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道理
宣執殿內一片寂靜,何雲落憋紅了臉,感覺到傅見深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儘是譏諷與嘲諷之意。她心中越恨,雙手越是絞得被抓住的小片裙擺變形厲害,光是立在此處,已與刑罰無異。
傅見深將把玩的幾個香囊隨手丟在龍案上,饒有興味的掃過葉如月,終是對著何雲落問道,「何才人可還有其他證據能證明之前說過的話?」
被喊到了自己,何雲落只覺得心驚肉跳,每個字都狠狠地鑿在她的心上。她的臉漲紅得像要滴出血來了,低著頭卻咬牙到牙齒髮顫。她用儘力氣,才能夠對著傅見深搖搖頭,已無辦法說出半個字。
「陛下,妾有幾個問題想問何才人,可否?」立在一旁的葉如月,自來到宣執殿後,初次不是在傅見深問話之後開口。
哪怕她偏向於認為自己不說話,傅見深也不會什麼懲罰都沒有就放過何雲落,可是終究不一樣。
對傅見深心有懼怕應當是宮裡大部分人都存在的情況,便是她也不敢說完全不怕這個人,可是何雲落定然是不怕她的。事實上,她也不會要了非希望何雲落怎麼樣,何雲落能夠吃點教訓,往後安分一些,對她來說便足夠。
傅見深略略頷首,示意葉如月可以隨便問,葉如月才略轉過身子,看著何雲落,語氣中略帶著憤怒之意,連著拋下一串疑問或者完全可以說是質問。
「何才人為什麼一口咬定香囊便是我的,認為我否認便是在撒謊呢?且不說,為什麼先時何才人看到我與呂采女卻不曾出現過;且不說,為什麼何才人這麼清楚我的香囊的模樣;且不說,為什麼何才人信誓旦旦我同呂采女之間有關係,但想再問何才人一句,現在擺明了那香囊不是我的東西,那麼,對於在陛下面前污衊我這件事情,何才人有什麼話想要說的么?」
嘴上念著且不說卻將可以說的都擺出來說了一通,那無疑依然是要何雲落給個合理的解釋。只是,當下是葉如月佔據了道德與真相的制高點,又沒有將無憑無據的話拿出來指摘她,無疑只會更加占理。
她確實可以說是得理不饒人,但問題是,憑什麼想害別人被拆穿了就該什麼事情都沒有?她並不想認這種道理。
何雲落想要爭辯,張了嘴又忙死死壓住,不小心咬到自己的唇,一時用力過猛便直接咬破了。血腥味溢進她的唇舌,又咸又腥的味道,隨著她心底的怨恨一起散開。
「若是何才人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是否可以認為,何才人明知事實並非如此卻依然想將那樣大的罪責扣在我的身上?只是我想不通,何才人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樣明晃晃、不遮也不掩的指責,勢必要與何雲落討上個說話,亦算是沒有在傅見深面前掩飾她們之間的不和。
何雲落卻覺得葉如月那樣的一個人,憑什麼這樣咄咄逼人對著她,想到她近日來一再得了陛下的恩寵,越是覺得恨極了。她卻鬆開了拽著裙擺的雙手,也轉頭盯著葉如月,眼中並無畏懼之色,直視著她。
「我亦不過合理推測罷了,葉才人既是清白的,又怕什麼。現在葉才人也證明不與自己無關了,又何以如此咄咄逼人,倒似我怎麼著葉才人了一樣。」
不要臉的人,總有有各種展現不要臉的方式。對付這樣的不要臉的人,和她糾纏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因為她可以以各種不要臉的姿勢,將整個事情帶成胡攪蠻纏的走向。
葉如月直接轉過身望著傅見深,道,「陛下,妾問完話了。」
這麼直接無視了何雲落,而冒出來的一句話,聽來便是無端帶著一股呆萌感。哪怕看著鎮定,也彷彿是與傅見深說——我問完了,剩下的還是你繼續來。
嗯,她之前還真沒想到何雲落會幹脆使出了不要臉這樣的大招,合著是真的把她當傻子了?她也不知道該說自己藏得很好,還是該說這人是要瘋的節奏。
總不會,她的話不夠直白到令何雲落明白,她是沒準備隨便讓她把這件事情揭過去?無論如何,比不要臉,葉如月自覺自覺真比不過,只好「傻」到底,也學傅見深丟回鍋。
何雲落才是真的沒意料到,葉如月竟然直接無視了她。葉如月說要問她話,難道不是想要和她討個說法的嗎?說法還沒討到,竟然就這麼無視她了?而且還是用這樣的法子,去求助陛下……何雲落在葉如月不知道的時候又被她氣了一回。
站在一旁的鄭安與鄭樂兩個人,將何雲落以及葉如月的表情盡看在眼裡,何況兩者一個給人的感覺陰暗刻薄,一個給人的感覺是淡定討喜,兩廂對比就更加的明顯了。先時他們驚訝,訝異的不過是這位小才人竟敢拿這件事做手腳,還是為著栽贓另一個小才人。
