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八十二章
白堯在見到流連出現的那一刻,一直如同木刻的表情在剎那間不自覺地柔軟,但當流連一進門就和燕翔對視,此時又怒氣沖沖地站在他面前,一開口就問念白、似乎自己與她結了天大的仇,這讓神子原本有放柔跡象的臉隨之黑了起來。
流連不甘示弱地仰頭,冷笑一聲與白堯對視道:「神子大人有什麼怨氣,大可沖著我來,沒必要拿我的靈寵出氣。就算我流連修為不濟,被人欺負到頭上,還手的勇氣還是有的!」
白堯俊朗無雙的面容上染上了一層霜,薄怒未發。對於流連,他始終有種好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每次看到她的臉,他就彷彿隱約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但那些場景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紗,當他試圖去揭開時,那些片段又便隱了去,只留下她嬌俏的面容變得清晰,讓他不知為何地覺得那麼懷念,想一直看著她的面容,就這樣看下去。
哪怕此時,這張臉正在對自己發怒。
要知道,一直狂傲的神子大人,被人指著鼻子挑釁而沒立馬發作,這在以前可是絕無僅有的事。
「小連,你莫急,念白他沒事,他其實——啊!」好死不死,看不懂氣氛的燕翔湊了過來。立馬就在收穫到神子大人殺人目光的同時,被忽然而來的混元真氣之力,震到了門邊,竟昏了過去。
沒法,對於神子大人而言,送上門的出氣筒,不用白不用。
事實上,白堯使出的混元真氣之力還不到其實力的萬分之一,但對還是凡人之區的燕翔來說,還是殺傷力太大
燕翔大將軍在昏過去的前一刻,大約在念及流連安危的同時,心裡也不免哀嚎,我到底和你什麼仇什麼怨!
而已到築基期的流連天堯上神的神力已有感知,所以她早就退後幾步,躲開了去。
退後幾步的同時,流連看了一眼門邊的燕翔,見他沒有絲毫流血受傷的跡象,也就隨他去了。
現在是夏天,在地板上多躺一會兒死不了人。而且現在這個情形,他醒過來絕沒好事。
被燕翔一攪合,怒氣稍稍降下來的流連心裡漸漸明朗,聽之前風落,以及燕翔剛才的說法,念白應該沒事。只是他現在去哪兒?活也要見人呀,不,見妖呀。
流連的直覺告訴她,念白應該還在白堯神子手裡。
流連伸出手,不客氣地抬眼看向神子大人道:「把我的靈寵還給我。」
白堯微微側身,傲然地昂著頭,將兩手緩緩地背到了後面。
神子大人沒有發作,不代表沒有生氣。白堯的意思很明白,妖呢,確實在我手裡,不過,不會給你!
「你——」看著神子大人一副你看不慣我又如何的欠扁模樣,流連原本下去的怒氣又涌了上來,關於小堯過往的種種恩怨一下子累上心頭。
白堯的眼中映出小修仙氣急中帶著悲傷的神色,心底不知為何竟又隱隱作痛。
他眼見流連念起木系咒語,也不過是用混元真氣將其射出的鋒利木箭攔下,並沒有絲毫回擊的意思。
只是被流連攻擊的那刻,白堯心中的疼痛忽然達到頂點。這一次,沒有了念白,她竟然主動攻擊自己。
白堯忍不住微微撫住額頭,有些模糊的場景在眼前一晃而過。
頭猛然欲裂,似乎想起了什麼,又似乎只是錯覺。
白堯抬頭,定睛看向流連,看得那般仔細。但他依舊什麼也沒說,只將一個貌似白玉做的盒子隨手般丟給了流連。
手疾眼快的流連接過了盒子,直覺同時告訴她,這個盒子一定要念白有關。
就在接住盒子的那一刻,她也看到了那張曾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朗面容。
白堯緊緊抓住了流連的手腕,將拿住白玉盒的小仙修連人帶盒子一起攬進了懷中,他看著那張似乎異常熟悉的臉,不由眯起了眼。
久違的懷抱讓流連在一瞬間不由有些恍惚,她看著白堯那張在她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面容,心彷彿被人拽成了一團。
早說過,忘了就忘了吧,為何還要一再糾纏,苦苦相逼。
不要再給我希望了,讓我覺得還有可能;不要再讓我回想起以前的小堯,在我開始痛恨你的時候。
流連猛一抬眼,側身一轉,拿著白玉盒又射出一箭。混元真氣輕鬆地將箭擋開,神子大人的手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
而就在這個時候,門邊想起有人踏入的聲音。
「嘖嘖,又打起來了。落落,你說我們這兒是哪兒招惹了神子大人,他一定要在此打架不可。我們這兒長得很像仙家比武場地嗎?」
流連的嘴角抽了抽,恰巧燕翔昏了,又來了死娘炮,這鍋粥還不嫌亂嗎?
