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至
「時辰到了,大家休息下吧!」
隨著一個漢子的高喊,眾人齊齊拉韁停馬。
傅傾饒粗粗喘著氣,用手搓了搓冷得發麻的臉,翻身下馬,躺倒在地上。
楚雲西行了過來,看她這副模樣,有些擔憂,問道:「當真不需要與我共騎一馬?怕你撐不住這嚴寒,抗不過去。」說著取下披著的大氅,扶著傅傾饒半坐起來,將大氅墊在她的身.下。
騎了那麼久的馬,傅傾饒被顛得渾身酸疼,一點都不想動彈,任由他作為,「不了,還是自己騎著舒坦。」況且穿得那麼厚,還披了斗篷,就算再冷也不至於凍僵。
楚雲西看著她疲憊的樣子,很是憂心,「要不然我讓天銘陪你慢慢走?不然這樣一路過去,我怕你受不住。」
武天銘是楚雲西的另一名副將。李長亭在都察院頗吃了些苦頭,還未能休養好。楚雲西便讓他留在了京中,他則帶了那名隨他回京的副將同行去北疆。
「不用。」一想到武天銘那敵意的目光,傅傾饒的頭就一陣陣抽疼,「趕這點路我還是沒問題的。如果這都做不到,怕是要被二哥笑死了。」
她把溫意行搬出來,楚雲西也不好再說什麼了。最終只得嘆息著,過去叮囑了下親衛們需要注意的事項,又來到她身側,默默升起了篝火。
這是一片空曠的原野,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由於是冬日,周圍連個鳥獸也瞧不見,顯得更為蕭索。
如此的情境之下,傅傾饒不禁就想起來最後看到二丫的那個夜晚……
臨行前,她特意又去尋了段溪橋,問他那個已經提過好幾遍的問題。
「到底什麼樣的巫術是要剖開人的肚腹?」
春生這般慘烈的死狀,二丫亦是如此。她總覺得,這事情沒那麼簡單。
可段溪橋不肯給她答案。
「你若能早些回京,我便告訴你。」
他如此說道。
看他的樣子,顯然是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有了些底,卻不肯說出來。傅傾饒拗他不過,只得答應下來。
其實她原本可以等年後再去北疆,可是最近的變數太多,她想了下,覺得宜早不宜遲,便跟了楚雲西一同上路。至於大理寺調出北疆的案卷交予她一事,段溪橋打了包票,說他會處理,她安心上路便可。
傅傾饒頗為擔心段溪橋的身體,不由就有些發怔了。
「吃些東西吧。」
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端到眼前,傅傾饒掙扎了下,忍著酸疼努力坐起來,接過碗小口小口地吃著。
說是湯,其實就是開水泡了乾糧和肉乾。
開始兩日路過的地方還不至於太冷,所以能夠獵到些小獸來吃。如今越來越接近北疆,天氣酷寒,動物不好找到,卻是連新鮮的肉都不太吃得上了,只能靠肉乾補充營養,來抵抗飢餓和嚴寒。
楚雲西知道傅傾饒吃過的苦頭不少,對付硬幹糧和硬肉乾對她來說不算什麼難事,可他不顧傅傾饒的反對,依然堅持每次都親自燒了熱水來給她泡著吃。
他的這個做法,其他人都沒有任何意見,只有一個人十分不贊同,不過敢怒不敢言罷了。
那人便是武天銘。
因著住在王府的關係,傅傾饒和許多親衛已經熟悉,剛開始的時候,眾人用飯她也湊到一起,他們啃乾糧,她吃楚雲西給她準備的飯食。武天銘對她的做法頗為不屑,卻不明著指責她吃獨食,而是湊著楚雲西不在跟前的時候,明著暗著地說她太弱氣,騎馬太慢,拖了大家的後腿。
傅傾饒的騎術是二哥手把手教的,她對此一直很有信心。一路跟著騎馬,拼了命地趕路,基本上沒有落下過。何來拖後腿一說?顯然是那武天銘故意找茬了。
她自問脾氣還不錯,卻也受不得這樣的氣,每次休息時就都會遠著人群點兒,也省得看了武天銘后她心裡頭不舒坦。
楚雲西曾問她為何如此。可他一片好心,她斷不會為了個外人讓他心裡犯堵,索性將此事瞞著他。
有士兵過來開解她,說武副將就是那脾氣,心裡著急著想回去罷了,沒有惡意。
她就也不辯解,只笑著謝過了前來開解之人,絲毫也不鬆口,堅持不回人堆——她與武天銘不過是一路同行而已,沒有半分情意在,她何苦去他眼皮子底下看人臉色?
