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立誓亡母,護幼周全
她的弟妹是無辜的,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前世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也幸好,他們不知道,這樣她才有機會將其改變。
「大姐怎麼說,我就怎麼做。」賀蘭潛向來乖巧,對賀蓮房更是言聽計從。眼下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他仍然第一時間就選擇了相信。
賀茉回卻皺著眉頭不解地問:「大姐,方才祖母已經對二姨娘有了嫌隙,為何不趁機將她手中大權奪回來?如今府中處處是她的人,咱們做什麼都是礙手礙腳的。」
賀蓮房看了一眼陸媽媽,她立刻會意地讓琴瑟二婢去花廳外守著,自己也退了下去。見只剩下自己姐弟三人,賀蓮房才道:「你真以為祖母會把大權要回來嗎?」
「難道不會?」賀茉回反問。
「自然是不會的,如今爹爹不在府中,祖母又上了年紀,雖然仍能管事,但她的精力已經不足以做這些瑣事了。二夫人平日對她孝順又體貼,再加上紅妝綠意,她口上雖然惱怒,但心底卻仍是有感情的。難道你們忘了二夫人是怎麼入府的嗎?還不是祖母自作主張想強迫爹爹納妾,爹爹不肯,祖母便在酒菜里做了手腳,讓爹爹和二夫人生米煮成熟飯,才將其迎的門。這種情況下,祖母對二夫人必定是十分疼惜,又怎麼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傷了彼此之間的和氣?如今你我姐弟三人不成氣候,這府中大小事務還需二夫人把持,無論如何,祖母都是不會同她翻臉的。」
聞言,賀茉回面露頹唐之色:「我就沒想到這些。」她只想把二姨娘和那兩個討人厭的庶妹趕出府去,讓她們再也不能耀武揚威暗地裡欺負他們嫡出的!
賀蓮房溫柔笑笑,伸手將賀茉回額前一綹烏髮理順,慢悠悠道:「那又如何,吃一塹方能長一智,你這烈火般的性子可要改改,日後再不能莽撞行事了。仔細想想,咱們姐弟是嫡出,又是靖國公府的外孫和外孫女兒,咱們的大舅舅是深受當今聖上器重的武將,幾位表哥也都是國之棟樑,外祖父靖國公雖然上了年紀,卻仍然腰桿挺直敢在金鑾殿上同皇上進諫,外祖母和大舅母都是一品誥命夫人,難道我們還怕了這庶出的不成?」
「既然不怕,那直接尋了個理由將她們打發了便是,又何必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賀蘭潛心直口快道。
「傻孩子,依我大頌律例,姨娘的確比丫鬟高貴不了多少,可怎麼說她也算半個主子,更何況,現在祖母對她十分信任,府中大權盡在其手,她又慣會做人,外面只聽得她的好,無人說她的壞,都說她寬容大度賢良淑德,便是做正室也有資格,口碑十分之好。這麼好的人,嫡齣子女卻不分青紅皂白,不管不顧她對學士府多年來的辛勤打理便要將其發落,傳出去,咱們的名聲還要是不要?」說白了,便是要扳倒上官氏,卻要落得個好名聲。若是兩敗俱傷,她重活一回又有什麼意義?
