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海蜇

他這話，真是一點兒都沒錯。

明明是正午，午休也就過了十幾分鐘，本來熱的渾身大汗，恨不得脫衣服光膀子的一群演員，就忽然開始覺得涼爽起來，而且連空氣里，似乎都透露出一股子寒氣。

「爽！」

劉天王現在也不擺他天王的架子，舒舒服服地在地上一坐，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連身上重的要人命的衣服，穿起來也沒那麼難受。

廖燕睜開眼。

江河打了個哆嗦，壓低聲音道：「青公子，你可別半路掉鏈子，盧家這地方鬧了半年多，我們家三叔曾經來過一次，沒進來就走了。」

青溫容失笑：「我們就是拍個戲而已，借用一下地方，那些……不至於小氣到連地方都不肯借。」

江河閉了嘴，不再說話。

只是，山洞裡越來越冷。

沒過一會兒，劉天王就忍不住差異：「奇怪，這是大白天，怎麼忽然降溫，不會要下雨吧？」

廖燕若有所思：「下下雨挺好，我記得有好幾場戲都要在雨中拍攝，直接下雨，省得我們費事。

話音未落，就聽見一聲晴天霹靂。

大雨傾盆而落。

劉天王：「…………」

於君副導演看了導演郭大善一眼，倆人低聲商量了幾句，就很淡定地招呼：「燈光，攝影，準備準備，最後拍完咱們收工。」

說起來，雖說於君只是郭大善的副手，可卻不如其它劇組那樣，副導演就是擺設，郭大善好說話，於君也是容易打交道的，兩個人配合十分默契，幾日工夫，到交情深厚起來。

於君甚至三言兩語。都沒說什麼待遇，就把郭大善拐進了公司。

劉天王一看，其他人都開始折騰，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地『滾』過去開工。

今天拍戲拍的特別有氛圍。

是一場劉天王飾演的男二號。四十多歲，半吊子風水術士南浩和一個國外來的風水師鬥法的戲。

兩個人同時布陣，頗有些鬼哭狼嚎，風聲鶴唳的景象，劉天王這會兒，卻覺得自己是真入了戲，空空蕩蕩的山洞用不著後期特效，就彷彿有黑霧瀰漫。

這一場如有神助，尤其是和廖燕飾演的地界使者對話的時候，看著那一雙冰冷的。明明無情，卻對這個世間充滿了好奇的眼睛，他一時間都忘了是在演戲。

一直到這一幕戲拍完，廖燕輕飄飄地下場，他還覺得腦袋在發昏。幸好劉天王畢竟當了幾十年的演員。很快就調整好狀態，笑道：「如果一直這麼順利的話，沒準兒咱們能提前結束拍攝，到時候可以抽出幾天時間在附近玩一玩。」

他一邊說話，一邊一轉身，結果剛一轉身，洞口的方向就咕嚕嚕地滾過來一個大木桶。

「啊！」

劉天王嚇了一跳。那大木桶的速度太快，他一時間居然避不開，猛地一抬手，做出個防衛的動作，閉上眼睛。

其他人也吃了一大驚，齊齊扭頭。就見那隻半人高的大木桶可能是撞到什麼東西，顛了一下，轉了個彎，擦著劉天王的身體就到了廖燕眼前，正好正地停住。

半天沒動靜。劉天王睜眼，先看了看廖燕，見她沒受傷，這四下張望：「怎麼回事兒？哪兒來的木桶。」

他離洞口最近，還特意過去瞧了一眼，一個人沒有，所有工作人員都在裡面忙碌。

其他人也都搖頭表示，東西不是自己的。

他們來拍戲，也不可能帶一個這樣的大傢伙過來，難道不嫌沉？

於君旁邊一助理見狀，連忙走過來，拿剪刀剪斷木桶上蓋子上的膠帶，打開一看，笑道：「是海蜇，阿燕妹子，你剛才不是說最近腸胃不太好，想吃點兒海蜇？正好啊，一會兒讓咱們大師傅給你做。」

