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突如其來的回憶
景逸拿出了自己分家得來的全部銀兩交給阿珠:「京城裡過日子肯定花費大,你就當這是預定酒錢,什麼時候花完了,我跟你姐再給。」
最近所有的親人都在想辦法多給三個孩子準備銀子,王家老爺子老太太更是連棺材本兒都拿出來了,不收都不同意。
是不是越到了這種關鍵時期,越能看得出親情的可貴?反正,阿珠如今的心境是溫暖的,一家人都在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勁兒往一塊兒使,即便是受些苦累,都覺得甘甜。
千總大人不在家,李管家全權做主,煤礦的股份摺合了不少銀子,已經夠三口人在京城呆上一段時間的花費,何況阿珠還有個小世界的作弊器,可以輕輕鬆鬆毫不費力的複製出一倍的錢財來?
小世界裡面的水果,也終於有了個好去處,這個年過的很有意義,阿珠也已經定製了更多的酒罈子,按照被大部分人看好的配比方法,重新釀造了一大批果酒。
這些,就是陳家和阿草家買賣紅火的潛力所在,只等發酵完成,開封就可以了。
陳家,也到了依依惜別的時候。
只有兩個小子完全感覺不到離別的悲傷,小心眼兒里全是遠行的渴望。
千總大人送子未歸,歡兒少爺自然也是了無音信,只希望天大地大,那熊孩子的胸襟會更寬廣遼闊,不再記得曾經的言語傷害吧!
有兩隻黃金蟒同行,陳大川倒是不怎麼擔心一路的安全問題,何況還專門帶了四個順豐鏢局的趟子手,都是自家人。出不了差錯。
很有意思的是,臨行前一個時辰,王家老爺子痛下決心,收拾了自己的包袱卷出來,執意要跟隨一起進京。
老太太也支持他的行動:「阿珠畢竟還是個孩子,既然虎頭跟豹子進京是要常住的,多個上年紀的人守護著終歸周全些。老頭子身子骨兒比我硬朗。看個家做個飯啥的也都能做的了,就讓他去!」
俗話說了,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阿珠很贊成老爺子去陪著倆弟弟的,這樣她也能輕鬆些,做自己喜歡的事兒去。
馬車緩緩駛出眾人的視線。王氏跟王姥娘又哭成了「淚三娘」,阿穗倆眼睛裡面都是艷羨。根本想不起來傷離別那回事兒。
萬安康跟阿蘭也來送別,廢了不少勁兒,才把眼淚婆娑的眾人勸回屋內,桌案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兩個小包袱。
大的包袱註明是給阿草夫婦的,小的給陳大川王氏。
裡面內容很簡單。就是銀子,阿珠可不想等自己離開了。娘家人全成了窮光蛋,總要留下一部分給他們準備個急用。
王氏又哭了一場,阿草倒是洒脫,把包袱往景逸懷裡一塞:「記著我妹子的情,把日子往好處過!」
自家的地窨子裡面總是滿滿當當的,而且各樣菜蔬與水果都新鮮的宛如剛剛摘下,兩口子這個年掙了個盆滿缽滿,連帶的送回景家的年禮都分外受歡迎,前兩天景老爺子喝了一罈子新釀的果酒,一高興,又划給孫子景逸一處宅院,還是臨街的,稍微改裝就可以做成好幾間鋪面。
「阿珠是個心裡有數兒的孩子,既然覺得這些銀子用不到,那就說明她籌備的足夠花用了,你們放心做自己的事兒去。」陳大川擺手:「這次專門帶了兩車新鮮貨品上路,說是邊走邊做買賣,比咱們的法子可多。」
出門的時候還兼著做買賣,這大概只有阿珠能做得出來,陳大川只看到了那什麼叫做「帳篷」的稀罕玩意兒,據說這批貨用料講究功能齊全,計劃要賣天價的。
這批帳篷,確實得到了大家的喜愛,以至於一行九個人全部熱愛上了戶外夜宿,阿珠向來準備的食物調料等充分,野炊啥的那更是享受,在荒郊野外紮營,也可以毫不忌憚的放出小黃小栗自由進出,打獵的活動就全交給它倆,夜裡的安全問題也包圓兒了。
以至於,四個趟子手很寂寞,乾脆操練起了虎頭跟豹子,溫先生樂的自在,晚間圍著篝火,觀賞兩個小人兒蹲馬步練拳踢腿也很有趣味兒。
路上也夠充實,虎頭豹子朗朗的背書聲宛如催眠曲,阿珠每到這時候就縮在車廂裡面昏昏大睡,其實早跑到小世界去玩漂浮了。
這次照舊還是利用李家鋪面往回送書信,虎頭跟豹子頭一次被委以重任還挺新鮮,斟詞酌句的給父母姥娘姐姐們問安,講述一路之上的見聞。
溫先生很讚賞這個學習方式,搖頭晃腦的在旁邊隨時等候弟子們問字問句,或者在驗看寫完的書信的時候,順便講講出現的文法問題。
「阿珠你這個主意,比閉門造車可強多了,我估摸著,再寫上幾封書信,就可以安排虎頭豹子練習寫文了。」
阿珠心頭驟然酸澀了一下,這個法子,出自遠行的歡兒。
那麼憊懶的跟豬似的小少爺,硬是堅持了好多年給她寫信,每次都是洋洋洒洒的十幾張甚至幾十張大紙……
這番情意,或許,這輩子是還不了的了。
如今,即便自己再次遠行,這段路程之上,甚至是此後的一年,不,也可能是一輩子,將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少年,心心念念著她,不斷線的寫信給她。
有溫先生的教導,有王姥爺的陪伴,阿珠很省心,這一路之上,除了每到一個繁華之地,就思謀著推銷一下馬車上的貨物,其餘時間,就都懶洋洋窩著,提不起半點兒精神。
尤其是每每聽到虎頭豹子的童聲稚語,跟溫先生和王姥爺談起歡兒的名字和種種趣事兒,阿珠的一顆心,總是酸酸澀澀,說不出是被浸到了什麼液體之中。
是不是總要到失去了的時候,才覺出那份情意的可貴?
