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願望

不知道又鬧什麼幺蛾子！

廖姑娘其實一點兒也不想去，可下一瞬間，天上驟然變色，漆黑的濃霧翻滾，白色的亮光隱隱約約閃現，孟雪竹驚駭欲絕，腳下一軟，就差點兒癱倒在地。

她的安全手機幾乎是爆炸一樣響了起來。

「阻止戴卓，無論他在幹什麼！」

路採薇的聲音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冷硬尖銳過。

廖燕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後面場記，助理，攝影，還有孟奇都給嚇了一跳，來不及喊，廖燕整個人便沒了蹤影，孟奇氣得差點兒沒把手裡的喇叭摔了。

只是連女一號都跑了，還拍什麼拍？

一回神，孟奇就覺得不對，他雖然看不見空中的異象，可相處時日不算短，卻知道廖燕在工作方面從來很認真，別說遲到早退什麼的，便是研讀劇本，她也比旁人認真，像忘詞，笑場之類的，別的演員即便大牌如宋陳，也免不了有一兩次，她卻從不曾因為這個被喊ng。

怎麼想，她會如此著急，連交代一聲都沒有就跑了，必然是有急事。

孟奇一扭頭，就看見廖燕的經紀人孟雪竹也站起來往那邊跑去，乾脆皺眉道：「究竟怎麼了？咱們都去看看。」

這是公司自己的地方，除了攝影棚，還有一些酒店餐廳，並不是荒涼的地界。

廖燕他們是向南跑的，那地方到沒別的東西，就是有一個人工湖，還有一座人造的巨大的石雕，還有不少小石雕，最中央的那一個最高大，足足有七八米。

演員們都比較忙，而且還出了溫碧的事兒，一連好些日子都忙忙亂亂。別看在附近的攝影棚拍了好幾場戲，卻從沒有到四周轉過。

廖燕一路都沒有走差路。

不是她追蹤能力有多高，而是戴卓根本就專門引她過去，一路上散發的那股植物清香。隔著三里地也能聞得見。

她跑過去，先入目的是巨大的石雕，整個石雕從上到下，點滿了蠟燭，蠟燭的燭光像星光一樣燦爛，路過的行人大約以為是有什麼活動，就不免駐足圍觀，竊竊私語。

廖燕一抬頭，戴卓就坐在石雕的最頂端，類似燈光一樣的亮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黑夜裡，越發讓人覺得他面如冠玉，飄然若仙。

只可惜，他不是仙。而是惡魔。

夜色下，燦爛的燈光映照的戴卓比白日還漂亮，要不怎麼都說——燈下觀美人！

可那麼稠密的黑暗，哪怕有一點兒亮光，也讓人無端端心中發寒。

廖燕嘆了口氣，輕聲喊：「戴卓！」

戴卓就低下頭看她，忽然笑起來：「昔年天下第一神算。江英，曾經為我批命，說我命犯孤煞，克父克母克親故，必將眾叛親離，孤獨而死。」

廖燕心裡一咯噔。

戴卓的聲音卻特別的輕鬆。

「我從十八歲開始就等著死。反正父母親人都被我剋死，也應該輪到了我，不過，歐陽泉說他福澤深厚，能澤被天下。連天下都護得住，何況是我？我一時心動，就老老實實地跟他進入聯盟。」

戴卓臉上的笑意更濃，「聯盟的人都很好玩，有意思極了，和他們才是真能玩得起來，弄得我連和其他人玩遊戲的興緻都漸漸消退。」

「然後，三長老死了，小宇死了，菲力死了……一個個都死了，就連被江英說，福澤深厚，一生平安順遂，萬事都心想事成的歐陽泉也自己找死，帶著剩下的人屍骨無存，永遠留在了夾縫裡面。」

戴卓收斂了面上的笑，百無聊賴地站起身，輕嘆一聲：「無趣。」

他一轉身，招了招手，秦琪居然也在上面，而且一步一步走到前面來，跪坐在石像的邊緣。

別人看不到，廖燕卻看得清清楚楚，這個女人的脖子上有一條細細的黑線，一直像天空中延伸，戴卓伸手碰了那黑線一下，黑霧就從他的手心裡開始往胳膊上面蔓延。

有一瞬間，嗓子有些乾燥，廖燕咳嗽了兩聲：「你想做什麼？」

「上來，我讓你看看最美的風景。」

下面圍觀的群眾們都發現不對。

「咦？上面居然有人，多危險啊，怎麼上去的？」

「喂，快下來。」

「要不要報警？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會兒孟雪竹，孟奇，還有一群工作人員也來了，只看他們的打扮，就全是拍電視的，一時間周圍的群眾喧鬧聲到小了下去，估計也把這當成了演戲。

他們卻不知道，廖燕這會兒是真的心中惶惶失措，不過，還是活動了一下手腳，把袖子，褲腿，都挽起繫緊。

孟奇臉色不大好，宋陳一眼看見秦琪，整個身體都僵硬住，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扯著道具讓人家準備保護墊，就怕自己的女友一不小心摔下。

