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風向

190 風向

青苹在傍晚時分回了府。

屋子裡站滿了人,神色都有些惶惶不安,見到她回來,才驀地鬆了口氣。

她出門時刻意裝扮成男子,身邊又沒有帶其他人,誰也不曉得她去了哪裡,在此非常時期,自然就擔心她的安危。

青苹也覺得過意不去,懊惱在辰軒那裡耽擱得太久,本來是想辦完事就走的,哪知情緒一失控,就徹底調不回來了,磨磨蹭蹭到了這個時辰。

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晚飯後,青苹請了景蘇楓去書房,兩人密談了大半個時辰。

翌日一早,徐掌柜就從方家的別莊趕了回來,言談間不勝唏噓,直言那女人真是個蠢的,放著好好的富商如夫人不當,偏偏要跟一個據說死了女人的裁縫鰥夫攪和在一起,還大言不慚地說他們之間是有真感情的。

可惜真出了事,那男人溜得比兔子還快,早不見了人影。不過方良煜這回是動了真怒,派人將那老頭兒抓了回來,打了個半死。

那老頭兒受不住打,便把一切責任推在方孝天母親的身上,說她故意勾引的他,死皮賴臉地非要跟他在一起,他是受了她的欺騙云云。

為這樣的男人要死要活,實在不值得。嗯,的確是個蠢的,還真是丟盡了方家的臉。雖說在青苹的觀念里,愛情不講究門第貴賤,可這個明顯與愛情無關好不好?那個男人要是真的愛她,會這般不堪嗎?

不過青苹也不得不佩服她,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她居然有勇氣做出這種出格的事。而且還一連做了兩次,也的確是個奇葩了。

只是這徐掌柜說了半天了,聊的全是八卦,也還沒有說到重點呢。

青苹忍不住就問了,「這二夫人的腿傷——沒大礙吧?」

徐掌柜晃著腦袋。十分得意地道:「那當然,我的醫術雖然不比師弟的高明,但這點腿傷還不在話下。不過也算去得及時,若是再拖個一天半日的,她那腿,指不定就廢了。」

「謝謝你了。徐爺爺。那方二公子回城了嗎?」攤上這樣的親娘,青苹禁不住就有些同情起這位二公子來了。

他這一生,出生得卑賤,雖是遇上了好的嫡母與嫡兄,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呢。就被他親娘給毀了,不但一生與家族生意無緣,連那可憐的自尊都被人賤踏在腳下了,也虧得他還能挺住。

一時間,青苹心裡對方孝天的反感,已是蕩然無存。

此時只聽徐掌柜說道:「那小子,只怕也憤恨他母親的作派,跟著老兒我一起回的城。剛剛將我送過來就走了。」

「切,也不曉得進來打個招呼再走。」青苹雖然嘴裡這麼說,心裡卻也理解他的感受。別人不曉得這個醜事倒還罷了。她可是全部知情的,他哪有臉進來見她啊。

此時青苹心裡已經有了想法,轉身便對阿楓道:「麻煩楓叔去幫我打聽打聽,看方二公子現下在哪裡落腳,探得了住處也不要驚動他,回來告訴我一聲罷。」

「丫頭。你又想做好事了?」景蘇楓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別怪爺爺我沒提醒你哈。方家的事,你少插手。那裡面的水深著呢。」

青苹撇了撇嘴,「你老哇,真像我肚裡的蛔蟲,我想什麼你都知道。爺爺,不是我非要做什麼好事,我是想著為我自己找一個幫手呢。那小子根基不錯,是塊經商的料,我想好好地栽培他。」

「是不是棵好苗子我看不出來,但我看得出來他身上的麻煩事不少。不說他有這樣的一個親娘,就方良煜那脾氣,他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幫著外人做事。他丟不起那臉!」

「他自己不讓兒子為家族生意儘力,也不讓他去外面謀生,那他到底想要咋樣?生生困死他啊?就沒見過這麼狠心的爹!」青苹下意識地,為方孝天說起理來。

景蘇楓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反問她道:「丫頭,方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方家的歷史,你又了解多少?方良煜這個人,你又清楚多少?不說別的,就現在這件事,你以為你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相嗎?」

青苹被他一連串的問題問懞了。

一言驚醒夢中人。

的確,對於方家,她所知甚少。雖然她跟方景天認識了許久,方景天偶爾也會跟她說一些家族中的事情,但那也都是些皮毛,就連方景天有未婚妻的事情,她也還是從方孝天嘴裡聽來的。而現在所知的一切,也都是方孝天自個兒說的。