說著，助理還戴上手套把裡面的海蜇頭拿起來看了看，「不錯，不錯，這種紅蜇營養價值最高了。」

廖燕失笑點頭。

劉天王：「…………」

隨隨便便撿的東西，都不知道是誰的，怎麼能就這麼吃了？而且，還是——鮮海蜇？

幽城是內陸山區好不好？又不臨海，哪裡來的鮮海蜇？你們以為是海蜇皮呢？

那東西有腐蝕性，而且放著不動，很容易化作汁液，什麼都剩不下，長途運輸實在是太過困難，而且這地方交通也不是很方便，這海蜇究竟是怎麼過來的，難道空運？

劉天王肚子里一通咆哮，徹徹底底對這個怪異的劇組無話可說。

助理還真高高興興地拿去給大師傅。

晚上就加了菜，黃瓜絲，炒花生碎，加上各種調料拌的海蜇，清涼爽口。

劉天王也多吃了幾筷子，不吃白不吃。

吃完飯，晚上就不拍戲了。

因為電視劇的拍攝進行的很順利，郭大善他們和一群工作人員都不著急，外面大雨傾盆的，一時間卻不好走，乾脆就搭帳篷住在山洞裡。

一群演員，就算心裡覺得住不慣，卻也不會去計較，干他們在這一行，本就要能吃苦，不可能永遠像屏幕上那麼光鮮亮麗。

天氣涼快了，大家乾脆坐在一塊兒聊天。

在陰測測的山洞裡，一群容貌都在水準以上的男演員，加上一個容貌超過水準不知多少倍的女演員，個個都是全副武裝，穿著戲服，坐在地上一邊啃西瓜，一邊吐沫橫飛的聊天。

反差美……真是萌萌噠！

那些小助理們拚命拍照。

說起來，這個劇組的氣氛挺好，可能是難得碰上脾氣不錯的導演的緣故，演員們跟著火氣也變小了，一塊兒拍戲，也沒鬧出什麼不和啊，矛盾之類，大傢伙就算不至於成為密友，到也逐漸變得關係不錯。

正聊天，劉天王忽然一舉手。小聲道：「靜一靜，你們聽。」

山洞裡一時安靜，不遠處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只是一下子就消失了。

飾演同樣身為三個主要角色之一。安康的演員孟松，今年才十八，激靈一下，打了個哆嗦：「什麼聲音？難道有人？」

一時間，在場的演員都沒有說話。

劉天王嘆了口氣，忍不住腹誹——在香港註冊的這個小公司，什麼聯盟娛樂，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怎麼劇組每次拍攝，都要鬧出點兒超自然現象。

他不是傻子。經驗豐富的很，上次合作，就察覺到這個公司不一般。

事後，他的經紀人還試探了試探，回頭就告訴他。絕對不要輕易去招惹，反正水特別的深。

此時抬頭，好幾個演員臉色都不大好看，但聯盟娛樂的所有工作人員，包括導演於君，臉上都輕輕鬆鬆的，或許他們的態度過於淡定。或許是這兒的人很多，所有人只是遲疑了一下，就都恢復鎮靜。

「也許是上面傳下來的聲音，這山洞地形複雜，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迴音。」孟松自己給自己找理由，笑著摸了摸腦袋。

於君眼睛里閃過一抹笑意。翻出兩副撲克，混在一塊兒，招呼一群人坐在一處：「行了，都別胡思亂想，打撲克。打撲克，知道咱們劇組的顧問是誰？鳳城江家，江河，就算這裡出現點兒靈異事件，正好做我們免費的群眾演員。」

