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百五十六章 權與國

地一百五十六章 權與國

領頭的年輕人咬咬牙,說道:「這證據,用過就會失效,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只有御前呈情時,我們才會把證據拿出來。」

「這可就麻煩了。」司法院院冷低眼瞟著這些平頭百姓,「沒有足夠的證據給我看,我不可能放任一個如此重罪的指控呈交上去。」

「大人,如果我們的訴狀上有貴族的署名呢?」年輕人抬著頭,直直盯著司法院院長,「萬輝國國家法典規定,如果民討訴狀能得到相當數量的貴族署名,就必須要呈交內閣審閱。如果我們有貴族的署名,您會把這份訴狀呈給內閣嗎?」

司法院院長漠然看了年輕人一會兒,又隨手翻倒訴狀最後一頁,最後的留白處,並沒有任何署名。

這年輕人見狀,從自己懷中取出一張牛皮紙,直接面向議席展開:「這是我們收集到的貴族簽名,大人。」

司法院院長只遠遠掃了一眼,就明白,這張訴狀,是必定要呈上去了。

他起身收起那份訴狀,遞給一直隨侍他身邊的藍衣人說道:「安排人對訴狀上的內容做個評估,三天後,這份訴狀連同我們司法院出具的審查意見,都交到內閣那兒去。」

說完司法院院長就扔下一大堆等著看熱鬧的民眾徑自離開,弄得眾多旁聽者莫名其妙,噓聲四起。

藏藍色制服的男子愣了愣,緊隨在司法院院長身後離開,到了人少的地方時,他低聲詢問:「院長大人,這份訴狀真的要交上去嗎?昨天早晨。內閣的兩位大臣剛剛被審查停職,新晉的大臣代理都是保羅那邊的人。這訴狀即便交上去,也不可能被陛下看到。即便是被陛下看到了,也怕驚不起半點兒水花兒。這麼做,只會讓保羅記恨您的。」

司法院院長停步回頭。看著這個藏藍色制服的男子,長嘆口氣說道:「司法院的一切行動只以法為準則,這是從開國先王開始就定下的準則。即便是現在司法院已經被保羅那傢伙弄得烏煙瘴氣,只要我在一天,這個底線就不能退讓。更何況,他們收集的那份貴族簽名。你應該比我看得更清楚。這是一場保羅和眾多貴族們的內鬥,我把這份訴狀呈上去,得罪的是保羅,可不呈上去,得罪的是一大半的貴族。既然如此糾纏不清。無法脫身,何不幹乾淨凈維持一個司法官應有的尊嚴?」

藏藍色男子沉思片刻,回到:「知道了,大人。」

司法院院長回身看向面前一條蜿蜒曲折的林間小道,半晌感慨一句:「我的處境,比那些投遞訴狀的人可好得多了,起碼沒人敢來明著暗著取我性命。可他們……只怕是沒幾個人能活到三天後了。」

……

……

亞恆親王最近心情非常不好,雖然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物。但那種陰沉的氣息卻還是被僕人敏銳捕捉到。

這一整天,所有人侍奉在側的僕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犯半點兒錯誤。招致主人的怒火。

這都怪那個該死的貝雕!他竟然敢放亞恆親王的鴿子!而且在放了人鴿子后還玩兒躲貓貓!這都幾天了,亞恆親王手裡強大的國家情報體系竟然都找不到那個貝雕的下落!雖然下仆們都在詛咒那個貝雕自己喝醉酒摔到臭水溝里淹死,但事實上卻是,這個名氣極大的賭客,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更要命的是。偏偏就在這幾天,宮裡的情形也詭異起來。

「殿下。」一個銀甲侍衛匆匆跑過城堡過道。微微喘息地衝進亞恆親王的會客室。

會客室里,亞恆親王正在和幾個大貴族交談。見侍衛不稟報就衝進來。他微微皺了皺眉頭,歉意地對幾個貴族微微頷首告禮后,他轉頭看向這個銀甲侍衛,問道:「出了什麼事兒?讓你急得連身為皇家侍衛的禮儀都忘了?」

「殿、殿下,王宮出事了。」

亞恆親王沉臉看著這個侍衛。他身上的銀甲有些凌亂,像是快馬疾馳后模樣,他的肩膀有些發抖,似乎是因為什麼事兒在慌張,他神色略有遲疑顧慮,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當著旁邊貴族的面兒呈稟事情。