大家也明白她的難處,勸了兩次看她絲毫不妥協,就也不勸了,待她還如往日里一般。
這樣拚命趕路,幾日後就也到了目的地。
楚雲西讓武天銘領著其他人直接去了營地,他則帶傅傾饒去了他在城中住著的那戶宅院。
與精緻典雅的平王府不同,楚雲西這裡的住處出奇地乾淨簡潔。
——三進小院兒,十幾間屋子,就是這裡的全部建築了。
將東西從馬背上拿下來拎在手裡,楚雲西進院一看,便見傅傾饒正探頭探腦地四處環視著,滿眼驚奇。
他不禁莞爾,問道:「看出什麼來了?」
「你這地方真是普通。」傅傾饒嘖嘖嘆道:「讓誰一看,也想不到這是堂堂王爺的居所啊。」
楚雲西抿了抿唇,考慮了半晌,最終緩緩說道:「這地方,是師父生前購下的。」
傅傾饒的笑就凝在了嘴角,沒法再動彈半分。
許久后,她長長舒了口氣,扶著這裡的磚牆,幾欲落淚。
那年的時候,爹爹回京,神秘兮兮地對二哥說,他在那邊買了處小宅子,等明年天暖和了,他要帶二哥去那裡住一住,也好早點適應適應北疆的天氣。
可惜的是,他和二哥都沒等到那一天,就都不在了。
楚雲西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最終只是揉了揉她頭頂的發,說道:「奔波一路累了吧?不如儘早歇歇。我還需得回軍營安排相應事宜,等下就得走了。」
傅傾饒默默點了下頭,半晌后,又回了神,問道:「這附近有集市嗎?我需要去購置點東西。」
稍稍休息了會兒后,等她醒來,楚雲西已經不在了。
他常年住在營中,待在這裡的時間遠不如在軍營多,屋內的傢具依舊和十幾年前一樣,都是最簡單的桌椅柜子,沒有任何裝飾。
傅傾饒撫著桌椅歷經十幾年留下的斑駁痕迹,微微一嘆,揣上銀子,騎馬出了門。
他們今日一早就到了此地,如今她休息了下,也不過才到晌午。
此時還未過正月十五,尚在新年期間。集市上滿是熙攘的人群,大家或是買些生活必須的物品,或是買些煙花爆竹,又有人純粹圖個熱鬧,來這裡感受下新年的熱烈氣氛。
傅傾饒被這裡的火熱所感染,心裡的悵然一點點消弭無蹤。
她一路行去,買了幾樣本地特有的佩飾,大部分關注的,還是這裡的衣裳。
——由於來得匆忙,且因著要快馬疾行,不能多帶行李,她只帶了幾件換洗的中衣。外面禦寒的厚厚外套和帽子,則得在這裡再另買一兩套了。
這兒的服裝與京城有很大不同。京城的衣服注重外觀,華貴亮麗。而這裡的,則更在意實打實的用處。厚厚的皮襖,厚厚的棉杉。雖然看上去不夠鮮亮,但貴在實用,僅僅將手伸過去摸一摸,就能感受到一陣陣軟軟的暖意。
傅傾饒買了兩套皮襖,想了想,又給楚雲西也買了兩身。這樣幾件衣裳下來,就包了大大的一捆。
大功告成,正準備回去,酒樓里的香氣就飄了出來。
肚子極為配合地咕嚕叫了聲。傅傾饒看看天色也不算早了,家中也沒甚吃食,只有楚雲西留給她的以備不時之需的乾糧和肉乾。如果想要吃到熱乎的飯,必須回去現做,少不得還得再買些食材到家親手做。這樣一來,還指不定要熬到什麼時候才能吃到飯。索性就選了那家正在飄香的酒樓,走了進去。
屋內的爐火燒得極旺,一進屋,就感受到了融融的暖意。
傅傾饒微微笑著,選了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下,點了兩樣熱菜一個湯一碗飯,便靜靜地喝著茶,等著自己的飯食上桌。
因著過年的關係,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氣。大家高聲熱烈地說著話,不時發出一陣大笑。
傅傾饒隔壁坐著三個大漢,虎背熊腰,有著極北之地人特有的高大壯碩身材。
他們正大口吃著肉大口喝著酒,停頓的功夫,其中一人打了個嗝,醉醺醺嚷嚷道:「哎,你說詹家的小子們和咱們干仗,幾天功夫能夾著尾巴滾回去啊?」
另外一人顯然也有些醉了,大著舌頭說道:「幾天?告訴你,等到咱們大將軍回來了,不出一天,他們就得屁滾尿流地逃了!」
他們的聲音很大,屋內大部分人都能聽得清。第二個人一說完,屋內就響起一陣鬨笑。
「沒錯沒錯。兄弟這話說得好,來,哥們兒敬你!」遠處一人舉著酒碗說道。
眾人跟著附和,七嘴八舌地發表著自己的見解。一時間,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就在這個時候,傅傾饒聽到旁人有一人淡淡地笑了下,輕輕地哼了句:「一群莽夫。」
他這聲音有兩分耳熟,傅傾饒仔細回想了下,愕然不已,猛地側頭去看。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說話的這個人,前面曾經出現過一次。
不過很難注意到就是了……
北疆部分不會太長,但是非常重要,
妹紙們要有耐心哈,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