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理當如此

沒等馬遷安這邊措好詞，伊萬諾夫先開了口：「關於電報上說的空投物資的事，請你先耐心等待一下，我才收到電報沒多久，要找那爾馬西將軍商議一下，你明早聽信兒好不好？」

「我求您了，伊萬諾夫書記，這事關楊司令他們生死，您知道，冰天雪地的沒有食物是什麼狀況，他們可是一路軍最後的種子。」馬遷安語調充滿了期盼與懇求。

伊萬諾夫聽出來馬遷安的焦急，沉默了一會，才謹慎的開口，「馬，請你也諒解我的難處，暗中支持抗聯可以，但萬一飛機被擊落在你們境內，日本人又將借口生事，這就變成國際事件了，我也得請示中央，請示斯大林同志。」

馬遷安心中卻不以為然，根本不認同這種說法，他抓住伊萬諾夫口中的國際事件這個詞發表自己的看法「伊萬諾夫書記，您不要擔心，您難道忘了？你們偉大的蘇聯並沒有承認狗屁的滿洲國，（蘇聯與日本簽署《蘇日中立條約》是在41年4月13日，那時蘇聯才承認所謂「滿洲國」，此時，還沒有承認）這塊地方還是我們中國人的土地，即使飛機出事，又關日本人鳥事？援華志願航空隊，對，就是你們派出的援華航空隊是我國政府正式邀請來的，現在不正在我國腹地與日本人血戰呢嗎？我國政府邀請你們援華航空隊是可以在中國境內任何地點打擊日本人與叛國者，這個在法理上你們不用擔心。「

馬遷安說的當然是事實，法理上，蘇聯飛機入境只需徵得中國政府的同意，無需「滿洲國」及日本侵略者同意，而且先例在先，蘇聯援華志願航空隊已經得到國民政府批准入境與日本人作戰兩年多了，也沒見日本人抗議出個屁來。

「諾門坎，張鼓峰，您難道忘了，日本人什麼時候講理了，他要是想找借口，還不是大把抓，強詞奪理？」馬遷安的目的就是要使問題簡單化，不要自己嚇唬自己，束縛住手腳。

這次，伊萬諾夫沉默的時間更長了。援助中國抗日，是蘇聯當時既定國策，早已用文件的方式確定下來，至於是否引起日本人的抗議、反感，根本就不應該考慮的問題。至於是否怕引起日本人的攻擊，也是早在蘇共中央的考慮之列。伊萬諾夫思考半天的結果，得出的結論是不怕，如果怕日本人的反應，何必派航空隊到中國來與日本人作戰呢？航空志願隊的戰鬥，日本人早就心知肚明，還真的像馬遷安所說的那樣，他抗議出個屁來呀！諾門坎、張鼓峰打了兩仗，日本人還不是乖乖縮了回去。

嗯！這麼說來，派飛機去中國，在法理上確實站得住腳，起碼口水仗不理虧。而且派一架飛機去，設計好航線，都是杳無人跡的山區，直線距離不到300公里，兩個小時就回來了，哪那麼巧就被發現擊落？你當英勇的蘇聯航空兵是菜瓜嗎？

當伊萬諾夫考慮好的時候，馬遷安攥著電話的手心都已滲出了汗水。終於他聽到了伊萬諾夫的天籟之音：「馬，我現在立刻去指揮部，我還得與那爾馬西司令及參謀部人員商議一下，你不要走開，等一下，我們參謀人員將向你提問具體操作事宜，如果你說服他們，我想事情還是有轉機有可能的。」

馬遷安聽到這話，一絲喜悅立刻爬上了臉龐，他幾乎是擁著巴普羅維奇尋找地圖。

在等待電話的這段時間內，馬遷安一動不動伏在地圖上，急速的思考著最佳飛行方案及如何應對伊萬諾夫參謀人員的提問等事項。

「巴普羅維奇同志，你在駐守此地的時候，沒發生過飛機越界飛行的事嗎？」馬遷安抬起頭，忽然問了一句。

正百無聊賴的巴普羅維奇也不知道馬遷安什麼意思，隨口應了一句，「當然有，迷航這種情況難免發生，倒是日本人飛機過來的多一些，這個可就不是迷航的問題了，肯定是故意的，不過最多深入十幾公里就被趕回去了。」

「你們抗議嗎？」

「開什麼玩笑，抗的過來嗎？趕走就完了。」

「日本人抗議嗎？」

「這些猴子，我們一般不理他們。」哦？狒狒不理猴子。

「上校同志，你們有夜航運輸機嗎？」馬遷安漸漸問到關鍵。

巴普羅維奇撓了撓腦袋，回憶了一下，說道：「我對駐地空軍不太了解，不過我聽說前一個月倒是來了幾架大傢伙，嘿！你還真的想用飛機？」

馬遷安來不及回答，電話鈴重新響起，馬遷安一抄起電話，就從電話聽筒中聽到一片嘈雜的聲音，過了半分鐘，伊萬諾夫的聲音重新響起來，「馬，請你聽好，下面你回答的每一個提問都要如實回答，如果你有所隱瞞，被我們參謀人員識破，或者你回答的情況超出我們專業人員的認知程度，我們都將拒絕派遣飛機，可以嗎？你知道，這畢竟是開了先河，我們要慎重對待，盡量做到萬無一失。」

「明白，伊萬諾夫書記，請問吧！」馬遷安已經預感到這將是一輪艱難的問話，每一句都需要他字斟句酌。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話筒里說道：「馬同志，請指出空投地點、最小空投物資重量。」

馬遷安看著自己面前的地圖，快速說明了具體的經度緯度，經過計算，給出了物資重量，不算不知道，一算，這些物資包括槍支彈藥食品衣物，足有7噸多。然後又是漫長的等待。

話筒里偶爾傳來聲音，一些專業術語，商討聲，馬遷安耳朵緊貼電話，費力的聽到了一些不連貫的辭彙，航線、航速、載重量、高度、夜晚等等不一而足。

又一個聲音問道：「馬同志，在你們藏身的山區裡面，你看到過上面帶有鐵網的高高的鐵架子沒有？」

馬遷安稍微一怔就知道他問的什麼，不就是雷達么，這麼形容這個東西還真有點形象。馬遷安可以確定，日本人此時根本沒有雷達，雷達第一次參戰將是數月後的不列顛之戰，英國人首先應用的。看來蘇聯軍隊也對雷達有所研究，要不然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沒有看到過，而且我可以肯定的告訴您，我的戰友也沒有看到過，如果看到，早就當做新奇玩意傳遍了，而且我想，您說的那個玩意附近必然要有駐軍，我們上萬平方公里的山區並沒有看到日本駐軍，偽軍也沒有。」

「日本人的飛機偵察有什麼規律沒有？白天多還是夜間多」另一個聲音問道。這是問日軍有沒有夜航戰鬥機。

「只有白天看到過，晚上從來沒聽到過聲音。」

「…………」

「……」。

如此嚴格嚴肅的問答足足進行了一個小時。在天快亮時，馬遷安終於得到了伊萬諾夫的答覆，「馬，經過參謀部充分研究，我們認為可以派出夜航飛機空投，但若途中被發現，我們將立刻掉頭回返，明白嗎？」

有那麼一瞬間，馬遷安的眼睛溢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