因著河水奔涌的聲音以及俄軍的沉重腳步聲,前頭的士兵渾然不知自家隊尾的戰友已然橫死當場。
武元奎輕輕地將已然死得徹底的俄軍士兵之屍體放在了地上,身形再一閃,又靠上了倒數第二名俄軍士兵,照例又是一招抹喉殺,同樣乾脆利落得很,依舊不曾驚動前頭的俄軍士兵,這固然是因著武元奎藝高人膽大之故,可其實也不乏運氣的成分在內,然則運氣這玩意兒通常情況下是靠不住的,這不,就在武元奎剛打算如法炮製第三名俄軍巡哨之時,意外卻是突然發生了——那名巡哨突然打了個大噴嚏,動靜之大,頓時便令前頭的士兵不由地全都轉身回望了過來,只這麼一望,方才剛準備動手的武元奎便就這麼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若是旁人,在這等暗殺之際被發現,十有**會手腳為之一僵,然則武元奎卻並在此列,他不單不曾停下腳步,反倒是腳下一用力,整個人有若離弦之箭般地便竄了出去,右手一揮,刀光一閃間,已是毫不客氣地將先前打噴嚏的那名俄軍巡哨的氣管抹斷,腳下絲毫不停地便直奔尚未反應過來的第二名俄軍巡哨,與此同時,已然發現不對的清軍偵察營官兵們也全都從潛伏地點竄了出來,個個行動迅捷無比,沒等俄軍官兵們弄清楚狀況,清軍偵察兵們便已殺到了近前。
合該俄軍官兵們倒霉,因著鬆懈之故,這當口上,槍都是斜背著的,驟然遇襲之際,壓根兒就來不及取下槍支,更別說開火了,反倒因背著槍,行動極其不便,被清軍偵察兵們這麼一撲殺,就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幾乎都是一個照面便被殺死當場,唯有一名士兵來得及發出了半聲的慘叫,便被割斷了脖子。
「發信號!」
儘管順利地將所有俄軍巡哨斬殺當場,可武元奎的臉上卻是無一絲的喜色,反倒是皺緊了眉頭,概因他也不敢確定那半聲的慘叫會否驚動碉堡里的俄軍官兵,好在此番運氣又站在了清軍一方,山頂處的碉堡依舊死氣沉沉地,毫無半點的反應,一見及此,武元奎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里去了,也自不敢再多遷延,趕忙一揚手,低聲地下了令,旋即便見一名士兵從褲兜里取出了個油紙包,飛快地攤將開來,取出了盒火柴,連著擦亮了三根。
「過河!」
天已過了子時,已然等了足足一個時辰的鄭在山總算是看見了對岸發來的信號,緊繃著的心弦當即便鬆了一大半,也自不敢耽擱了去,一揮手,低聲地下了令,旋即便見一隊隊偵察營的官兵抬著幾隻木筏下了水,藉助著已然固定好的牽引繩之幫助,拼力地向對岸劃了過去,與此同時,第一師第一旅的官兵們也從岸邊不遠處的密林里行了出來,抬著粗大的原木以及木筏等物搶到了岸邊,開始了緊張的搭建浮橋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