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秦夫人的姐夫是哪個
豐家大老爺接到弟媳來信得知事情來龍去脈后,風風火火的跑到弟弟家,怒斥:「愚材!你這是要把全家人都害了才甘心嗎?……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學腐儒的作派!兩杯黃湯下肚,幾十個破字就把自家的把柄給別人遞過去,如今禍已闖下,我待看你要如何!」
看著弟弟眼底淤青、面色憔悴,整個兒人低頭耷腦毫無精神模樣的,豐大老爺心軟下來,硬咽下到了嘴邊兒的話,一聲長嘆坐了下來。豐家大夫人怕小叔子夫婦面上不掛,連忙說和:「老爺休要動怒,咱家小叔向來單純,做人做事從來坦直,哪能想到小人的歹毒?」
這話倒是實情,就因為豐父自幼心地純正到有些呆,豐府老太太才堅持讓小兒子早早離開祖宅自立門戶。一來,想著小兒子若是少了家族過分的庇護,許能長大些;二來,也是讓他們弟兄之間少些經濟瓜葛,以保全兄弟情分,若是將來那個呆兒子有了萬一,她的長子總不至於看著弟弟受罪。老太太一世英名,卻怎麼也想不到小兒子因為半生順遂以至於只長年紀不減獃性,還不知從哪裡學得那些老儒生的直耿,不懂世故人情不說,還滿腹憤情。到最後實在沒轍的豐家老太太只得搬到這個兒子的宅邸居住,以方便看顧他些。
直到前不久,年逾老邁的老太太因心中挂念老家紹興,硬拗著性子非要回去一趟,兩個兒子抵不過自家親娘的堅決,沒了辦法只得讓兩房嫡孫親自護送老人家回鄉。豐大老爺被氣得腦袋抽痛,看著弟弟心裡嘆氣,老太太這才離府幾天,這傢伙就惹出了亂子!他恨鐵不成鋼的瞅著弟弟,真恨不得上去抽他個大脖溜兒。
豐大夫人不願意丈夫在這當口動手,要不這本來腦子不甚清楚的小叔子還不得真給鬧傻了?她拉著自己的丈夫,指明:「老爺!……現在還是想想辦法才好,總不能讓咱家孩子真往火坑裡跳啊!更何況,如今此事干係著全族老少,若當真有個萬一那就是天大的禍事,咱們還得細思量才行。」
豐大老爺吹鬍子瞪眼,粗聲低吼:「思量?怎麼思量!連那吳同一家老少全部失蹤,這個蠢材都沒有發覺,如今吳同死在豐府下院,你說,這不明擺著是咱們做賊心虛嘛!」
豐大夫人卻搖搖頭:「有些事,連個下人都能想到,咱們難道還不如個下人么?」豐大老爺聽聞很不甘心的哼了一聲,坐在一邊沉默著喝茶。
原本主人變配角的豐父夫婦看著兄嫂在一邊打啞謎,很是不解:「哥哥、嫂子,你們這是……」
豐大老爺一聽弟弟開口,立時瞪過去,嚇得豐父縮了縮脖子,到底沒將話說完。倒是豐大夫人拉著豐夫人的手笑道:「弟妹別和你大哥計較,他不像小叔子,他就是個粗人,要是有話聽著不順耳的,也別和他當真,他也是心裡著急。」
豐夫人忙說不敢,豐大夫人又說:「兩個侄女自小和我家的雅緻一處玩耍,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和自家閨女沒有差別;你幾個侄兒們自小就都不喜舞刀弄槍,見了你們大哥個個兒的恨不得繞著走。俺們全家三輩兒里唯有臻兒和她大伯有眼緣,這爺倆親近得很。別的不說,單沖著這至親情分,我和你們哥哥也不能袖手旁觀。」
豐夫人勉力一笑,想說些話兒,卻不想嘴角才一挑起,淚珠兒就滾落下來,幾度欲開口,每度話不成。
豐大夫人看了心裡也酸酸的。豐大老爺見弟弟手足無措的模樣,雖然滑稽,但好歹沒哭出來,心裡方才好受些,道:「別的事情,你們兩口子就不要插手了,只是鄭府那邊先附和著。什麼事都能談,什麼事也別答應下來……」說著,看了豐大夫人一眼,又接著說:「好歹拖過今年去,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說罷,看著弟弟張口欲言,豐大老爺板下臉肅聲道:「今天說的話,不管是誰,一個字都不許往外傳!……老太太那裡也別遞信兒,免得驚著她老人家;家裡的幾個小子,平時都拘在家裡不許出去;去南地的那幾個大的,我自會叮囑他們暫時別回來了……至於兩個姑娘,鄭府那裡得堅決拒掉一個,否則,憑他家的疑心恐會壞事。至於用哪個侄女蒙蔽他們,你們做父母的自己看著辦!」