路程之中安靜下來,沒有了李官鎮親人們的喧囂,沒有了專心釀酒的事務遮掩,被阿珠精心排斥在腦海之外的一幕幕景象,又死灰復燃的泛上了心頭。
別墅的院門已經近在眼前,半開的門扇子卻失去了家的溫馨誘惑,歡兒站定身形,一字一頓的吐出一句憋了好久好久的話:「可是我腦子抽了——我娘我奶奶——過了年就得給我定親了!」
他的眼睛裡面,含著一抹慌張,雙眼皮的英俊少年,慌張的時候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
「十八歲?我娘我奶奶能容許我熬到十八歲?」歡兒近乎抓狂的叫……
自己的聲音那麼欠揍:「實在熬不過去那就成親唄,你自己悠著點兒也未嘗不可,媳婦要是年齡小,別急著要孩子,晚上幾年再——」。
「陳——阿——珠!」
歡兒的叫聲很憤怒,連名帶姓的這般稱呼還挺陌生的。
「哎呦喂——這怎麼還哭上了?瞧瞧瞧瞧,眼淚疙瘩掉出來了,歡兒你不是早就不用這一招兒了嗎?」
「愛咋地就咋地吧!多大點事兒啊?不就是你娘攛掇著給你成親嗎?沒準兒你看到人家姑娘就相中了呢,現在矯情上了——」,阿珠一甩袖子往前走,不慣歡兒這臭毛病。
「相中啥?我能相中啥?你別往外跑了,我娶你當媳婦兒!」歡兒的雙手拽住了阿珠的一隻胳膊,十指用力,攥的死緊。
「剛剛——你說的啥?相中——誰——啦?」
雙眼皮大眼睛的少年,如釋重負的放任兩顆淚珠滾落,直勾勾的盯著阿珠那張「樸素」的小臉兒,重複道:「你——我相中你——我娶你當媳婦。」
「我不管她們喜歡不喜歡你,我喜歡——我不漂亮,你漂亮,你最漂亮——」。
歡兒的嘴角漾開了笑容,看向阿珠的目光裡面都是深情。
可是……
「歡兒,過了年我就走,這事兒誰都攔不住,我也絕對不會在十八歲之前成親,這事兒更沒商量。」
「而且,說實話,我即便是想要成親了,也不會嫁給你。」
「我喜歡成熟一些的男人,強壯,有擔當,可以保護我。而不是你這樣的小少爺,嬌滴滴的,文不成武不就,動不動還哭上一鼻子……」。
……
歡兒的一張臉,看起來那麼難過,自己潑灑的那些鋼針一樣的語言毫不憐惜的根根命中目標,可憐的娃兒一句話都再說不出來……
阿珠從來沒想到過,在沉澱了這麼長時間之後,忽然的,爆發般的,一幕一幕全部鋪天蓋地的在腦海中回放與重演。
一句一句、一幕一幕,清晰的令人發冷,到了夜半,又變身成一支支鐵箭,「嗖嗖嗖」射在心頭,留下的,是百般的悔意。
甚至,歡兒曾經書寫過的那些信件,一字一句也在阿珠的記憶里復活。
「有的人說不清哪裡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儘管,阿珠也知道,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也只不過還是這樣的結局,她能改正的,也就僅僅是應答的態度,委婉的程度而已。
可是,後知後覺的女人,還是要繼續品嘗懊悔的滋味兒,這一世,把最赤誠的初戀情感無償奉獻給她的少年,已經被箭所傷,再也不會回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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