白堯此時和流連的想法有些不謀而合。對忽然出現而明顯不會起什麼好作用的空離,他可沒什麼好臉色給。
「哼,你們不見待我,我還嫌棄你們!也不知你們是在掐架,還是在**?」空離冷笑了一聲,轉頭對站在門外的風落道,「落落,我早說過,別管他們,只要撐起結界,任他們打個夠好了,說不定最後會打到床上去,自然就好了。勸架是沒用的,最後受傷的保不準是勸架的人。好人從來沒有好報。自從收了個笨徒弟,我更是從她的內心所想中深刻地體會到這一點。」
說完,空離又轉身盯著白堯抓住流連的手直看,皮笑肉不笑得讓流連感到渾身不自在。
流連猛地掙脫好幾下,可白堯就是拉著她不放。
這傢伙,失憶不說,什麼時候改屬牛皮糖了?!你這樣糾纏我不放,你家那自以為無所不能的三界大界主知道嗎?
流連恨恨地瞪了神子幾眼,誰知白堯抗瞪性極高,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以至於流連仙修不得不在萬般無奈下,選擇先解決眼前另一個曖昧笑得她開始全身發顫的傢伙。
「師父,你算你嫌我笨,我現在再怎麼說也是你徒兒。你看著徒兒被外人欺負,難道就只是在一旁咯咯咯笑著看熱鬧?」流連瞪不了白堯,回頭給了空離一眼。
空離用腳將昏了的燕翔輕輕移到一邊,然後在門邊站定,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道:「咯咯咯?那是傻笑。徒兒,別把本尊說得和你一樣笨。」
「師父,他欺負我,也是在不給您面子。」流連捏住白玉盒那隻手的手腕,依舊被神子牢牢地抓著。
「流連,這種小兒科的激將法,我家落落老早就嘗試過了。沒用的,你就不要白費功夫了。我也就在這兒看看,礙不著你們什麼事,接著**吧。只要記得以後把這裡損壞的東西三倍賠償就好。」空離對流連笑得讓人很想踹他。
這個死娘炮,見死不救還開嘲諷,為人缺德至此,活該被男人壓!
要不是被白堯抓住,流連真想甩他一臉小木箭,毀了他那張妖孽臉。
「空離。」風落不知何時站在了空離的身邊,他看向空離的眼神中略帶責備。
一見風落的神色,流連的眼睛立馬就亮了,十分及時地對老鄉求助道:「師公!」
收到風落的目光,空離輕哼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上前幾步對仍沒有任何放手跡象的白堯開口道:「神子大人,給本尊一個面子,如何?」
白堯眼角的餘光掃過空離,微微一愣。
「認出我來了?」空離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那時的記憶可能沒有了,不過天衣上神,神子總該有印象吧。」
白堯沒有回答,他又深深地看了流連一眼,才放開了手。
能自由活動打的流連立馬將手中的白玉盒打開,不無她所料,一片銀光后,念白便現身在了屋內,只是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銀鎖。
「念白,你沒事吧?」流連忙上下打量了自家靈寵一番,看起來似乎毫髮無損,但此時的念白讓她有種與今早自己離開時不同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變乖了很多。看向流連的眼神和第一次見面時那般天真無邪、人畜無害,而且完全臣服,再沒有昨晚那般的狂傲嗜血。
還有他脖子上的鎖。流連稍稍一想,也就猜到了大概。
估計是神子大人乾的好事。自家的靈寵大概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內被好好調教了一番。
「流連,難得你猜對一次。」死娘炮的聲音又響起了,他攤手道,「沒辦法,天下第一的妖寵也怕鎖妖盒,以及比他更能打的傢伙。」
哪怕那傢伙更欠扁?!流連在心裡默默接了一句的同時,又回頭看了一眼此時一直熬了個造型就默然不動的神子大人。
其實,流連此時的心情有些複雜。
能管住念白,是流連迫切所需要的,而白堯適時地又用這個所謂的鎖妖盒幫助了她。
這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或是另有深意,這讓流連迷惑。
小堯,你難道真的想起了什麼?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要以此來幫我管住念白?還是說,你僅僅是為了出念白攻擊你的那口氣?
