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農民工
「喂，沈冰姐么？我是趙小寒。」
晚上八點鐘，趙小寒獨自一人站在公用電話亭前，按照沈冰留下的號碼打了過去。
「小寒阿，我馬上就下班了，你在哪裡？我去接你。」對面傳來沈冰充滿磁性的嗓音，一個成熟的女人，哪怕是聲音都有著一股讓人無法抵抗的誘惑。
「不用麻煩你來接我了，咱們去哪吃飯？我直接打車過去就行了。」趙小寒婉言拒絕沈冰的好意，他不想讓沈冰看到他住的地方，哪怕是一個吊絲，也有他心中不可侵犯的自尊。
「傻孩子，姐姐有車，我去接你好了，你打車不還得浪費錢么？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知道過日子？」沈冰知道趙小寒並不富有，所以這句話也是在委婉的替趙小寒省錢，不過沈冰到底不是稚嫩的小女孩，這句話說出來讓趙小寒除了心中暖暖的，沒有一絲自卑的錯覺。
「那，那好吧，麻煩你了，沈冰姐。」趙小寒不再推辭，如果再推辭的話，就顯得自己太矯情了。
「這就對了，跟姐還客氣什麼？說吧，你在哪等姐？」聽到趙小寒不再拒絕，沈冰也是心情大好。
「我在煙雨小區的門口等你。」當說出煙雨小區的時候，趙小寒心跳猛然加速，b市所有人都知道，煙雨小區是這個城市的最底層的人居住的地方。
「嗯，姐二十分鐘就到。」沈冰並沒有因為聽到煙雨小區這四個字語氣有任何的變化，掛斷電話之後，趙小寒從口袋裡拿出一包十塊錢的紅塔山，這是他在這幾年裡抽過的最好的香煙了。從前跟李小雲在一起的時候，他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捨不得抽好煙，只是為了省下一點錢來讓李小雲更開心一點，而現在事實證明，他錯了，他就算一個月不吃不喝省下來的錢還不如有錢人的一頓飯讓李小雲更開心。
「一百，二百，三百，四百。一千，兩千，三千，四千，五千。」當數到手中鈔票驚人的達到五千的數目的時候，趙小寒呆住了，他沒有想到，李小雲的現任男朋友給他的分手費竟然是他兩個月的工資。
「呵呵，有錢就是好，隨手給別人的施捨，都是別人辛辛苦苦兩個月的成果。」看著手中的紅色鈔票，趙小寒臉上劃過一絲自嘲的笑容，這麼厚的一沓，他需要多久才可以賺夠？
二十分鐘以後，煙雨小區的門口，一輛乳白色的大眾帕薩特停下，當車燈閃耀，角落裡一個紅色的亮點出現在沈冰的眼中，緊接著，趙小寒那瘦削的身影出現在沈冰的視線中，此時的趙小寒手中夾雜著一根香煙，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只不過那笑意怎麼看都有一股讓人心疼的疲倦，當看到趙小寒如此表情的時候，沈冰沒來由的心中一緊，這個男孩究竟受到了怎樣的打擊才會落得如此田地？
「來了，姐。」走到車前趙小寒隨手把煙頭丟掉，狠狠的踩滅，然後擠出一絲燦爛的笑容。
「嗯，上車吧。」沈冰點了點頭，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坐上車子，趙小寒突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奢侈感，長這麼大，坐過公交車，卻還從來沒有坐過小轎車，今天，是他頭一次坐上如此奢侈的車子，當他坐在這輛車子上的時候，心中沒來由的出現一股聲音在吶喊，總有一天，你也要擁有比這一輛更豪華的車子。這一刻，他心中那隱藏了二十多年的野心終於開始萌芽，開始成長。
車廂內，一首叫做《壞人》的音樂單曲循環著，這首歌趙小寒聽過，也在海報上見到過這個被稱做亞洲微笑女天後的歌手，她叫葉傾城，一首《壞人》征服了大江南北男女老少，這一首帶著淡淡小女生小清新味道的歌曲迅速在華夏口口相傳，其火爆程度絲毫不亞於當年華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最炫民族風》。
「壞人，你的每一次擁抱，都是我們的曾經。」
「壞人，你的每一個笑容，都印在我的腦海。」
「壞人，你的壞壞笑容里，藏著我們的回憶。」
「壞人，依偎在你的懷裡，會讓我忘記一切。」
「小寒，今晚咱們吃什麼？」沈冰開車的姿勢很漂亮，也很有味道，一股熟女的味道在車廂內淡淡的清香中慢慢散發，輕嗅一口，趙小寒忽然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沈冰姐，還是你來決定吧。」除了跟李小雲，他再也沒有跟別的女人吃過飯，他哪裡知道在這樣的時刻應該去吃什麼？在這麼大的一座城市裡面，他連保證不迷路都做不到，更別提讓他選擇吃飯的地方了。
「呵呵，今晚是姐請你吃飯，你喜歡吃什麼，咱們就去吃什麼。」
「麻辣燙，過橋米線，這都是我這種人最喜歡吃的，不過讓冰姐你去吃就有點不適合了，所以還是冰姐你來做決定吧。」
趙小寒嘴角勾起一絲苦笑，這種市井小民最喜歡吃的東西，像沈冰這樣的小白領估計不會接受這種地攤小吃的吧。
