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靈魂和程序做朋友

慕容弘文慢慢向後退著，漸漸靠近自己的車。但對方的三個人一樣緊緊跟進，雙方之間的距離並沒有拉遠，甚至是越來越近。

看來今天完全沒辦法脫身，要麼留下攝像機，要麼留下性命。不對，就算留下攝像機，對方一樣不會放過自己，馬上會因為這段錄像而丟了性命。

正在一籌莫展開之時，從電梯里走出一大幫人。看來聖康能源捐助活動結束了，這些人下到車庫來開車離開。

見有人下來，武浩宇趕緊示意兩個手下將手槍藏起來。但他自己手裡的鐵棍卻並沒有丟，看來這是他留下的無聲武器，準備用這個來解決問題。

賓客們有說有笑向各自的車走來，人還真不少。

角落裡對峙的四個人都向賓客們看過去，慕容弘文是正面對著的，而另外三個人需要回頭。趁著這個空檔，他拉開自己的車門將攝像機丟在副駕駛座上，人一進去馬上關門。

本以為萬事大吉，哪知武浩宇的鐵棍重重砸在慕容還沒來得及收進車裡的左大腿上。

一陣鑽心疼痛，趕緊將傷腳拖進車裡，順手帶上門。

從活動現場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進。武浩宇本想再砸車門，但這並不是明智之舉。那樣一來定會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聖康能源的太子爺這時可不能造次。

只能眼睜睜看著慕容弘文的賓士clk350打火衝出車庫。

車庫外面本來還守著兩個宇少的安保人員，不過對這突然衝出的賓士，他們不敢貿然去擋。

車庫裡面的三個人同時反應過來，迅速沖向自己的保時捷918spyder。到車庫門口再拉上那兩個傻愣在原地的保鏢，一車五個人尾隨賓士而去。

此時的天色已晚，而且還下起了雨。這種天氣在木衛二實際是很少見的，保護罩以外的天空與保護罩內的人造環境有很大差別。內部的光線條件、輻射強弱、陰晴等等都需要靠環境模擬發生器控制，讓整個聯邦幾千萬人彷彿生活在一個大的4d影院里一般。

慌不擇路的慕容弘文開著車向城外狂奔，郊區的海島應該可以找個地方臨時藏身。

接連繞了好多幾段路都沒看到合適地方，只好先將sd卡取出來放到座墊中，萬一要是他們得了攝像機也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天已經黑了下來，他駕車從一條條海底隧道穿過焦急地向四周尋找藏身之處。穿過通往跨海大橋最後一段，他發現路旁似乎有兩個工人舉著燈指揮著什麼。

管它呢！總之不能停，要停下來一定會馬上變成武浩宇槍下亡魂。現在的人類文明裡已經很少有命運一說，但此時放到慕容弘文身上也許還算是恰當的。

即使他用盡全力想要逃脫，最終還是落了個墜海的下場。

聽慕容弘文停止回憶，程序沛菡急切地問：「那後來呢？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個什麼試驗里？」

對於墜海之後再發生的事兒，慕容弘文完全不知道：「這我哪知道？要是能知道，也就不會在這裡了。」

程序沛菡大約是知道自己問了個沒有邏輯性的問題：「沛菡問錯了，你是對的。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一定是墜海之後失去了意識。要不然也不需要派re01修復你的腦細胞，更不會有跑到這裡來的機會。」

「太遺憾了，還有好多事沒有做……」

程序沛菡說：「有些事，你還有機會了！」

「聽你這麼說，那是不是還可以做些什麼？」

「當然，你現在擁有多少人夢想擁有的形態。你的思想，你所謂的靈魂全部被數字化。要知道現在的網路世界里，二進位碼是哪兒都可以去的。除了不能像原來一樣吃飯上廁所，其它的事都是一樣的。」