豐夫人猶疑了一會兒問:「嫂子,大侄女兒前些時日訂給了京城蘇家的五少爺,不知他家的雙胎弟弟有沒有……」豐大夫人明了:「我給你問問去,只是這事雖著緊,卻也不能操之過急。」
到了第二天,豐大夫人尋來當初說媒的媒婆,細細問了一些關於蘇家六少的事情,將話頭遞了過去。蘇府挺仁義,特派了主母身邊的管事回話,話里委婉的表示,自家六爺性子乖張,家中長輩無人能管,先前曾口出狂言要立業之後再成家,因此不敢輕易允諾,怕他犯起混來壞了豐府小姐的名聲。
這種事自然要你情我願,方才成得兩姓之好。如今人家已然給了答覆,雖然話語委婉但也是拒絕。至於人家用的借口,自己這邊也不能深究了,否則沒了輕重的就要壞交情了,況且蘇家人並未說假話,當初蘇六少爺怒闖冬園、棍打自家老子姨娘和庶兄庶姐之事,滿京城的人哪個不曉得?若不是如今情況緊急,豐家也不敢將女兒嫁給他。現在這條路堵住了,豐大夫人只得再另尋出路。
可是出路還沒找到,豐父一家便被鄭夫人的「熱情」逼得苦不堪言。因為自家兄長有話在先,豐父只得硬著頭皮看著妻子忍受煎熬。豐夫人終於受不住,拉著豐大夫人的手哭訴:「嫂子,這鄭府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您快幫我想想主意吧,不拘是哪裡人,只要是個正常人、只要人不壞,只要能立時給我女兒定下親,勿論有無本事,我都情願!」
豐大夫人勸慰:「弟妹可是心中當真有了決斷?……你且說說你們兩口子打算給哪個侄女訂親?讓哪個侄女兒周旋?」
豐夫人晃了一下神,道:「她們姐倆從小感情好,也別因為我偏心,將來壞了情分。索性按著年齡走,蘊兒如今已是十六周歲,正是定親的年齡,嫂子就給她尋個過得去的人家吧……至於臻兒,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才成人……我聽嫂子的,忍下今年,想必老天垂憐,不至於真要讓我兒沒有結果。」
豐大夫人又問:「弟妹真心不願再等些時日了?也許還能再找到不錯的人家也未可知。」豐夫人垂淚嘆氣:「若是真能再等,我何至於如此倉促狼狽?」
豐大夫人沉吟一番,開口:「自古保媒拉縴就不好做,一個差錯可能就得罪於人……你我本是至親之人,如今事情又迫在眉睫,我便開一次口,只是若弟妹心中不願,也別記恨我這個嫂子才是。」豐夫人聽聞,心知人選必不會太好,可她到底明事理,也清楚兄嫂為難,因此思量一番,堅定道:「全聽嫂子的。」
「說來,人選倒真是有現成的,只是……當初我家老爺派人給小叔送信,便是因府中來了客人,此人說來還和我娘家連著親,是我五堂姐的女婿,姓韓。」說道這裡,豐大夫人有些猶疑,豐夫人卻眼前一亮,忙接話:「可是那個比嫂子只小十歲的外甥女兒?」豐大夫人點頭,她見豐夫人好像神情一振,便知曉其想差了,忙要插話,哪想豐夫人太過興奮,她竟沒有攔住。豐夫人道:「外甥女兒生的好像是個公子,算來只比咱們蘊兒大半個月。」說著,雙手一拍,笑道:「那豈不是大好的姻緣?」
豐大夫人忙止住話頭道:「弟妹想差啦,我那侄外孫早在未成人時便訂了親,訂的是福建的譚家女兒。」
豐夫人一聽大失所望,旋即好像有所猜測,抖著唇問:「那嫂子說的人是……」
豐大夫人心一橫,說:「我想說的人是,我那侄外孫的父親——韓鵬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