一句話，氣氛頓時熱鬧，廖燕也忍不住笑。

一會兒工夫，演員都平復了心情，於君的一個助理忽然道：「我跟你們說個事兒，不過，都別怕，咱們人這麼多呢，也沒什麼可怕的。」

「知道嗎？我們之所以借用眼下這座山拍戲，就是因為，好些人傳說，這座山的風水有問題，能聚攏陰氣，地方不大幹凈。」

他故意把話說的陰測測的，又驟然起風，山洞裡溫度不免低了不少。

孟松撇了撇嘴：「……我知道了，劇組肯定是擔心我們不能入戲，故意的。」

其他人也恍然，忍不住嚷嚷了幾句——「拜託，人這麼多，就是想嚇唬人，哪裡來的氣氛。」

「不過，用來炒作的確挺有趣，風水術士拍攝現場，女鬼駕臨旁觀，如何？」

「為什麼非得是女鬼，男鬼不行，惡鬼不行？」

「還色鬼呢，最好是女色鬼！」

一行人哄堂大笑。

廖燕也跟著笑，卻伸出手去掐了青溫容的小角一把——這傢伙也太大膽了，如果都是自己人到無所謂，可現在，演員里兩個主演都是外人，他們怎麼能胡來！

「悠著點兒！」廖燕低聲笑道，「嚇著觀眾怎麼辦？」

「你以為觀眾都像你？就咱們這樣的小清新，不讓觀眾罵就不錯，還想嚇到他們？」

青溫容很是感慨地嘆息，他還是開始混這個圈子才發現，世上神經最堅韌的生物就是觀眾，估計真鬼放出來遛一遛，他們還要大叫不夠恐怖，不夠嚇人！

「不用擔心，咱們過來一趟，一邊拍攝，一邊解決解決這裡的問題，正好讓盧家欠你一個人情，不但抵了借用場地的費用，還能賺一筆勞務費，更能讓我們的電視劇更真實，實在是一舉三得。」

他們現在拍戲佔用的地方，是盧家早年開發的一處旅遊景點，在幽城，一片不算大，卻也不小的湖中心的島嶼上面的荒山上，這個山，以前有個名字叫洞湖，就因為它的位置是在湖水中央。

聽說幽城幾十年前就是一片水域，滿城都種了荷花，後來城市改建，水到漸少了，如今也就在城郊山下，還有一大片水在，而且通向河流，也算是活水了。

盧家當年路過，覺得這片自然風光很好，尤其是山上，有很多洞穴，還有人工雕琢的痕迹，大約是古代遺迹，就動了心思，建橋修路，大搞開發。

卻沒想到，工地上陸陸續續地出事，尤其是洞湖山上，一天之內四十多個人在山上出事兒，一開始還是崴傷腳什麼的，後來就摔斷腿骨，到最後差點兒沒鬧出人命來。

當時盧家正在要緊的關頭，不敢再鬧大動靜，只能自認倒霉，停了工程。

等到事情過了，他們想再次開發，不曾想，這一次事情鬧得更大，不是出意外了，根本就是直接見鬼。

也不知遇到了什麼恐怖之事，工地里好幾個工人聽說給嚇得昏死過去，還有一個差點兒心臟病發作，如果不是搶救及時，整個人就走上黃泉路。

沒辦法，開發再也進行不下去。

到現在差不多六年多，洞湖山還是荒山，湖泊也沒有開發出來，盧家已經扔下的六千多萬的資金，一下子打了水漂，又哪裡能甘心？

雖說不怎麼信風水什麼的，可這種神秘事件，他們也想不到其它解決方案，盧家的老爺子好歹對這些半信半疑，也有幾個朋友對風水之說很關心，就找到江家，只可惜，他一開始也許架子端的有點兒高，江河他三叔就專精算命，對風水只知道一點兒，來了一次，只看了一眼，連洞口大門都不曾進入，轉頭就走。

哪怕盧家說他是騙子，他也忍了，只道學藝不精，不敢隨便伸手，以免害人害己。

這次青溫容要借用荒山拍戲，找江家的人過去聯絡。

本來，盧老爺子不想再和江家這樣的江湖術士打交道，江家也不大樂意去那樣的豪門。

可青溫容的面子，江家也不好不給。

盧老爺子卻挺容易說話，大約也有門路，知道青溫容的身份不簡單，而且，對方求的也不是大事，一句話的小事兒而已。

而且，青溫容還承諾幫他們解決問題。

無論最後能不能解決吧，有希望總要比沒希望好，好好的山水，好好的風景，隨隨便便廢掉可不好，他還不想做盧家的敗家子。

於是，青溫容一分錢都沒花，就從盧家拿到了一座島嶼，一座山的暫時處置權，隨便拆拆改改，完全不像去借用別的地方拍電影那般，還要考慮不能太破壞人家原本的環境裝修。

廖燕腦子裡轉了幾個念頭，手背忽然涼了一下，她一低頭，正好看見一片灰色的衣角一閃，鑽到牆裡面不見蹤跡，地上卻多了一隻古色古香的荷葉杯，裡面還裝了一大杯，削好皮，切成小塊兒的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