「她慣是個舌頭長的!」賀蘭潛忿忿,「就連府里上下都被她給矇騙了,我跟人說她的不是,結果人人來勸我要放寬心,不要總是同她作對,說她也不易,每日在我身上花費那麼多時間,我應該懂得感恩!」這也是他為什麼一直不肯跟徐氏親近的緣故。雖然徐氏疼愛他,將他視為命根子,可相比之下,徐氏更相信上官氏的為人,而不相信他這個親孫子。
賀蓮房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潤潤嗓子,而後道:「她自然是要把面子給做足的,你是這學士府的嫡長子,她怎敢在明面上虧待於你?如今她名聲在外,對你又表現的好,你對她的厭惡和排斥,於外人看來,不過是驕橫刁蠻,不識抬舉罷了。說出去,誰會相信一個姨娘能將嫡出的逼到這個份上呢?」
「大姐,那我們該怎麼辦?」賀茉回問。
「她是個手段高明的,但再厲害的人也有弱點,往後日子長的很,慢慢來,不著急。等婢子婆子們回來,你們身邊也算是有了貼心的,我也就稍稍放下心來了。」不用每天擔憂跟在弟妹身邊的是不是上官氏的人手,更不用衣食住行事事小心謹慎。「但,大姐要你們記住。今日我對你們說的話,你們務必要爛在肚子里,切不可往外說出一句。更重要的是,你們要牢牢記住,這世上,唯有咱們姐弟三人相依為命,大姐雖誓死守護你們,卻也難免會有懈怠大意的時候,所以,答應大姐,你們要好好用功讀書,奮發上進,明白嗎?」
賀蘭潛用力點頭:「大姐,我會的,我決不會丟了你的臉面的!」
賀蓮房眼底的欣慰一閃而過,她握住賀茉回的手,說:「我知道那兩位庶出的都不愛讀書,二夫人平常是不是也對你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只讓你讀了女戒內訓這幾本?」見賀茉回點頭,她又道,「這女戒內訓,看看便罷了,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才是要抓起來的。庶出的那兩位不愛學,你就更要把它學透徹,明白嗎?如今祖母把潛兒的功課交給了我,回兒你便也來菡萏築一起,可好?」
「能和大姐在一起,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賀茉回怎會拒絕?雖然與賀蓮房分開三年,但她仍然記得那個溫柔慈愛的長姐。如今賀蓮房能回來,她心中說不出的高興激動,怎會說一個不字。「只是……若二姨娘又來說辭,該如何是好?」
「敵人主動送上門來,那可是再好不過的機會,拒之門外,豈不可惜?」賀蓮房面上仍然帶笑,端的是溫和柔美,看不出一絲戾氣。「只是以後莫要再喚她二姨娘了,那個娘字,她不配。」語氣溫柔,如同在談論今日天氣。
姐弟三人又說了會兒體己話,賀蓮房便借口乏了,要小憩一會兒,讓兩人分別回自己的院子去了。賀茉回跟賀蘭潛猶自依依不捨,一步三回頭地看著,似是生怕一眨眼大姐便會消失在眼前一樣。陸媽媽好說歹說才讓這兩位小祖宗離開,轉身時笑得合不攏嘴:「二小姐跟大少爺都長個子了,老奴上次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才這麼點高!」說著用手比了個高度,卻見賀蓮房神情頗有些恍惚,忙關心道:「大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適?要不要讓府醫過來看看?」說著就要叫人,被賀蓮房阻止。
「不必了陸媽媽,我好得很,只是太久沒見到他們二人,心中有些感慨而已。」她一隻厲鬼,能再世為人,說出去,誰會信?怕不得被當做妖孽亂棍打死。「陸媽媽,你讓琴詩瑟詞分別去回兒和潛兒的院子去瞧瞧,等見到了他們的貼身婢子和婆子再回來。」
陸媽媽一怔:「大小姐是擔心二夫人從中做了什麼手腳?」
賀蓮房搖搖頭:「那倒不會,她還要維持她賢良淑德的名聲,如今是祖母親自下的命令,她是不敢違背的。只是去看看,無甚大事。」
「是,老奴這就吩咐下去。」
「陸媽媽,你也下去歇息去吧,這天氣嚴寒,不用在我身邊守著了。我也有些倦了,想小睡片刻,晚膳前我若是未醒,你再來喚我。」
「是。」
終於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賀蓮房臉上哪有倦怠之色,她起身在屋子裡走過,白皙的手指留戀的在每一樣物件上撫摸。這些都是娘親在世的時候給她置辦的,他們姐弟三人的院子,都是娘親親自打理收拾,菡萏築里每一樣首飾,每一件衣服,全是經的娘親的手,都是她留下來的。如今看到這些,賀蓮房如何能不觸景傷情?
在旁人看來,學士府的夫人不過是去世三載,可在賀蓮房心中,她已經快要忘卻母親的音容笑貌了!當年自己身患沉痾鬱鬱而終,到的如今,已是將近十年。
「娘……」柔軟的聲音在房內輕輕響起,賀蓮房撫摸著母親生前親手給自己刻的蓮花木簪子,低低道:「您放心,這次蓮兒必定護的弟妹周全,讓那居心叵測之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她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平淡溫和,但卻讓人不敢忽視。
將心愛的木簪子小心翼翼放到首飾盒的夾層里,學士府的好東西數不勝數,外祖母那兒更是經年累月的送來,可在賀蓮房心中,沒有任何一樣比得上這支樸素的甚至有些簡陋的簪子。遙想當年,自己還梳著雙髻,娘親將自己和妹妹抱在懷中,爹爹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那時候是多麼的幸福、快樂!
可那個時候,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她也不該再沉浸在那過去的幻象當中,如今府內群狼縱橫,危機四伏,她要小心行事,如此方能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