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時候,眼見的,都不一定就是事實。

景蘇楓見她發怔,便又忍不住嘆道:「所以說哪,丫頭,凡事啊,都得多想,多聽,多看,再實地探察,這樣才能得出最接近真相的答案。爺爺我當年,就是犯了主觀臆斷的錯啊!不然,易宗一家也不會成現在這樣——」

看來,爺爺的心結,還不是一般的深呢。

這些天里,爺爺時不時地便會有一些感嘆,翻來覆去也就是這個事兒。青苹耳朵都聽起繭巴了。以前在溪水鎮的時候,她可從來沒見過爺爺這樣。那時的景爺爺多麼地樂觀豁達啊,完全沒料到他的心底深處會隱藏著這麼重大的秘密。

說到底,爺爺的改變,也都是因她而起,更確切地說,是因華辰軒而起。

如果華辰軒能夠安分一點,在溪水鎮上做他的華家私生少爺。如果她沒有認識華辰軒,更沒有愛上他,便不會為了他去到京城,就也不會捲入到這些是是非非里。而爺爺也會安心在溪水鎮上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直到終老。那些陳年舊事,也會隨著他的逝去而沉入地底。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翌日下晌,華辰軒來了府上,帶來了景蘇楓想要的消息。

彼時青苹出門與桂掌柜談事去了。

祖孫二人久別重逢,自有一番感慨。

景蘇楓老眼含淚,拍著他的肩膀,哽咽道:「軒兒,好小子,你比以前懂事多了。」

華辰軒也有些激動,「爺爺,謝謝你為許家所做的一切。孫兒感激您,也一定好好配合您,爭取早日讓許家沉冤昭雪。」

「那你自己呢?你不打算認他?」景蘇楓不忍問他這個問題,卻又不得不問他。這件事情,是他必須要面對的,任何時候都無從逃避。

華辰軒苦笑,眸子里的光芒黯淡灰敗,「我能夠認他么?如果不是為了許家的事,我想,我不會領下這個差使。爺爺,您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

景蘇楓長嘆一聲,「軒兒,如果你的母親還活著,她必然也不希望你卷進這些是非當中。不然,她當然何苦又要帶你離開京城,用了那麼多的方法替你隱瞞身世?他是希望你能夠脫離皇家,做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兒。」

「軒兒現在明白了,可是明白得太晚。母親,她終究是去得太早了!」華辰軒抬頭望向窗外,滿園的杜鵑花開得正艷,他忍不住想起他那未曾謀面的外公,他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景蘇楓此時也沉浸在回憶中,嘴裡喃喃地道:「你的外公,當年曾是帝都里第一號的美男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尤其擅長寫詩作詞,是京城少女們夢寐以求的夫郎,名氣較之先皇更響。只可惜,再好的才華,也抵不過似水流年,他和先皇先後離世,當年的『帝都三傑』,也就剩下我一個了。」

他一邊說,一邊嘆氣,那份落寞與孤獨,看著實在讓人心酸。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正面談起他的外公。當年的許家謀逆案,實在牽涉甚廣,再加上皇室成員們對這件事的態度比較敏感,因此大凡有點眼色的臣子,都不會主動提這一茬事,生怕皇帝怪罪。

可是,最近的風向似乎有些變了。

皇帝雖然沒有明著表示要為許家翻案,但卻也不忌諱底下臣子們談論這些事了。有一天早朝,居然還破天荒地問起吏部尚書,許家案的卷宗在哪裡。

這一問,臣子們自然知曉了主子的意思。

於是乎,風向立馬就變了。

不幾天便有大臣直接上書,聲稱當年的許家謀逆案還有不少疑點,緊接著又有大臣附和說案子似乎還牽涉到東瀛人。

東瀛人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雖然錦曦帝沒有當場發表意見,但也沒有生氣,似乎很樂見其成的樣子。

也正因為如此,景蘇楓也才敢公開談論其人其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皇帝這些日子裡也時不時地召見他,有時候明明召了他,卻又沒有事情要他去辦,就讓他閑站在那,偶爾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他是臣子,理應遵旨行事,但又因為那個隱秘的身份,讓他心底的怨念頗深,因此言語間也不那麼恭敬。只是錦曦帝並不計較,依然時不時地召他伴駕。

就連賢王殿下也說,父皇最近怎麼越來越奇怪了,既是公事,怎麼不見他召見自己,反而要召見他王府里的臣子。

他可不以為,他的臣子比他在父皇心目中的位置還要重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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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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