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頓午飯，也算是賓主盡歡。

端敏坐在齊禎身邊，十分的得體，與先前在父兄面前的跳脫不同。

送走了霍氏夫子，齊禎仔細端詳端敏，心裡一陣酸澀。果然是看見他便是好起來了么？

「朕看你還蠻有精神，沒事去御花園走走，也別總是悶在屋裡，這樣更不容易好。大夫說你鬱結在胸，朕想，既然該見的人都見到了，你也可以好起來了吧？」齊禎的口氣十分冷淡，他面無表情的說著這些，與先前的溫柔十分不同。

好在，端敏也習慣了他私下裡如是對她，只是點頭應允。端敏這般乖巧，齊禎竟是越發的煩悶，哼了一聲，隨即起身離開。

看他拂袖而去似乎有些生氣，端敏只覺得奇怪，不曉得這廝又是抽什麼風。既然他讓她去御花園轉轉，那麼她便去轉轉吧。順便，她也該想一下，該如何挽回父兄在皇上面前的印象。

呃……其實說起來也有些嚇人吧，誰人能夠想到，她病了一個月，卻也夢到了自己的一生。榮華富貴，卻又悲情的一生。

再連續的噩夢成真之後，端敏絕對不敢說自己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夢，如若真是普通的做夢，怎麼還會連貫，這不合常理好么！

阿金阿銀伺候端敏披上了披風，春日裡還是有風的，端敏身子還是虛弱，自然是小心謹慎。

如今雖然算不得御花園最好的時節，但是也是奼紫嫣紅，不少花兒都競相綻放。御花園不乏賞花之人。

幾個妃嬪見端敏出現，連忙過來請安：「嬪妾見過皇後娘娘。」

端敏看著眼前領頭這位豫嬪的面孔，恍然想到她的結局，她的孩子死了，她算計來算計去，卻終於被打入了冷宮，想著那個發瘋蒼老的身影，端敏生出幾分憐憫，原本的時候她恨毒了這些女人，只覺得她們都是媚惑皇上的壞女人，可是經過這一個月，她倒是生出幾分不同的心情，這皇宮，其實誰人不是可憐人呢。就算她走到了最後，也不是最後的贏家。

端敏怔在那裡，豫嬪等人卻心下忐忑起來。

「娘娘，可是臣妾有什麼不對？」豫嬪謹慎問道。

端敏緩過神兒，搖頭，微笑：「沒事，本宮最近傷寒未愈，不太有精神。你們起來吧。」

往日里端敏雖然不曾為難她們，但是也從來沒有什麼好的臉色，今日這般，已經算是出奇。她這般的溫柔，其他人倒是怕死了，深覺其中有什麼內情，更是小心的陪著笑臉，間或的打趣兒幾句，場面頓時一派和諧。

端敏內心活動：不要與後宮的美人勾心鬥角了，其實大家都是可憐人。

眾妃嬪內心活動：我屮艸芔茻，皇后這是怎麼了？要放大招對付我們了么？這個笑容一定是麻痹我們的前奏！

「嗚嗚嗚……」大家正是逛得「興高采烈」，就聽一陣女孩兒的哭聲傳來。那聲音頗為凄慘，給人涼颼颼的感覺。

阿金到底是大宮女，立時呵斥：「什麼人。」

哭聲頓住。

「你去那邊看看是什麼人。」端敏交代，阿金連忙上前，不多時，她面色囧囧的領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過來。

端敏細細打量那女孩兒，想到了她是誰。

「彩蝶公主？」端敏試探問道。

小女孩兒沒想到她認得自己，詫異的抬頭，大大的淚珠掛在了臉蛋兒上。她微微一福：「彩蝶見過皇嫂。」聲音脆脆的。

「來，到皇嫂這裡。」

彩蝶猶豫了一下，來到端敏身邊，端敏端詳她，沒錯，正是彩蝶，她與夢境中的小彩蝶合二為一。

如若不是皇后認了出來，旁人大抵是不認得她的。幾位妃嬪連忙福了一下：「見過公主。」

彩蝶咬唇，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不過她也學著端敏的語氣：「起來吧。」

「走，跟皇嫂回宮，順便說說，你怎麼會在這裡。」端敏拉起彩蝶的小手兒，幾個妃嬪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跟著。倒是豫嬪，猶豫了一下，跟了上來，其他幾人生怕自己遺漏了什麼，也跟了上去。

彩蝶公主，先皇最小的女兒，生母是御前一位侍女，因著皇上的寵信而被封為才人，然人也要看個運道，這位才人卻是那沒有運道之人。不過懷孕三個月，先皇就駕崩了。生彩蝶公主的時候更是難產過世。如今，彩蝶也只是被安置在宮中的一隅，鮮少有人提及。