慕容弘文充滿遺憾地問道：「那我還能找到那塊sd卡嗎？」

誰知這程序沛菡給了個毫無價值的回答：「也許能，也許不能。」

對於她這樣的回答，慕容弘文有點哭笑不得：「真想不通那個給你編程的人為什麼會讓你具有和人一樣狡詐的思維，這不太好。」

「沛菡不明白。」

慕容弘文直接明說了：「不用明白。現在我最希望的就是找到那張sd卡，將裡面的內容公諸於世。」

程序沛菡分析道：「那只是一個交易，與你沒有直接關係。」

「可他們的交易籌碼是這個星球上物種賴以生存的水資源，你知道人類為什麼會選擇木衛二嗎？」

「等等，讓我分析一下。根據你們人類的文獻記載，木衛二在公元1610年被一個叫伽利略的古人發現。它是木星的第六顆衛星，在木星第四大衛星，但因為它離木星第二近，所以被取了這樣的名字。你們人類選擇它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它有大氣層，有水，有你們生存必須的資源。」

慕容弘文完全認同她的分析結果：「你是對的，那試想一下，如果聖康以人類賴以生存的水資源作為交易條件，那接下來木衛二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問題？」

程度沛菡不以為然地說：「木衛二表面厚度達100公里的冰層都被你們開發了一半，足夠的水資源可供你們延續萬年的需求。你所講的那個珀加索斯星球的人取不完，一億立方千米？不用擔心，也許那時人類又有了新的居住地。」

慕容弘文打斷她的話，嚴肅地說：「不，你暫時不會明白，這就是人類和人工智慧之間的區別。我們總能預見未來，特別是生存了上萬年的地球被自己毀掉之後，我們學會了提前保護資源。不論是一萬年還是十萬年，從現在就要做。另一方面，如果聖康的做法得到全人類的同意便又是另一個問題。現在他們可是在進行非法交易，只是為了集團的利益。」

她還是給出最中肯的建議：「沛菡還是覺得不用去管這件事，留下你的時間和精力去做一些對你個人更有意義的事。」

但慕容弘文有他自己的理由，覺得應該為之去努力：「珀加索斯星的人既然已經從太陽系之外進來，就證明他們的高度發達。只怕不會滿足於雙方所定下的一億立方千米，一定是窺視整個木衛二的水和冰。你會相信他們那麼遠來就只是為了不到木衛二整個儲量二十分之一的那部分，不會這麼簡單的。」

程序沛菡不得不承認有些方面比不上真的人類：「好吧！分析數據再作推理沛菡比你快，但要完全用人在的情感和意識來思考問題，你一定是最厲害的。」

「為什麼？」

「別忘了，你現在可是人類之中智商最高的一個了。所有區域都開發，除了一些早期的記憶可能喪失之外，你的神經功能比普通人要強了不下百倍。」

慕容弘文想想自己除了脫離軀體之外，其它的一切都發生著變化：「那我為什麼沒有感覺到自己比之前要聰明？」

「你只是還沒有足夠時間來適應，應該知道智力需要鍛煉。你這些剛被開發出來的功能需要更多知識和信息來充電，過段時間你會發現自己越來越聰明。」

「那你就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還有我的……」慕容弘文對沛菡說。

「怎麼是這麼多部件？」

一時無法準確定位一個稱呼，慕容弘文想了好久才猛然叫起來：「你是我的朋友！」

實際上，在這兩個形態近似本質不同的數據包之間，交流起來還是有些困難的。一個死搬，一個感性，看來還需要長時間的磨合才行。

程序沛菡馬上在知識庫里搜索並加以應用：「朋友？你是說沛菡是你的朋友？慕容弘文與沛菡是人際關係已經發展到沒有血緣關係，但又十分友好的人。我們以後會對對方誠實、忠心。慕容弘文會時時為沛菡著想？我們的興趣可能很相似，而且可能經常一起活動。需要互相幫助，沛菡會聆聽慕容弘文煩惱和給出合理的建議。」

