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幫忙
屋內一片靜謐。周遭縈繞著淡淡的熏香氣息,給這裡又平添了幾許清和。
傅傾饒抱著書冊踱步入內,便有宮人向她無聲地行了個禮。傅傾饒指指內室,見宮人含笑點頭,心中瞭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接過奉上的茶,慢慢飲著。
等到第四杯茶也要飲盡,終於有宮女上前掀開了內室的帘子。一個疲憊卻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小傅來了多久了?」
「回稟太后,微臣才剛來。」
「不實在。」吳太后搖搖頭,坐到了屋中的貴妃榻上,「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客氣了些。來久了照實說就行,遮掩著做什麼。今天準備了什麼話本?」
傅傾饒笑笑,答道:「今天拿了些前朝的戲本子。聽人說,這幾齣戲用詞詼諧,十分有趣,微臣便借了來給太後讀讀。」
吳太后疲憊的面上現出驚喜之色,「當真?那就快些吧。」
不多時,屋內便響起了傅傾饒和緩的讀書聲。
說起來,楚涵宣隨手給她封的這個『內廷侍講官』,倒也有點貼切。因為傅傾饒想到的『治療』吳太后的法子,便是給她讀書。
她先是特意來和吳太后聊了會兒天,自己心裡有了幾分主意。而後又去尋了太醫,了解了下太后的狀態,這才確定下這個法子來——吳太後身體無大恙,平日里睡眠不好,主要是因為久居宮中生活太過單調,她心中鬱郁。長期下來,導致了身體憊懶,睡眠不安。
太醫雖然給她開了許多疏通的藥材,無奈治標不治本,這才使得病情不見好轉。
傅傾饒思量過後,決定時不時給她讀些有趣的故事,給她舒緩下情緒。
雖說先前也有宮妃給吳太后做過類似的事情,可她們生活在閨閣之中,見識未免有些局限。不似傅傾饒在坊間生活多年,見過的、玩過的,都是她們聞所未聞。
讀書時,傅傾饒會代入自己的所聞所見來作適當講解,又不時地插入自己當年聽到的些趣聞軼事,這樣一番下來,吳太后聽得新奇有趣,時常開懷大笑,這病症倒真的在慢慢好轉。
其實傅傾饒小時候見過當時還是妃子的吳太后。
彼時吳太後為人很低調,去拜見先皇后的時候小心翼翼非常謹慎。傅傾饒雖然看到她無數回,但是和她講話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就連那為數不多的幾次,也基本上都是她誇讚傅傾饒一兩句,傅傾饒禮貌地回聲「謝謝」。
讀了還不到半個時辰,吳太后便已經乏了。
傅傾饒行禮退出后,又回頭望了望這座殿宇。
經過這段時間觀察下來,她覺得吳太后不只是因為生活無趣才生病。最主要的是,吳太後有心事,而且是沒法對外人講的心事。
傅傾饒暗暗琢磨了番,也沒能想出吳太后擔憂的是什麼,只得將這件事先行按下,往後細想。
一出宮殿,她手中的書冊就被宮人接了過去。
前些日子她和吳太后閑聊時,無意中說起途徑御花園時遠遠看見園中的臘梅開得正好。不過是隨口一句的事情,吳太后卻發了話,讓傅傾饒講完故事後隨時可以去御花園散步賞花。
雖得了特權,傅傾饒卻也知道宮廷之內萬萬不可隨心行事,故而至今仍然都是在外面觀賞。
這日傅傾饒心中一動,不知為何忽地起了興緻,決定去那邊看看。
此時正值寒冬,梅花林里芳香濃郁。傅傾饒置身其間,將紛繁俗事盡皆拋下,只看著眼前美景。
輕微的腳步聲慢慢靠近。
傅傾饒不動聲色,只繼續賞花,面上神色很是陶醉。
「傅大人好興緻,居然看花看迷了眼,連我接近都沒聽到。」一聲嬌笑忽地響起,一個身穿紫色衣裳的華衣麗人走了過來,赫然便是那日抱著狗兒的紫衣女子,「大人的警惕性也著實太差了些。」
傅傾饒不接她的話茬,只淡笑著說了句「好巧」。
「一點都不巧。我等了好幾日才等到你進園子,特意過來尋。」
聽了麗妃的話,傅傾饒微一挑眉,側頭看了過去。
麗妃拉過一枝梅花,湊到鼻端嗅了嗅,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說道:「大人平日里接觸的案子甚多,卷宗也不少。不知大人是否留意過十三四年前的事情?」
「十三四年前?」傅傾饒做出為難的樣子,「那也太久遠了些。」
「不知大人可否幫忙查查當年的一件事?」麗妃轉眸一笑,燦爛明媚,「先前我可是幫過大人一次。如今大人就當做是我強求你,讓你還那個人情罷。」
傅傾饒瞭然地道:「那日果然是娘娘故意帶人過去解圍的?」又問:「不知娘娘想要知道什麼事情?」
「皇後娘娘怎麼死的,你知道么?」
麗妃突地湊到身邊,壓低聲音說了這麼一句。饒是傅傾饒反應極快,聽到她這話后一時間也有些措手不及。
「皇后?先皇后?」
「是。娘娘死得蹊蹺。她一向身子很好,怎會突然暴斃?而且還是在先皇暴斃后不久!」麗妃眼中劃過狠戾,「定是有人做了手腳,方才如此!」
傅傾饒沉吟許久,苦笑道:「娘娘你可真是信得過在下。」
「為何不信?我是皇後娘娘的手下,你是平王的人。大家總還是一條路上的。」
平王?
