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暗下功夫
翌日,顧章的二妹顧梅娘端著一大木盆的臟衣裳,搖搖擺擺地往河邊走去,木盆里裝的都是一家老小換下來的衣裳。
昨兒夜裡,她爹顧鴻鈞有些不好,半夜裡又拉又尿的,一張炕上滿是屎尿,氣得她娘羅氏直罵了一夜。
一大早上,羅氏困得只顧補覺,卻把她支使起來洗那些惡臭的臟衣裳。
一想到她爹那副又臟又臭的樣子,顧梅娘就噁心地要吐。
木盆本身就很重,再加上那些浸了屎尿的衣裳,她只覺得快要把自己的胳膊給墜掉了。
一邊走著,她一邊怨懟地踢著路邊的小石子,想著往日這種活兒都是她大嫂蘇若離那個黃毛丫頭做的,她跟個嬌小姐似的,哪兒干過這樣的活兒呀?
心裡滿是怨言,怨天怨地,怨爹怨娘的她,走著走著,忽然被一陣香風給驚得抬起了頭,卻見正前方不遠處正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人兒。
正是里正家的閨女王阿娟。
王阿娟的爹因是里正,家境不知道比其他的村民富裕了多少,老婆孩子穿的都是鎮上綢緞鋪子里的料子,哪像她們那些土老帽,都是自家娘親熬夜織出來的粗布?
顧梅娘是個眼高手低的傢伙,平日里就想巴結王阿娟,無奈人家看不上她。
如今見了王阿娟,她臉上趕緊堆滿了笑,老遠就高聲問好:「阿娟姐姐,你也來洗衣裳嗎?」
這村頭的河河水清亮,是顧家村的大姑娘小媳婦每日里洗衣裳淘米洗菜的去處。
也沒指望王阿娟會給她什麼好臉色,顧梅娘問完了就一徑朝著河邊走去。
「是呀,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二妹妹了。」王阿娟朝側邊讓了讓,薄紗的衣袖在晨光里像是天邊最美的霞彩一般,閃出一道優美的弧,看得顧梅娘心癢難耐,想著到底「人是衣裳馬是鞍」。
這王阿娟不過中人之姿,勝在皮膚白皙,比起她來差遠了,但是一穿了那件料子好式樣時新的好衣裳,再擦上鎮上買來的胭脂水粉,粉白細嫩的臉頓時容光煥發,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看得她艷羨不已,再加上王阿娟今兒的口氣完全不同往日,竟是客氣裡帶著三分熱絡,差點兒沒讓顧梅娘驚掉了下巴頦子,渾身輕飄飄的,手裡的木盆差點兒沒有把住。
「啊,啊,阿娟姐姐,你……你今兒真美!」顧梅娘受寵若驚之下,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挑著自認為最得體的話恭維著王阿娟。
「看你這張小嘴兒甜的!」王阿娟竟然朝她走過來,身上的香氣熏得顧梅娘陶然欲醉,「我就今兒才美嗎?」
王阿娟走過來,**辣地挽著她的胳膊,半嬌半嗔地斜睨了顧梅娘一眼,那神情就像她倆是親姐妹一樣。
顧梅娘頓時不知道東西南北了,渾身的骨頭好似沒有二兩重,順勢就跟著王阿娟往前走了。
「瞧你這麼小的人兒竟要洗這麼多衣裳,嬸子也真夠狠心的!」她睃一眼顧梅娘手裡的木盆,假惺惺地說道,「怎麼你嫂子也不幫幫你,把你累壞了怎麼辦?」
順手就把住木盆的另一邊,笑道:「姐姐同你一塊兒抬到河邊去,省得累壞了妹子,你大哥又該心疼了。」
沉浸在甜言蜜語里的顧梅娘樂陶陶得都快暈了,怎麼會聽出來王阿娟話里看似不經意的挑撥離間?
她直覺就搖頭,答道:「姐姐還不知道嗎?我大哥和大嫂早就搬出去了。」言下之意,自家的活兒只能自己幹了。
「搬出去了?」王阿娟好似頭一次聽說一樣,細長的眼眸閃了閃,臉上就堆滿了笑,「你家顧叔病得那樣,你大哥和你大嫂子竟然好意思分家?」
顧梅娘臉上露出一抹苦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王阿娟頭上那根明晃晃鏤花雕空的銀簪子,順嘴答道,「大哥為了大嫂忤逆了我娘,我娘氣得不行,就把他們攆出去了。」
「這樣啊?」王阿娟一步一步誘導著顧梅娘,見她眼神飄忽,直往她頭頂上掃去,她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若無其事地笑道:「依我說,你大哥也太倔了些。哪有為了媳婦忤逆娘的?你大嫂不過和你一般大,小孩子家懂什麼?何況大仙都說過,你大嫂惹怒了山鬼,是個不祥之身,怎麼你大哥還寶貝成那樣?」
一提到蘇若離,王阿娟細長的眸子里滿是兇狠,要不是這個該死的黃毛丫頭,如今顧章的妻子就是她了。
一想到顧章那俊朗高大的外表,王阿娟就覺心頭突突直跳,臉頰上不由自主地漾上了一抹紅暈。
作為里正的女兒,她的夫婿一定要是最英俊最能幹的。顧章家也就是窮了點兒,當時她爹猶豫不決,下手晚了。
其實在她看來,只要她家境富裕,顧章到時候和她成了親分開過,把那一窩子老小甩開,還愁過不上好日子?
恨只恨她爹顧前顧后,那個該死的羅氏下手太快,竟想出沖喜的招兒來,生生地拆散了她和顧章的姻緣!
縱然內心裡翻江倒海般的恨意襲來,但是王阿娟面上卻掩飾地很好,輕描淡寫地就把顧梅娘拉進了圈套里。
顧梅娘聽了王阿娟的話,大有相談恨晚之感,覺得句句話都說到她的心坎兒里去了。
對這個大嫂,她一點兒好感都沒有。瘦瘦弱弱的樣子,弱柳扶風一樣,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精緻地不像樣,生生地把她給比了下去。更何況,她一嫁進來,大哥的注意力全被她給吸引過去了,以前對她都是百依百順的,可是為了大嫂,竟連她也呵斥起來了。就連她娘,也和大哥反目了。
這樣的大嫂,註定就是個攪家精,現在連大仙都說大嫂是個不祥之身,那他們家會不會有什麼災難啊?
瞧瞧她爹就知道了,癱在床上要吃要喝的,還拉在炕上,活活把她們母女給折騰死了。
顧梅娘真是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這一切都是拜蘇若離所賜。完全忘了當初她爹病得要死,還是蘇若離給救過來的。
她肥嘟嘟的臉上漸漸地泛上了隱隱的怒氣,咬著后槽牙惡狠狠地盯著某個方向,咬牙切齒道:「我們家被大嫂給攪散了,恨只恨大哥不長眼,看不見!」
正在自家木屋子裡搗鼓東西的蘇若離,忽然就打了幾個噴嚏。
正在燒水做飯的顧章頓時關切地扭過臉去問道:「怎麼?著涼了嗎?」
順手就把自己身上的一件衫子扒下來給她披上了。
蘇若離好笑地抬頭掃了他一眼,開玩笑道:「這都什麼天兒,哪裡就凍著我了?怕是有人惦記上我了吧?」
「誰敢惦記你?誰惦記你信不信我揍死他?」顧章滿嘴的酸味,自動地把那些人想做男人了。
小夫妻喁喁細語,說說笑笑,羨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