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浮生如夢
「王爺可知道,從被帶進王府看見你的的那一天起,我心裡都懷揣著一個夢。夢中有我,有你,於夜深人靜時相聚在閣中,吟詩對飲,笙歌艷舞,待情到濃時,相擁而眠。」
羽蝶眼中閃著明亮的色彩,那是對記憶中對夢的無限憧憬和嚮往,旋即,失了原有的色彩,變得黯淡無光,她說:「可是,隨著時間漸去,這些夢漸漸的演化成了泡沫,最初你雖來閣中,卻不過只是小酌,聽聽琴聲,從未在那位姑娘的房中留宿過一晚。」
「漸漸的你好似望了我們的存在,連坐上一坐也成了奢望,讓我們獨守閨房,了無樂趣,興許是因為心有不甘,亦或是害怕他人的嘲諷,為了使自己不那麼狼狽,唯有拿身邊的丫環出氣,以彰顯自己的威嚴,只是……」
說到這兒,她停一停,渾濁的眼神看向沈雲溪,然後再望向鳳輕塵,他眼中的寒意雖已散去,但蘊藏在眼底的神色卻更讓人覺得諱莫如深,臉上神情平淡,讓人看不出情緒,更別說有一星半點的軟化跡象。
見此,羽蝶唇邊不由得溢起一抹淡淡的笑,卻滿是苦澀,她繼續說:「只是,到今天我才清醒,才明白。每個人的命運都不同,有的人,有的物註定了不屬於你,就算你再怎麼想再怎麼做都無濟於事,也許到最後不但沒有得到你想要的,連最初擁有的都失去了。」
「小姐……」亞婷被她眼中所露出的悲凄狠狠的撞了一下,不禁替她有些擔心,淚,逐漸模糊了眼眶。
她雖對她不太好,但說到底,她在她身邊那麼多年,主僕情誼是有的,而她常看見她對鏡哭泣,她心中所受的她都明白。此刻聽了她這一番話,免不了流了淚。
羽蝶只對她淡淡一笑,然後便又轉回了頭,「所以,王爺,如果你無心對待我……她們,何不早些放她們離去,這樣於你,於她們都是一件好事。」
她,已經不在他的釋放之內了,因為她下半生恐怕就在牢中度過了。她不會強求她再饒恕他。
既然她做錯了事,她就應該承受相應的懲罰,否則,一輩子她心難安。所以,眼下這個結果,其實也並非一件壞事。
至少,她的心解脫了。
「好了。我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王爺,您保重!我走了。」說完,最後一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鳳輕塵,深呼一口氣後轉身離開了。
轉身的那一瞬間,淚,似宣洩般從眼眶中決提而出。
為他,為自己,就再這樣放肆一回吧,出了映月閣,出了王爺,就再也沒有這機會了。
望著羽蝶遠去的纖柔身影,沈雲溪忍不住哀嘆一聲,說到底,不過是難逃一個『情』字。而她這教訓雖受得有些重,但終究從那沉醉的夢裡清醒了過來。並不晚矣,興許以後還有迴旋的餘地。
今天,她雖是第一次見她,但從她羽蝶的言語里,眼神里,她都能深刻的體感覺到她對鳳輕塵的那份愛,直到離去前還那般執著,也可以說是難捨棄吧。
想她羽蝶說了這麼多,鳳輕塵卻沒有說一個字,她只能說羽蝶愛錯了人。或者換句話說,遇見鳳輕塵原本就是個錯誤,愛上他這樣一個不懂愛的人,不管誰愛上,恐怕到最後她唯有悲劇收場。
轉而想到她話中的夢,沈雲溪又一聲輕嘆,想來這並非她一個人的夢,而是這天下女人所有的夢。
一個女子,尤其是在生在這古代的女子,一生中並沒什麼大志,所求所願的不過是所盼望的那個人,真心實意的對待她,給她幸福。雖然不凡追求榮華富貴者,但她們最想的恐怕還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沈雲溪回頭看向那端自始自終未說一句話的鳳輕塵,淡聲說道:「王爺,天下女人心,不過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既然你無心待她們,那為何不如羽蝶所說,放她們離去,讓她們去尋找她們的良人呢。」
鳳輕塵轉眸望向沈雲溪,仍帶寒意的眼中多了幾許探究,他說:「那麼你呢?」
沈雲溪狐疑的看著鳳輕塵,一時並未明白他這話是何意。
鳳輕塵唇角微抿,坐直身,說道:「你說天下間的女人的願望不過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那麼你呢?你可曾想過去尋找屬於你的良人?」
沈雲溪怔住,鳳輕塵會反問她這個問題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如此美好的願望,她當然也是想的,只是……很多事很多人並非你想就能得到的,有的人一生中也唯有這個願望,但越是如此,就越難以實現。
沈雲溪緩過神,說道:「王爺,我既已奉旨嫁入瑞王府,我便會恪守本分,絕不心懷異心。而那些曾經所願所求的都會埋在心底,當是對往事的祭奠。除非……」她頓一頓,沒繼續往下說。
鳳輕塵劍眉微微挑了一下,問道:「除非什麼?」
沈雲溪一瞬不瞬的看著鳳輕塵,並未立即回答他的話,神情似有猶豫,然後微微抿了下唇瓣,方才回道:「除非王爺休了我。」
若你休了我,那些心中曾經有的念頭方可拿出來,一一釋放。
「你說什麼?」鳳輕塵的聲音冷得刺骨,雙眸就像一把利劍,直逼向沈雲溪。
沈雲溪輕笑一聲,淡淡的說道:「王爺沒聽清楚,就當雲溪沒說吧。」
這話,她不過也只是說說罷了,在大婚那天,她就知道他不會休她,至少現在不會。
她為何會如此篤定,還是因為新婚當晚他在看向她時,自他眼中迸射出的那抹沉重的恨意。
雖然昨晚他澄清說,他對她心懷愧疚,而今天也是處處袒護她,但她始終不願意相信那抹恨來得無緣無故,這背後定是有原因,有故事的。
鳳輕塵雙手捏得關節發白,渾身散發著暴戾之氣,好半響,他才從唇間擠出幾個字來:「沈雲溪,你好樣的!」
他陰沉的聲音,像從地獄里溢出來一般,讓人覺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