一片混亂中，廖燕往上面一跳，就抓住石壁，蹭蹭兩下上去兩米多。

歇了幾秒鐘，直接爬到頂，翻身上去，正好坐在戴卓和秦琪身邊，將兩個人隔離開來。

估計在專業指導下玩攀岩，也沒她這般熟練。

孟奇導演瞪大眼睛，一顆心砰砰砰砰，額頭上冷汗直往下冒，暗中不知道念了多少句阿彌陀佛，更是相信自己認識的那幾個高人的話，他這陣子會諸事不順。

戴卓伸手拍了拍廖燕的肩膀，抬手向空中一指，她就不自覺跟著抬頭。

「仔細看。」

她看見了。

空中竟然有一個翻滾的黑洞，天空似乎要裂開一般，說是黑洞，但裡面確實如戴卓說的，是很美的風景，全是黑色，黑色的群山，黑色的萬水，黑色的斷壁殘垣，即便色彩單調。卻不能不說一句那是充滿頹敗的美麗。

戴卓的聲音又輕又軟：「阿白……歐陽泉花了十年的時間精心準備，終於帶著聯盟三百二十一個人，飛上天去，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我從來沒有想到，原來那裡如此之美，尤其是最後，燦爛如煙花，閃爍如流星，我每天晚上做夢，都會夢到那一刻。」

廖燕身體僵硬，完全說不出話。

「為何只有我一個人被拋棄在那個世界之外？他們以為我會感激？歐陽泉憑什麼擅自決定我的生死命運？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選擇的，他們有什麼權利去否決？」

廖燕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知情的還以為那是個什麼好地方。她可看過路採薇寫的一點兒背景大綱。

原某公安局長，攜親朋故友於2012年12月某日子時，以自身為引，催動某家族秘藏的第一號法陣，發動禁術。以身殉陣，造成陰影位面崩塌，與地球連接的通道崩裂，徹底破壞法則，解決幾千年懸而未決的難題。

文字很隱晦，因為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出現別的變故，某些人名最好不要出現。

可無疑。所有去了的人全都死去，連屍骨都沒辦法取回——現在，幸運之極，活下來的戴卓，這會兒又犯起了中二病，非要自己也去死一死才高興！

廖燕簡直恨不得一巴掌抽他腦袋上。讓他清醒清醒，可惜，有點兒膽小，不太敢。

甚至，廖燕忽然發現。讓戴卓按住肩膀，她的整個身體便再也無法移動，暖洋洋的，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一種極致的舒適感，就和書中形容的，在母親的肚子里時的感覺，沉浸在水中，昏昏欲睡，頭腦不清，卻輕鬆之極。

她的水晶宮都在發光，光芒溫潤，整個靈魂好像脫殼而出，向天上飛去。

「既然志同道合，若不能白首同歸，自該共死，若合葬一處，同走黃泉路，生前恩怨，也能結算清楚……重建通道，送我上去，難道他們就真的應該永遠不能回家？難道你不願意接回他們的屍骨？」

戴卓的聲音充滿了誘惑力。

廖燕甚至開始覺得他的話特別特別的有道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莫名其妙地開始釋放。

「下來！」

樓下忽然傳來喝聲。

廖燕猛然驚醒，一低頭，就看路採薇站在石像下面，大聲喊道：「跳！」

跳下去應該死不了。

廖燕心裡一顫，感覺到身體恢復過來，一咬牙，就閉著眼跳了下去——這種時候，七八米的距離實在不算高！

她剛一感覺到震蕩，就被路採薇抓住手臂拖了過去。

撲通，撲通。

兩聲悶響，正是戴卓和秦琪緊跟著掉了下來。

廖燕自己也忍不住咳嗽出一地血沫兒，頭昏眼花，根本顧不上他們，只聽見宋陳嘶聲裂肺地喊著撲過去。

好慘！

廖燕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她自己傷得不重，應該說恢復的夠快，這會兒也只是覺得胸口隱約有點兒悶悶的，戴卓應該也沒事兒，那傢伙雖然不是習武之人，可身體也堅韌的很，再說，下面還墊著安全墊子呢。

至於秦琪——兩根肋骨骨折。

沒有毀容，總體來說，這傷勢似乎也不能說特別嚴重。

孟雪竹坐在一邊給廖燕削蘋果，一邊感嘆：「孟導演這幾天臉都是黑的。」

怎麼可能不黑？開拍沒幾日，劇組一連三個演員進醫院，還有一個世界知名的醫學界名人。

孟奇就算再喜歡話題度，也不希望自己的電視劇開拍過程中被無數同行懷疑根本就拍不完！

廖燕接過蘋果，忽然愜意地眯起眼睛，呻吟了一聲：「好舒服！」

孟雪竹忍不住笑：「路採薇剛才才說，你醒過來肯定會特別高興。」

連她都好奇，傳說中於家那隨法則自然誕生的異寶到底有什麼妙處——這句話，孟雪竹可不會說，哪怕是再親密的關係，好奇心也該有些分寸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