按說起來,傅見深會對葉如月這麼感興趣,鄭安與鄭樂也不是很弄得明白,可他們覺得傅見深的眼光自然不會差,連帶著看葉如月也順眼許多。
葉如月直接將事情直接拋回給了他,讓以為能夠看看葉如月會怎麼出手搞定何才人的傅見深略有些遺憾,可該辦的事情還是得辦。
「對於葉才人的問題,你有什麼想說的么?」順勢接過了某人丟過來的話,傅見深也和葉如月一樣,無視了何雲落的話,同她討要個「說法」。
傅見深的一句話令妒火中燒的何雲落清醒了一些,也叫她瞬間記起了之前傅見深是如何區別對待的。她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立場,也回過神來自己是在宣執殿,而她來這裡,本是想讓葉如月栽跟頭,當下卻是快要把自己栽進去了。
何雲落遲疑地看了看傅見深,卻一下子觸到他凌厲的目光,當即便跪伏在了地上替自己辯解起來。
「陛下,妾也是心有疑慮,怕……怕……」她有點組織不好語言,頓了頓,才繼續說,這一次沒有再結巴了。
「因著昨日遠遠看到葉才人與呂采女有所接觸,而今早又聽聞那特別的香囊,上頭綉著月牙,妾才會將葉才人與這件事情聯繫在了一起。既然現在葉才人已然澄清了,那便說明是妾想錯了,想來葉才人與此事……並無關係。」
正反的話,都憑著何雲落一個人說完了,總歸她是清清白白、沒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也沒有做錯任何的事情。葉如月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傅見深看葉如月垂下了腦袋,手指點了點龍案,又問,「對於葉才人的問題,你有什麼想說的么?」
無視了她的那些辯駁,又重複了一遍相同的問題,何雲落頓時懵住,葉如月卻頓時憋笑。懵歸懵,何雲落還是愣愣的看著傅見深換著說法又將自己先前話里的意思再表述了一遍。
傅見深便瞧著有些不耐煩了,依然是對何雲落道,「對於葉才人的問題,你有什麼想說的么?」
一下子,葉如月越是憋笑,何雲落則徹底懵了,搞不懂這是什麼樣的一個情況。她也不知道,自己該繼續辯解,還是說點其他的話比較好。
在她猶豫的時候,傅見深也似徹底失了耐心。
「既然何才人給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那便是故意栽贓陷害葉才人了,心思甚至歹毒,若不給你些許懲處,哪天叫別人學了去便是不好。」說罷,傅見深是看也不想再看她一眼了,便招手命人將何雲落帶下去,送了她一頓板子伺候。
鄭安和鄭樂被傅見深打發去盯著點用刑,因而宣執殿內很快剩下他與葉如月兩個人。葉如月表示,她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傅見深是故意留她獨處!
「罰輕了么?」傅見深問。
葉如月抬頭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都依陛下的意思。」罰得輕還是重,也不是她能說了話,既然傅見深這麼罰,自然有他的掂量。二十大板下去,這一頓皮肉之苦也夠吃一壺了,之後更說不得要在床上躺上多久。哪怕她清楚,何雲落這是奔著要她性命再不濟也要送她進冷宮來的,而傅見深並不會看不明白。
傅見深不在這件事情上同她說得太多,馬上又招呼葉如月說,「過來。」那樣的語氣,分明是不容葉如月置疑,也不容她拒絕。
葉如月看看自己的香囊還在龍案上擺著,加上自己也好奇那龍案上都擺著些什麼,到底還是挪了過去。
與此同時,傅見深也站了起來。他此刻身上還穿著明黃的龍袍,金冠束髮,眉目清朗而貴氣逼人。舉止投足之間散發的氣質,令他更似畫中走出的英俊人物。葉如月暗自又感慨了一回,皇帝長得真好看!
他站在龍案前,隨手拿起了取來的那枚被葉如月否認的香囊,翻了翻,一針見血便問她,「這是你自己繡的?」
葉如月默默的望了他一眼,見他眼中堅定自己沒有弄錯,便想伸手去將那枚香囊給拿回來。哪知傅見深手掌一收,又是一塞,便將東西給揣了起來。
「不是說不是你的東西,那伸手做什麼?」傅見深怡怡然堵葉如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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