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超越的快感
小花剛走出藥房門口,迎面撞上一個氣喘吁吁的少年,是水娃。應該是追青木而來吧,看到小花,猛地止住身形,帶著驚喜的味道:「是小花呀,哎呀,這幾個月可讓我們好找……」
話音未落,腦袋被一把摺扇打中,水娃哎喲一聲,有些哀怨地看向青木:「青哥,你打我幹什麼,你以前不是一直問我……」
啪,又是一下。水娃這下急了,氣呼呼道:「哎呀,好了好了,你不讓我說我不說就是了,幹嘛打人呀。」
小花嘴角一裂,輕嗤一聲,轉而對水娃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若不願挨,沒人能打。若是有人甘願為自己挨打的話,那是福分,要懂得惜福。」
兩人呆愣當場,這句話對水娃或是青木來說,震撼都無與倫比的。在青木看來,自己天生就是富貴命,天生就是當主子的。儘管自己因為那場病而被家族所拋棄,但若是他們知道自己的病好了的話,自己照樣可以回去,可以成為主子,所以他骨子裡有著無與倫比的優越感。而他所不知道的是,為了他,他母親這些年的付出,承受了多大的壓力才保住他的小命,更何況,那些豪門貴胄,裡面關係盤中錯節,出來容易,又豈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而水娃,天性憨直爽朗,從第一次見面就被青木的才學所折服,所以他覺得跟在他身後沒什麼不妥,但是這並不表示自己就的承受對方沒來由的責打。好吧,儘管那摺扇打在身上並不怎麼痛,但那是打的一個人一個男人的尊嚴。當然,如果長此以往的話,青木鐵定會在這種不知不覺的潛移默化中將其奴化,而小花這一句話則成功地將他男人血脈中的血性給激發了出來。
可見,奴性是馴化的結果,而不是天生的。
小花哈哈大笑,甩袖揚長而去。呵,終於有了一種遊走世間而凌駕眾生的感覺了嗎?小花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超越的快感,恰時,左手心溫暖地突突地跳著,讓她感覺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鐵匠鋪沒有小花要的那種利器。這裡不管是煉製材料還是設備抑或是工藝等等,都不具備煉製這種兵刃的條件。
韓鐵匠甩開胳膊開始捶打一塊燒的紅亮亮的鐵片,一邊瓮聲瓮氣的道:「我說你一個女娃子家,要那啥兵刃幹什麼呀?還不如去買兩顆繡花針,做些女紅實際些。」
話丑理端,現實正是這樣的,女子的才德便是看是否勤勞,賢淑,女紅,以及婦德等等,所以小花並沒有跟對方爭執這個問題,問道:「那知道哪裡有這些兵刃買嗎?」
韓鐵匠看看鐵片成型情況,一邊再次戳進紅旺旺的炭火面,一邊伸手拉兩下風箱,隨口應道:「這些東西恐怕也只有縣城才有咯……」
小花哦了一聲,「謝謝韓大伯。」便告辭離開。
韓鐵匠偏頭看向小花背影,嘖嘖兩聲,搖搖頭,嘀咕兩句:「女娃子家家的,不好好做針線,盡弄這些刀槍的做什麼……」
小花出了熱氣哄哄的鐵匠鋪,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周圍忙碌來往的身影一點也沒影響她內心的平靜以及對未來的籌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看來自己得到縣城去一趟了。
可是這裡到縣城來回至少要一天的時間,還不帶中途有耽擱或者趕不上渡船馬車之類的,算起來至少要兩天才行。瞿家那裡倒是不用擔心怎樣敷衍這兩天,她擔心的是自己這十多兩銀子夠不夠。
不知不覺中,小花又走到場尾陳伯的茶肆,循例要了一碗苦丁茶,再點了兩個干饃,吃喝起來。
陳大嬸拿著抹布走過來,帶著幾分遲疑和瑟縮的味道,小花愣了一下,抬頭問道:「陳大嬸有事?」
幾個月不見,二老看上去貌似又滄桑不少,莫非又是那個鬼靈精的陳寶兒幹了什麼好事?小花覺得自己無意間又走進這間茶肆,冥冥中說不定有什麼旨意也說不定,於是便有剛才的隨口一問。
陳大嬸唉唉兩聲,順勢坐到方桌一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就是小花吧,上次,上次是我家寶兒做的不對,你你……」
小花揮揮手道:「陳大嬸,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唉,」陳大嬸低頭躑躅片刻抬頭又朝陳伯方向看去,後者也放下手中事情,走過來坐到對面,「姑娘,那個……你知道我們家寶兒從小就驕縱慣了,多有冒犯之處,姑娘莫要……」
小花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麼事情扯上自己,便多了幾分警惕,坐直身體,「二老大可不必如此,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出來便是。」
「我,我們希望你能幫我們勸勸寶兒……」
如同一顆驚雷在小花耳朵里炸開,這什麼跟什麼呀,自己去勸他們寶貝兒子?憑什麼?為什麼?勸什麼?
「我我們也打聽了一下,知道你你就是瞿家大姑娘,我我們也不敢高攀。只是小兒執拗的很,他,他執意要去參軍,朝廷年年征丁,那都是有去無回的事兒呀……」
這一句話蘊含的信息太多,小花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陳伯繼續說道:「我們只想請你勸勸他,只要不去參軍,什麼都好。」
小花思討片刻,斷然否決,「陳伯,陳大嬸,多謝你們如此看得起我,不過這個事情我實在是愛莫能助。」說完從懷裡摸出幾個銅子擱在桌子上,微微福身後告辭離開。
剛走出沒多遠,一道陰影擋在前方,熟悉的氣息傳來,小花眉頭一皺,頭也不抬的道:「人活著並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沒有生恩也有養育之恩。有道是父母在不遠行。」
「這麼說你是在勸我咯?」
「沒那個心情,名人不用指點響鼓不用重捶。」
「當今天下,外夷連年入侵我朝,那些朝中大員卻只知道一味退讓迎逢,割土求和,送財帛,送女人,送牛羊……」陳寶兒越說越來勁,等回過神來時,那個一眼就認出他並且那一眼如同看進他靈魂的女子已經不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