旁人看不懂流連此時複雜的心急,會讀心的空離卻將自家徒兒心中所想看了個透徹。他又瞟了一眼一旁始終看著流連,一樣思緒不定的神子大人,忍不住搖了搖頭。
「既然物歸原主了,兩位也沒必要在此大眼瞪小眼了吧?」
空離的聲音總是能讓流連迅速回神,她側過眼,不去看白堯,拿著白玉盒往白堯面前一放道:「這個鎖妖盒,是神子大人的東西。天堯神子的東西,我等小仙修怎麼要得起?還請神子解了我靈寵脖子上的鎖。我自己的人,會自己管好,不勞神子大人操心。」
哼,不要以為你現在對我稍稍好一點,我就會像遇見原主人的棄狗一樣迎上去!流連暗暗咬住了牙。
那曾經低到塵埃里的自尊時刻提醒著流連,在這個背叛過一次的男人面前,她決不能心軟。
流連話音剛落,白堯身邊的低氣壓立馬迅速聚集,在神子大人皺起眉頭的那刻,屋內的眾人,除了還躺在地上的燕翔,都能感覺到四周空氣里忽然涌動的壓迫感。
風落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可以看見夜空的「屋頂」,回頭真巧碰到空離按捺不住的眼神。
「喂,你們鬧夠了沒有?是不是一定要幹上一架才甘心?就算要干架,一定要在這裡打嗎?這裡又不是你們家?」空離終於在混元真氣開始應主人要求發力之前,嚷了起來。
「師父,不是我要鬧。你又不是看不出,我根本打不贏。與三界中的天堯神子干架?我還沒有活膩呢,師父。」流連的牙磨得暗響。
白堯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流連的臉,過往模糊的片段在腦子裡反覆、顛倒,卻始終抓不住。
「流連,鎖妖盒是神子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說話的是一旁一直木有言語的風落。
風落,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不知道我和這傢伙之前發生的事。流連在心底嘆了口氣,卻仍和白堯僵持不下。
不得不說,咱們的流連仙修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很倔的。
這一次,她真和神子大人實打實得杠上了。
「既然是這樣,那你給我們講講你們之間發生的事,讓我們評評理,看看到底誰對,誰錯。」空離冷笑了一聲。
死娘炮,明明只是想聽八卦。流連趕緊提醒自己不要回想和白堯過去的事。可是越提醒就會越想。
「我還以為是怎樣驚天地離鬼神的故事,唉,也就和我之前猜得也差不多。」空離聳了聳肩道,「神子,要是流連不收,我們就替她收下了。念白,來,也勸勸你家主人,別那麼死腦筋,讓我們一群人跟著她大晚上在這裡吹涼風。」
流連硬忍住了向空離臉上吐口水的衝動,看了一眼一臉乖巧的念白,終於還是按下氣來,再對白堯道:「神子大人,謝謝你的神器。不過無功不受祿,我拿了你的鎖妖盒,就還你一件神器。」
說罷,流連從儲物袋裡拿出崆峒印,放在了離白堯不遠處殘存的木榻上。與此同時,她轉過身,將乖巧的念白收入了盒中,接著就旁若無人地離開了房間。
我不會欠你的,但你欠我的,我會讓你慢慢還。
在看到崆峒印的那一刻,白堯的頭忽然猛地劇烈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