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留級是也
高挑略顯佝僂的老者身影正站在桌前提煉藥劑，各種混搭的魔法元素收集燒瓶和藥材缽亂七八糟擺放在桌上，火一樣的赤色披肩搭在翠綠色的寬大長袍上，讓老者的背影顯得頑劣不恭，卻不和諧地帶出一份尊者的佻脫。
風靈不由奇怪，為什麼校長大人的著裝打扮總能弄得和他本人脾性這麼不搭調，這位長者，明明是那麼沉穩睿智、寬和嚴正。
「是風靈啊，」校長放下手中的燒瓶，回過頭來，慈和而刻板地將雙手疊放在身前，「你留級了。」
「……」
正事兒還沒說，您老就劈頭蓋臉給我這句話來打擊人啊！
風靈嘴角抽搐幾下，都能想象到波妮卡那張幸災樂禍的嘴臉了，卻擺出波瀾不驚的臉譜，說：「我睡過頭了，沒能完成暑期實踐報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一睡三天，她都沒來得及弄出個像樣的報告就已經開學了，沒有按時呈交暑期實踐報告，按照教學條例，留級沒商量。
一句話說完，校長大人也抽歪了嘴角，睡過頭了？你以為你留級就因為這個？知不知道你和波妮卡的波洛爾山之行被某幾個人知道后，默多學院在憤怒的奧蘭大公魔爪下被折騰成什麼樣子！更何況你個小丫頭片子也差點兒送命啊！還把波洛爾山夷為平地，至少九千人因為這事喪生！
如果不是我和烏蘭老師把這事瞞了下來，你早就被東澤國一紙大陸通緝令給拎回去處理掉了！
他挺了挺腰板，試著讓自己的形象更嚴肅更有威勢，「前幾天，波洛爾山被夷為平地，死了很多人，你和波妮卡很幸運。」
風靈默然，她看得出校長大人在試探她的態度，卻岔開了話題：「我想和校長大人談談波洛爾山裡的一些異狀。」
「波洛爾山裡的情況，我們已經從名叫穆克爾的小伙那兒聽說了，你們帶回來的東西也已經由幾位老師動手研究，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校長大人似乎對風靈岔開話題的做法有些不滿。
「是的，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和校長大人商談。我想請校長大人查明把我帶回學校的人是什麼人，如果我沒料錯，現在月虛石應該在那人手中，我認為月虛石那種危險的存在，不該放任不管。」風靈相信，從穆克爾的敘述中，校長已經知道自己引誘兩個怪物深入波洛爾山的事。
如果校長和烏蘭老師毫無芥蒂的交換意見，那很容易推斷出造成波洛爾山爆炸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再順藤摸瓜，月虛石的下落不言而喻——不是遺落波洛爾山，就是落入救助風靈的人手中。
剛剛她所說的事情，即便是風靈不說，校長也早應該有所警覺，著手開始調查了，多此一問，無非是想探查救自己的人和校長有沒有聯繫，如果有，那麼這就是屬於她自己的的尋回月虛石下落的線索。
那個月虛石，如果可能，她更希望能由自己之手獻給天命女神，為了穆克爾和波妮卡，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誰叫她不知天高地厚在天命女神面前誇下了那樣的海口，自討苦吃啊。
校長大人深目微沉，「這些事，不該由一個學生操心，你應該專註於自己的學業。去教務處了解一下你的新班，看看你的新課表，如果身體狀況允許，下午你可以試著去上課。」
「是，校長大人。」校長的回答和神態沒有給出半點兒可以參考的信息，看起來要找到月虛石的下落，她得多費些功夫了，風靈頓一頓，又問：「您知道穆克爾現在在哪兒嗎？」
「我給了他一份工作，後天入職，前兩天他回布諾洛斯灣收拾行裝，現在在哪兒，我並不知道。」
波妮卡不再多說，躬身告禮退出。
校長看著波妮卡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憂心忡忡地打量起自己的煉金攤兒，這個風靈，明知道自己導致許多無辜生命慘死卻沒有絲毫情緒波動，既沒有驚恐不安，也沒有自責愧疚，反而若無其事地轉而談論她所關心的其他事情，對於數千人的慘案，一個字都懶得多提，年紀輕輕，卻有著這種冷漠，讓他覺得可怕。
烏蘭說風靈是個知道悲傷和痛苦的智者，天真善良雖然與她無緣，但也不會是冷酷無情的惡人。從穆克爾的敘述中，他也認為風靈不是那種極端自私險惡的存在，但這種親則親，疏則疏，對與自己無關的人不浪費一滴感情的傢伙，他還是覺得脊背發寒。
剛剛和風靈的短暫接觸，他已經清楚風靈體內的入侵魔素都被壓縮到左手。明明學院里三個頂尖的御魔高手都無法牽動那些魔素分毫，這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卻能做到這種程度，這種潛力更讓他不安。
力量掌握在錯誤的人手中將會釀成巨大的悲劇，他深知這一點，才會同意烏蘭讓風靈入學的請求，他需要親自引導這份危險的力量，不讓她誤入歧途。
可現在……他猶豫不決地看著手中燒瓶，這麼費力地尋找醫治風靈的方法，到底是對還是錯？
風靈可沒想到校長大人心裡竟然裝著那麼多事，也沒想到簡單的對話可以弄出這麼大的誤會，施施然就直奔教務室去，領了自己的新課表回來。留級的事雖然讓她不爽，但既然已成定局，她也就隨遇而安了。
默多學院的班級制度有些特別，所有班級並不是按每個人專修的課程來分的，而是將所有專業的人平均分配到每個班裡。學院里全部十六個專業全年級一千人分為一百個班，每班基礎人數二十人，每五個班一個班級導師。
同一班級的學生，只要專業不同，課程就很少有交叉點，但班級的整體分數考核卻牢牢把這些學生綁在一起。
衛生考核、平均分數考核、教學成果考核、競技考核、集體評優考核、全陸競賽選拔考核……這些能在個人檔案上添光爭彩的榮譽都要以班級為前提，所以在默多學院，關係最密切的並不是同專業的人，而是同一班級的人，至於專業相同的其他優秀學生，則通通都是要設法踩扁在腳下的競爭者。
輕鬆避開學校的巡查員，風靈遊盪在空曠的校園裡，顯得無所事事，轉而想起留級生作為極有可能拖後腿的存在，很不被待見時，她不由又是一陣心煩——少不了又得花功夫處理人際關係了，很煩人那，先去活動區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