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該死的人

那一台機甲，是他送給賀甜甜的元旦禮物。

一開始她只願意收下那些書籍，機甲與模型都不想要，還是他強硬著裝到空間鈕當中，然後塞給她的。

可是沒有想到，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女兒使用他精心挑選的禮物，只來得及看見一個背影，還是個讓他感到恐懼與絕望的場景。

榮和光的身影瞬間就來到了賀甜甜消失的地方，僅僅差了一點點，他就彷彿能夠攔下她無法停止的腳步。

就一點點，一點點……

如果他能夠快一點點，就一點點，說不定就可以將她給救回來。他就不用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黑洞吞噬，再一次經歷撕心裂肺的痛楚。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他？該死的人應該是他，是他這個無能的父親！

方明遠沉默地看著他在原地團團亂轉，放佛失了神魂一樣，只得下令前來援救的人先察看剩餘學生的情況。自己則帶著其他人跟隨著伏靖東，前往蟲族巢穴。

除了賀甜甜下落不明之外，總體情況不算太過糟糕，當然，也並不怎麼美妙就是了。

伏靖東由於進入沼澤地不久就被命令撤退回去搬救兵，因此是這一次出行人員當中唯一一個沒有怎麼受傷的人。

而楮毅與江一葦兩個人一直遊走在巨型蟲群中，兩人的精神力都已經枯竭了，就連體能，也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

顏開、宋鳳清、宇孟星、阿克塔四個人也是戰鬥得只剩下了斷肢殘臂。精神力雖然並沒有枯竭，但是也疲憊不堪，見到救援部隊的出現，臉上雖然激動不已，卻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林無藏最慘。因為下意識地飛撲過去救葉虹霓，他被突然從地底出現的巨型針翅蟲的尖針給穿胸而過。機甲當場損毀了百分之七十不說，心臟差一點點就要被捅了個窟窿。

後來他被賀甜甜猛地抽離，直接摔到了一旁人事不省。如果救援人員再來遲一點點，恐怕在無意識當中他就真的要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至於死活要跟著過來見識一番的葉虹霓，被人從駕駛艙中撈出來之後，就一直木獃獃地坐在地上。兩眼無神。直愣愣地看著賀甜甜消失的地方。

她完全忘記了自己已經毀容了，而雲崢也在救援部隊當中看了她好幾眼。

如果當時沒有賀甜甜的那一抽，被黑洞吞噬進去的人就會是她與林無藏。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明明她葉虹霓恨她。明明她葉虹霓曾經咀咒過她，明明她葉虹霓無時無刻不想著和她同歸於盡。

但是為什麼？要捨棄自己的性命來換她葉虹霓的苟延殘喘？

她想不通，也不願意去想，因此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哪怕周圍都是死去蟲族的屍山血海，哪怕自己全身的皮膚愈發潰爛不休。鮮紅的血肉正慢慢地往下掉落，與逐漸凝固的臭蟲們的血液匯合在了一起……

粟一很快地就對林無藏進行了緊急治療，戒律部的幾艘星艦也趕了過來，將受傷的學生們逐一抬到醫療室的恢復倉中。

整整十天十夜。榮和光都沒有離開過出事地點。醒過來休整之後的小隊成員，也總是不分晝夜地在附近徘徊，任由方明遠說破了喉嚨。也沒有人願意聽從離開。

最後不得已，方明遠終於找上了一夜白頭的榮和光。

「阿光。你現在這麼苦熬著也不是辦法，吉人自有天相，我們還是先將孩子們送回去吧？這次新建的跳躍點並不穩定，要是錯過了時間，恐怕我們都要長時間留在這裡了。先回去吧，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榮和光沉默，那一頭白髮，襯托地他的氣息越發萎靡了，就像忽然之間老了十歲一樣，讓人心驚。

「前線的戰士們還在等著你回去，榮老與葉老也在盼著你。如果你一直留在這裡，他們怎麼辦？」

方明遠苦口婆心地勸了許久，榮和光卻是無動於衷，甚至連眼珠子也不曾轉動一下。

「你知道嗎？在最初的時候，賀甜甜因為總是遭受雷擊，不得不單獨行動去完成任務。有好多次，她都死裡逃生，回來之後將自己關在女生宿舍里不敢聲張。後來有一回她實在受不了，半夜三更地跑來找我。你知道最後她說了什麼？」

榮和光微微動了動，視線終於轉向了方明遠，機械地問道，「什麼？」

「我告訴她既然受不了，我不介意換個人來坐她這個位子。她笑了，反問了我一句，『您認為如果榮上將遇到這樣的事情，是會迎難而上還是畏懼退縮？』」

方明遠看向賀甜甜消失的地方，語氣有些悵然，「她很敬佩你，儘管從來都沒有明言。但是從那幾年她的拚命堅持來看，她是打心眼裡將你當做了榜樣。

做一天領隊，就要在其位謀其政，哪怕是遇到再大的困難，也絕不允許自己做一個逃兵。阿光，有這樣的女兒，你應該感到驕傲與自豪。現在她只是生死未卜，並不是不能回來了。吉人自有天相，你與其在這裡乾熬著苦等，還不如回前線去，干你該乾的事情，別讓她失望。」

榮和光身體顫了顫，眼神迅速暗了下去，卻終究沒有回答方明遠的話。

方明遠還要再勸，卻見伏靖東急匆匆地朝他飛來，「部長，葉大小姐要尋死，剛剛刺穿了前胸，差點就……」

如果不是雲崢剛好因為擔心去找她，情急之下阻擋了一下，恐怕葉虹霓此刻已經是個死人了。

方明遠二話不說迅速回到了星艦上。

「人呢？在哪？」

「醫療室。」

當他們趕到醫療室的時候，粟一正皺著眉頭察看著數據。而葉虹霓屈著腿坐在恢復倉中啪嗒啪嗒地流著眼淚。雲崢沉默不語地站在一旁，身後還跟著影子一般的江一葦。

「怎麼回事？」

「這小姑娘的身體數據不太對勁。」粟一頭也不抬地回答道，臉上的神情隱約有些憤怒。

方明遠挑了挑眉，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將眼神轉向了葉虹霓，「你的父親葉景南大校跟我有不小的交情。我們很快就會啟程返回中央星域，到時候你要是想繼續休學，學校方面不會有任何問題。我想你家裡人也一樣不會反對。好不容易獲救了，你有什麼想不開的？」

葉虹霓「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聲音異常沙啞。

「我不是真的想要她死的，可是她卻真的死了。因為救我，她再一次被黑洞吞噬。沒有了星艦防護罩的保護，她一定已經……屍骨無存了。是我害了她，是我不好，該死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是我！」

跟隨著方明遠進來的除了伏靖東，還有楮毅與林無藏。此時此刻，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神情黯然，青筋直爆。

是他們沒有保護好她。說好了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的，不會在大戰之時任由她一個人獨自為天，用瘦弱的肩膀頂上去。

可是他們卻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還要她以命相搏捨身相救，他們真該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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