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焦灼的戰事

失去了手臂力量的谷川像條蛆蟲一樣扭曲著身體在河邊蠕動，看樣子是不想被唐城他們活抓，這貨是想跳河自盡。「啪」的又是一聲槍響，這回中彈的是谷川的大腿，慘叫著的谷川稍稍停頓，就再次不管不顧的向河水裡蠕動，直到已經半個身子入水的他被一隻大腳踩中背部。

「狗日的小鬼子挺狠啊，對別人很，他娘的對自己也很，都連中三槍了，還想著把自己淹死。」把谷川從河水裡拖上來的巴祖卡射手很是不在意的又賞了谷川一腳，這一腳顯然是踢的有些重了，仰面躺在河邊的谷川好像已經開始翻了白眼。唐城又哪裡會這麼容易就讓這個日軍少佐死了，招呼手下的救護兵一陣忙活，把昏迷過去的谷川又救了回來。

谷川是個硬氣的，對唐城反覆詢問的事情根本不加理會，可他並不知道唐城會說日語，也能看得懂日文，只是從谷川和那些日本兵身上翻找出來帶著日文的紙張和日記本，就足夠唐城從中得出自己想要的情報來。「連長，電台完好無損，不過密碼本被水泡了，上面的字看著有些模糊。」骰子把密碼本教給唐城，然後沖躺在地上等死的谷川比劃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不管了，帶上俘虜和電台，咱們回去，密碼本能不能用，就要看指揮部那些傢伙有沒有本事了，咱們的活已經幹完了。」簡單打掃過戰場，唐城一行人帶著一心求死的谷川和繳獲來的日軍電台向後回撤。原本想著唐城他們的未出偵查沒有個幾天不會結束，可沒想到知不道半天的時間他們就回來了，還帶回一個被俘的日軍少佐和密碼本，這令的麥克喜出望外。

俘虜、電台和密碼本被立即送去指揮部那邊，因為有唐城的提醒，麥克並沒有親自去指揮部，而是指派了蘭尼護送俘虜和東西。「你別傻了，你的突擊隊實際已經被日軍打殘，要不是有我的人撐著，突擊隊可能就該被解散了。人家新一軍這會正是氣勢如虹的時候，有了補充兵也是會先緊著人家，沒有兵源，你的突擊隊早晚被撤，所以，你最好就好好的歇著吧，反正這場仗看著也快要結束了。」

聽了唐城的話，深受打擊的麥克一連兩頓飯都沒有吃，一直等蘭尼從指揮部帶回來要突擊隊先行就地休整的命令，麥克這才終於信了唐城的話。隨後的幾天里，突擊隊沒有任何任務，包括指揮部在內的所有遠征軍部隊都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塊坡地上的廢棄村莊里還駐紮著一支同樣隸屬於他們的部隊，當然，這支部隊的人數有點太少。

天空一直陰沉沉的，多日未見的降雨也突然頻繁起來，村子後面一條原本可以看得見河床的溪水，因為持續的降雨又讓這條溪水恢復了往日的生機。溪水現在已經變了一道至少六十碼寬的濁流，渾濁的河水中夾著泥沙和上游衝下來的樹木，以每分鐘至少一百碼的速率奔灌而去。從河邊枝葉叢里仰望上空，還是陰霾起伏，這種景象讓唐城等人想起了去年在叢林里艱難跋涉的場景。

圍困密支那的遠征軍部隊仍然在跟日軍打拉鋸戰，對遠征軍一番而言不利的便是這裡的地形，密支那外圍有很多橫阻去路的小河，這些小河在晴季多為乾溝，但是被日軍利用之後，對於遠征軍的攻擊部隊便是一重障礙。日軍在這一帶的防禦是很獨特而頑強的，有時候他們會沿著乾溝構成數帶陣地，有時候選擇特殊地形築成堅強據點。

日軍尤為鍾愛一些長條形和馬蹄形的沼澤，日軍就慣於利用這樣的池沼構築環形據點，這樣的據點有三百六十度的射向，在叢草里儼如碉堡，很能夠爭取時間。即算沒有野戰工事的地方，日軍也還是以散兵陣型逐段抵抗，且戰且退，但是每刺回撤至多不到一百碼。

樹叢和叢草里視界有限，以自動火器封鎖道路確切有效，遠征軍想要要驅逐敵人，就必須派出部隊進行搜索。每每到這種時候，總是只能先展開一部分兵力擊破敵兵的抵抗，前出搜索的部隊只能前進數十碼，然後停下鞏固陣地的同時接著又派出搜索，然後又再展開兵力，如此的無序循環已經耗盡了士兵們的體力。

在這樣一片區域里，軍事操典里整齊的戰線已不復存在，攻守雙方都在樹林內構成無數的大小袋形，兩方的炮兵都很活躍；輕兵器不在十碼之內決不輕易射擊。閑來無事的唐城曾經跟著麥克去所謂的前線做過片刻的逗留，當時唐城正跟麥克縮躲在一段戰壕里向日軍那邊觀望，陣地里的一個老兵突然指著對面的蘆草的叫嚷起來。