待回到鳳和宮，阿銀洗了一個帕子，為彩蝶擦了擦臉，彩蝶今年剛剛六歲，其實也就是個孩子，她怯怯的看著大家，有些迷茫。

「彩蝶怎麼會一個人在御花園呢？」端敏問道，其實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的明了。

彩蝶咬唇瑟縮了一下，搖頭。

「去給照顧彩蝶的嬤嬤宮女太監都給本宮遣來。」端敏聲音有幾分冰冷。

阿金阿銀雖不明白主子為何如此，但是還是立時去辦。不多時，就見一干人等都被帶了過來，見彩蝶公主在這裡，幾個嬤嬤變了變臉色，隨即呼喊：「公主，您可讓老奴好找啊。原來您竟是來了這邊，公主……」還不待說完，端敏看向了阿金。

「啪！」一個耳光狠狠的打在了為首的嬤嬤臉上。

「鳳和宮豈容爾等呼喊大吵。你們還有一絲的規矩么？」阿金厲言。

幾人立時閉住了嘴，不敢多言。

端敏看彩蝶：「彩蝶來皇嫂這裡。告訴皇嫂，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彩蝶猶豫的看著端敏，端敏笑了一下，隨即又看阿金。

「啪！」又是一個耳光，一眾下人在下面瑟瑟發抖。端敏笑眯眯的看彩蝶：「你看，皇嫂才不怕她們，她們不過都是奴才，別說他們犯了錯，就算是沒犯錯，皇嫂要處罰一兩個奴婢也沒有人敢多加質疑。要記住，你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他們不過都是奴才，如若有人敢欺負你，那麼就是打你皇兄的臉。」

彩蝶並不十分明白端敏話里的意思，但是她卻也看出了端敏眼裡的善意，「哇」的一聲摟住端敏的脖子大哭起來。

端敏安撫的拍著她的後背，彩蝶抽泣不斷，斷斷續續的說著自己的委屈。雖然彩蝶敘述的並不十分清楚，可是大家還是聽明白了她的話。

奴大欺主。不管是皇家還是富貴之家，哪裡沒有這樣的事兒呢！彩蝶雖然頂著公主的名兒，但是卻沒什麼人管她，這些奴才自然也就大膽起來。

雖然還是大呼冤枉，但是端敏卻只是冷笑：「冤不冤枉，你們心裡清楚，把所有人都送到慎刑司。至於你們要證據，本宮半日就可以讓證據多的夠你們全家抄斬。」

「阿金，告訴內務府，本宮要親自為彩蝶挑選人手。至於這些人，嚴厲處置，欺凌公主，本宮倒是要看看，誰人敢。」端敏拉著彩蝶，眼神淬著冰，十分的寒冷。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甚至不給人辯駁的機會，端敏極為迅速的就將人處置了。她這般的雷厲風行，豫嬪等人甚至舉得，她這是在殺雞給猴看。大家也都是譴責著這些刁奴，端敏卻突然回頭：「這宮中，不管怎麼斗，都不能涉及到人命，更不能涉及到任何皇室血脈，誰人敢對孩子下手，本宮今日把話撂在這裡，踩了本宮的底線，別怪本宮翻臉不認人。」

幾人一怔，隨即連忙點頭稱是。

「好了，本宮有些話還要與彩蝶說，你們先下去吧。」

第一眼看到彩蝶，端敏就想到了她，其實她自進宮至今也只見過彩蝶一面，可是她在夢中卻見過她無數次，年幼之時因為喪母不斷的受盡欺凌，少女之時又被齊禎和親到了他國做世子妃，最後更是因為兩國的相互算計而被自己的丈夫一箭射死，至死都沒有回到大齊。

這個時候的彩蝶還是一個年幼，笑起來純純的小不點。許是因為自小便被人欺凌，她看人總是怯怯的。

「彩蝶，你好能幹，剛才一下子就認出了我了呢！」

彩蝶點頭：「我見過皇嫂的。」

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她就曾經聽小宮女在一起嘀咕過，她們都說，皇後娘娘是大齊最好命的女子，便是真正金枝玉葉的公主也是敵不上的。正是因為這樣的話，彩蝶曾經偷偷的過來偷看了端敏許多次。

「那彩蝶覺得，皇嫂好看么？」端敏逗趣兒道。

彩蝶再次點頭：「好看，皇嫂很好看。比彩蝶好看。」

端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皇嫂哪裡能夠敵得上你，看你粉雕玉琢的，皇嫂看了，就想捏捏你的小臉蛋兒呢！」

彩蝶抿著小嘴兒，露出淺淺的梨渦兒。

「皇嫂真好！我就知道，皇嫂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彩蝶終於鼓起勇氣，眼睛亮晶晶的看端敏，端敏摸了摸她的頭。

「你要記住，你是皇上的親妹妹，是金枝玉葉，沒有任何人可以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