楚雲西?
傅傾饒一個恍惚,彷彿又看到了楚雲西渾身染血的模樣,暗想也不知他傷勢如何了。
可嘆她現在被楚涵宣盯得死死的,無法隨心行事。
傅傾饒慢慢斂起笑容:「我不過是在平王府借住幾日罷了,何時成了平王的人?娘娘莫不是將城裡的流言當真了吧!」
「用眼看用心看,自然能夠發現。」麗妃說著,自嘲一笑,「當暗樁多年,連這點看人的本事都沒練出來的話,那可當真是白活了!」
傅傾饒便沉默了。
麗妃為了讓將她查那件事,不惜自己的底細亮出來。這份坦然,她竟然覺得有些受不起了。
麗妃見傅傾饒低頭細想不說話,知道她已經將這番對話記牢了,就也不敢多待,當即便要離去。
誰知傅傾饒卻是將她喚住了。
傅傾饒思量后,覺得麗妃有幾分可信,決定將心裡的疑問問出口。
「我還有些事情想請教娘娘。陛下平日用餐時,可是獨自一人?」
「是啊。他輕易不讓人與他一起用飯,就算是太后,也不行。」
「那你有沒有碰到過他用飯的時候?有沒有覺得哪兒不對勁?」
麗妃眉心微蹙,遲疑著說道:「沒有吧……」
「你好好想想。你那麼得寵,見他的時候比旁人多。或許什麼時候你看到了,卻沒注意。」
「這樣啊。你讓我想想。」麗妃擰眉細思,許久后,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我好像有次來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收回碗筷。我約莫記得,那時候是有兩副餐具的。」
「兩副?」傅傾饒疑道。
「是啊兩副。我當時還撒嬌問,陛下是與誰在一同用飯。他很不耐煩地和我說沒有人過來,是我看錯了。我看他心情不好,就沒再多問。這件事我本來都忘了,你剛才一說,才又記起來。」
傅傾饒暗暗鬆了口氣。
果然如此。
楚涵宣和陶行江,在某些方面,當真是『一樣』的。
先前她就覺得陶行江不在人前用飯,或許和他在仙客居的屋子中同時擺放兩副碗筷有關聯。如今看來,確是真的。而且不只他,楚涵宣亦是如此。
不過楚涵宣在宮中舉行的宴席上時,不用刻意避開當眾用餐。畢竟他是帝王,跟前會同時放著好幾個乾淨的餐碟和布菜的筷子,是否多出一雙碗筷根本不明顯。
但是……為什麼陶行江後來就不用避開眾人了呢?
是否與他死而復活有關係?
告別麗妃后,傅傾饒邊走邊想,就連上了馬車,都還沒有停止思索。
直到馬車忽然停住,她一個不妨在車廂里晃動了下撞到了頭,這才回神。
她本以為是車夫的無心之失,不打算計較。誰知車子剛剛停穩,就聽車夫高聲喝道:「你小子亂跑什麼?攔在車子前頭不怕撞死你?」
傅傾饒這便掀了帘子問道:「什麼事?」
「前些日子來府里的那傢伙,他居然……」
「大人!」曲蒙急急上前湊到傅傾饒掀開的車窗邊,打斷了車夫的話,說道:「大人你去看看段少爺吧!」
「段溪橋?」傅傾饒喃喃念著那個名字,有些恍惚。
好些天了。好些天,沒有見到他了。
他怎麼了?
不待她問出口,曲蒙已然急切說道:「他喜歡喝酒,你是知道的。可是他最近喝得也太多了些,沒事就喝,有時候為了酒連飯也不吃。這樣下去,勢必會拖垮身子!可我怎麼說怎麼勸,他都不聽。曾媽媽和老管家的話他也不聽。唉我實在說不清。大人,你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段大人真是……升職了還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