「各位,抱歉,我先去書房議事,半小時后回來。」說完,亞恆親王向門外侍者囑咐:「照顧好各位大人。」

隨意一個眼色飄過去,那名銀甲侍衛當即跟隨亞恆親王去往他的書房。

「說。」關上書房的門后,亞恆親王霍得轉身,厲聲只喝了著一個字。

銀甲侍衛當即跪倒在地,努力剋制著緊張和惶恐,稟道:「貴族們聚集在王宮,要求陛下解散內閣!」

這個聽起來很緊張的局面,卻沒勾起亞恆親王的半點兒吃驚。

「哦?」他悠閑地倚在書桌邊,隨手抓過一本書漫不經心地翻了翻,「多半是前幾天那個民討訴狀惹出來的事兒吧?昨天訴狀才剛剛交到內閣手裡,今天貴族們就開始鬧事了?他們未免也太心急了吧?先不說別的內閣會不會把這份訴狀扣下,只說陛下這幾天身體欠妥、一直都沒露面的狀況,這份訴狀,就是內閣想呈給陛下看,也不會是這幾天的事兒啊。」

「殿下……聚集在王宮的貴族們不只是為了那份訴狀,他們在指、指控保羅大人幽閉君主,擅自代權!」

「你說什麼?」亞恆親王霍得直起身來。「誰這麼說的?是誰提出這種荒謬的設想的?」

「有威迪亞公爵大人和斯拉德公爵大人,還有……」

「行了!」亞恆親王厲聲喝斷銀甲侍衛的回話,心中不安驟增。

這幾天,王宮裡的情形的確很詭異。陛下忽然稱病不出不說,就連他這個親王去探病也被多次推諉,說什麼正在治療過程中,不便相見。等這幾天治療結束,國王陛下會召他來會面。還說這段時間,尋常國事就交給亞恆處理,如果有事需要商議就讓下人傳話。

亞恆親王很難想象,那個一直王位不穩、極看重自己權威的君王,會在讓他這個准王子一手接過國家的決策權。

亞恆親王和這個「遭神遺棄」的萬輝國王不一樣,他和傳統貴族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和胖子保羅也沒有勾搭關係,在萬輝國民眾心中也有良好的口碑。如果把國家的決策權交給他哪怕三五天,都意味著他可以順利對現有的軍政官員體系進行梳理和換血,直接架空國王,逼宮上位!

而事實上,這也正是亞恆親王這幾天嘗試去做的事兒。

他悄聲無息會見了各派貴族,對費季都城周邊駐防軍、巡防軍還有王宮內的禁衛進行了重新布防,從中試探軍官們對自己命令的認同度,同時也試探著王宮內的那位國君。

亞恆對現在的國王一直都抱有欽佩仰慕的情愫,這也使他的政變企圖變得模糊而猶豫。他總覺得這個機會被給予得太過輕易,太過突然,害怕這是那位國君在暗中試探自己,考校自己。但心中對權利的渴望,還是推動他在重重的顧慮和猶疑中採取了極為謹慎的前期布局。

但,貴族們現在聚集王宮所指控的事,卻是亞恆親王從來沒考慮過的。

國王被保羅幽閉?保羅在擅代王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兒!保羅沒那麼大能耐,君王也絕不可能會被如此擺布!

陛下到底在搞什麼?是在試探他,還是在試探國內的貴族?要不要現在和貴族們直接聯合起來,把對自己忠誠的軍隊直接調到宮裡去進行逼宮?可如果國王已經做好準備,在宮內暗藏了足夠控制局勢的強力後援怎麼辦?

這裡是魔法大陸,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一人之力能傾覆一國,一個道具可以毀滅一軍。萬輝國的王家用八百年的歷史為自己打造了太多護身符,其中很多令人咋舌的傳言確又真實到讓人不敢不信!

亞恆有自信能控制萬輝的政官、軍隊,但他身邊沒有一個能夠在任何情況下都足以保護他的強大戰力,也沒有一個可以顛覆戰局的強力魔法道具。

到底……該不該賭?

焦灼不下的心緒讓亞恆踱來踱去,眉頭緊鎖。

安靜跪等回復的銀甲侍衛低眉看著親王的腳在面前晃來晃去,只覺自己也被教的心亂如麻,卻不敢支聲。

不知過了多久,亞恆親王逐漸停下了身形。

他漫不經心掃著書架上的各種史籍,目光停留在一個薄薄的不起眼的小冊子上。薄書的書脊上,簡簡單單六個字:「德羅公國史志」。

亞恆親王低聲呢喃一句:「德羅公國……」

這個兩代而亡的公國,之所以能被專門著述一個史志,就是因為這個公國是萬輝國的前身。八百多年前的德羅公國因為一場政變而滅亡,那個發動政變的人,正是萬輝國的開國君主,也是曾今在德羅公國任禁衛騎士團團長的人。

德羅公國被非法篡位,引起周邊諸多公國的共同征討。可十數年的戰爭結果,卻是諸多公國喪國失地,成就了今天的萬輝王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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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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