「少來了，你是高智能程序，不用搬這些教條式的東西。」

程序沛菡接著說：「對於大部分人而言，朋友是能夠信任的夥伴，也是可以相互幫助的對象。只有朋友，才會在困難時來幫你，現在沛菡是慕容弘文的朋友，是嗎？」

「當然！」

「這個稱呼很偉大，沛菡很喜歡。」

「朋友！」慕容弘文說，他想到了微笑，只是沒有面部無法做出笑表情。

「朋友！」程序沛菡重複了一遍。

此時的程序沛菡和慕容弘文完全成了二進位世界里的流浪者，沒有哪個伺服器可以長時間收留他們。他們也不屬於任何一個結節，完完全全就是兩個單獨的數據包而已。只能在整個卡倫特的各部計算機、各種傳輸媒體、各種操作系統和程序里閑逛。

他們在尋找著與那張編號為xksd541366的sd卡相關信息，只要找到它那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將裡面的內容公諸於世，聖康能源會為他們的骯髒交易付出艱巨慘重代價。

那麼sd卡到底在哪兒呢？是否已經讓宇少的人打撈走了，還是被聯邦警察找到了？又或是還在那深深的冰冷海水中靜躺。

在與慕容弘文和沛菡完全不同的那個人類世界里，天一亮便在跨海斷橋上出現好幾幫人。其中最早的當屬橋面維修工人，他們發現了異常並向當局報警。與警察同時趕到的還有武浩宇的人，他們沒有大型的起吊設備，只能等車打撈起來之後再找機會取到攝像機，所謂坐收漁利。

兩台機器蛙人被投下海水，這也是唯一的選擇。木衛二最高的海水溫度也不會超過三攝氏度，人要是下去不要幾分鐘便會痙攣，危險性太高。

橋面上，除了聯邦警察有掃描儀之外，宇少的手下也在竊聽機器蛙人發送的信號。較為模糊的圖像在他們電腦上顯示出來，很快，那輛熟悉的車就被找到。

「這可是一輛有年頭的車了！」一個聯邦警探說。

「賓士clk350雙門轎跑，最後一次生產改進大約是2108年，隨後的生產中僅僅作為最底端車款供應中下層消費者。早已停產，3.5l的272馬力v6發動機……」站在旁邊的另一個年輕警察突然間來了興緻，當然也是他對車的了解程度夠深：「多點電噴，7擋手自一體，麥弗遜式獨立懸架，電子液壓助力，最大功率轉速6000，最高車速250……」

「你好像是個專家？」

「咱們不就靠這個吃飯？」

沒想到這一群人竟然討論起車來，完全把打撈的事兒放到一邊不管。

其實站在這裡等著，也是他們唯一能做的。至於探測打撈的工作都由機械完成，哪輪得到人呢？

半小時之後，車身露出海面，打撈船將車體慢慢舉上橋面。海水嘩嘩從裡面流出來，一些小物件和泥沙也隨掉落橋面出來。

所有人都盯著這輛車，連帶修橋工人一起，約有三四十號人看。這其中看最仔細的就是武浩宇的人，主要盯那部與車一起沉到海底的攝像機。只要發現它，一定想辦法弄到手。

車被重重放到橋面，站在邊上的人甚至感覺到了一陣顫抖。2.6噸的車身斜斜地躺在地上，四個輪子反面向天。這是沉到海底的姿勢，打撈船可沒功夫去糾正怎麼把車放好。

警方已經知道失事者被送到索拉里亞醫院並已死亡，所以他們覺得沒有再深查的必要。一起簡單的飆車事故完全成立，只等把車拖回報廢場就算完結。另一個原因就是上面有令下來，對這個案件一切從快，因為失事者死在阮建超手裡，不要給媒體和社會太多猜測的機會。

「看到了，在車裡面……」

武浩宇的人指著車裡，果然那部攝像機就躺在倒置的頂棚中。紅色二極體還在閃爍，不停向衛星發射gps定位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