蘆草里正有兩個日本兵在匍匐著向後撤離，如果是唐城手下的士兵遇到這種情況，最多就是用機槍掃上一梭子，可唐城身處的陣地上，卻是直接動用了迫擊炮殲敵。唐城問他們為什麼不用機關槍射擊？陣地上的老兵用安閑的口吻回答說：「這種目標，又在一百碼以外，通常我們都只有輕迫擊炮幹掉。」

老兵的回答令唐城無言，遠征軍現在真的是財大氣粗了，對付區區兩個必死的目標都要動用一門迫擊炮，難道他們都忘記了去年，無數袍澤彈盡糧絕在叢林里痛苦掙扎救生的事情了嗎？「別聽他們胡說，用迫擊炮是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後方醫院裡每天都被前線送下去的傷兵擠滿了，聽說都是和日軍打近身戰的時候出現的傷亡。」麥克的勸解雖說有些乾巴巴的，可也讓唐城的心裡好受了些。

時間一天天就這樣逝去，五月十六日，六十六團與美軍混成的左側支隊終於到達密芝那近郊，「怎樣這麼快？」消息傳來的時候，唐城他們都還有點將信將疑的樣子。連續幾天，蘭尼從指揮部帶回來的消息都還是錯綜而矛盾的，二十一日，六十五團降落機場已經成功，攻城戰正在進行中。十四師第四十二團已接到命令，正在某某空軍基地集結，待命起飛。

「想不想坐飛機去密支那上空逛一圈？」麥克的這個提議引來了唐城的興趣，多日的消沉已經令唐城對當前的戰事極度的厭煩，習慣了和日軍進行穿插作戰的唐城很是不習慣這種純拼消耗的陣地戰。五月下旬的一天，一架c-47將唐城和麥克帶到密芝那上空，當機身左傾引擎轉速減低的時候，機艙里的唐城並不十分開心。

因為麥克說得如花似錦的伊洛瓦底江，在機窗里看出去僅僅是一道較寬的濁流，兩岸的樹木幾乎淹進水裡。而他們正準備降落的飛機場也僅僅是小樹林裡面的一片砂土地，唐城幾乎看不到密支那的街市。減慢速度的飛機彷彿嘆了一口氣，然後就在這砂土地上降落了，因為當天早上下過大雨，飛機的輪胎與地面接觸的時候還弄得水花四濺。

跳下機艙的唐城仔細看著腳下的這個簡易機場，這塊黃色的砂地事實上倒是很具規模的。機場上還有其他兩架運輸機，機場周邊堆著一堆炮彈，另一邊是剛才運輸機上搬下來的一堆給養。很多人在機場上跑來跑去，還有些人在遠處佇立徘徊著，總而言之，這裡的情形和新平洋的機場差不多，只是秩序看著亂一點。

「走，帶你去看看那密支那。」麥克拉著唐城去了飛機場附近的小丘陵上，丘陵下面就是飛機場，東北和西北面都是一脈高山。這時候太陽照得眼睛發暈，丘陵的圓葉樹上一顆顆未乾的雨水還向下滴。正東面，離著唐城他們不到兩英里的地方就是密支那，不過丘陵上的唐城就只能看到一兩座白色鉛皮屋頂，天空中盤旋著的美國飛機正對那邊進行俯衝轟炸。

自5月里，中美聯合部隊進攻密支那機場開始，這種無意識的轟襲行動就在不停的持續著，在唐城看來，飛機轟炸的實際作用遠遠小於指揮部那些大佬們向日軍的武力炫耀之意。事實上，唐城對這次密支那之旅很是失望，沒有看到密支那的全貌，也沒有看到雙方部隊之間你死我活的攻擊與防守，就只遠遠看到了幾間白色鉛皮屋頂的房子和一場毫無意義的武力炫耀。

返回突擊隊的駐地，麥克試圖說服唐城前往密支那前線爭取新的戰功，可唐城說什麼也不同意，見識過新一軍的作戰方式之後，唐城可不想把手下的弟兄們也拖進那個純靠火力致勝的戰場里去。說不過唐城，麥克又去做侯三他們的工作，可沒有唐城的同意，不只是侯三，就連上回跟著麥克去往前線的岩龍也沒有答應。

對密支那的圍困還在繼續，所有遠征軍的部隊都或多或少出現了不小的傷亡，可唐城他們還是被指揮部遺忘在村子里，不過這恰恰是和了唐城的心意。但凡是有人私下議論前方戰事的，唐城就會讓軍醫帶了他們去後方的救護所幫忙，見過那些從前線送下來的傷兵之後，突擊隊里再也沒有了議論的聲音，氣的麥克大罵唐城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