沈冰點了點頭，笑眯眯的道：「好嘞，咱們就去吃過橋米線吧，我聽說有一家霍記米線挺好吃的，姐這就帶你過去。」
趙小寒連忙揮手，「姐，你不用顧忌我，那種場合不適合你去。要不，咱們還是去吃別的吧。」
「別的阿，我想一想。」沈冰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咱就去吃西餐吧。」
「西餐阿。」趙小寒臉色一變，心中一陣忐忑，他長這麼大除了在電視里，還從來沒有見過西餐長什麼樣呢。
羅曼蒂克西餐廳，聽起來是一家很有情調的名字，當看到西餐廳門口到處都是一輛輛名貴豪車的時候，趙小寒的腳步突然停下，不敢繼續往裡面走去。
「怎麼了小寒？」看到趙小寒突然停住腳步，沈冰轉過頭疑惑的看著他問道。
「我沒事，沈冰姐。」趙小寒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但是額頭上的冷汗卻不知不覺的流了出來。
「沒事就好，走，姐帶你進去。」沈冰落落大方的拉起趙小寒的手朝著裡面走去，當被沈冰拉起右手的一剎那，趙小寒突然心中有一股暖流劃過，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兩位您好，裡面請。」走進略顯奢華的餐廳，趙小寒緊張的站在沈冰的身後，餐廳人很少，只不過每一張桌子上都是一男一女在低頭小聲攀談，時不時的傳來一陣女人銀鈴般的笑聲，趙小寒似乎明白了一件事，這裡好像是情侶們來的地方。
「小寒，你要吃點什麼？」坐下之後，沈冰隨手把包包放在一旁，看向趙小寒問道。
「沈冰姐，還是你先點吧。你點什麼我就吃什麼。」趙小寒擺了擺手，他連西餐廳有什麼都不知道，更別說讓他點了。
「呵呵，行，姐替你點。」沈冰袋笑了笑，已經察覺到了趙小寒的緊張，卻不露痕迹的看向服務員道：「兩份七分熟的鮮橙牛排，一份夏威夷風情比薩，還有一份美味水果比薩，好了，就這些了。」
「好的，請稍等片刻。」
此時的西餐廳很安靜，燈光也很昏暗，一首variousartist的《leanonme》在餐廳輕聲迴旋著。
「小寒，今天姐還是真得謝謝你，要不是你幫忙，姐的公司一下子就損失好幾百萬呢。」就在趙小寒努力的想要明白歌曲里的單詞怎麼念的時候，沈冰開口了。
趙小寒淡淡一笑，揮了揮手道：「姐，不用客氣，我也是看不慣那個小偷而已，光天化日竟然敢偷東西，而且還偷姐這麼漂亮的女人，我也就忍不住的想要挺身而出了。」
被趙小寒那一句姐這麼漂亮的女人而臉上一紅的沈冰笑了笑，道：「呵呵，見義勇為是好事，在咱們這個時代，還有幾個人敢像你這樣見義勇為的？」
「姐，你就不要誇我了，不然我待會兒還驕傲了呢。」趙小寒苦笑一聲，別人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挺身而出，他自己心裡還是有數的，要不是那一股突然爆發的力量，他怎麼會有勇氣挺身而出呢？
更何況，因為這一次的見義勇為，他的超能力也得到了一些提升，可謂是兩全其美了。
「姐不是誇你，姐是真心感謝你。小寒，你。」就在沈冰剛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突然一個男人走了過來打斷了兩個人的對話。
「喲，這不是沈經理么？怎麼這麼巧阿？」說話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胖男人，頭頂上的頭髮已經快要掉光了，俗稱禿頂，嘴巴上翹著一小撮八字鬍，像極了電影裡面的小日本帝國的皇軍，不過倒是西裝革履的，給人一種暴發戶的感覺。
「劉總阿。您怎麼今天有空來這了？」沈冰呵呵一笑，禮貌的連忙站起身來。
「沒什麼事，這不剛跟客戶簽完合同么，跟客戶到這吃個飯，聽說這的牛排不錯，就帶客戶過來了。」說完，劉總似乎這才看見了坐在對面的趙小寒，道：「沈經理阿，這位小帥哥是誰阿？不會是你的小男朋友吧？哈哈，沒看出來阿，沈經理，你還喜歡這種小白臉阿。」
聽到小白臉三個字的時候，趙小寒猛然抬起頭來，發現沈冰的臉色已經變了，不過沈冰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瞬間就恢復笑臉，道：「劉總您見笑了，這是我老家的一個表弟，哪是我的男朋友阿。」
「呵呵，我就說嘛，像沈經理這樣的成熟女人，怎麼會喜歡這種小白臉呢？」聽到沈冰的解釋，劉總滿意的笑了笑，不等沈冰請他坐下，直接坐在了沈冰旁邊的位置上面，看著趙小寒笑道：「小表弟，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趙小寒看了劉總一眼，轉過頭不再看他。很明顯可以看得出來，劉總是有目的性的針對他。
「喲，都二十三了阿，怎麼這麼大了才從農村出來阿？哪個大學畢業的阿？找到工作了沒有阿？一個月工資多少阿？」說著，劉總還故意的搖了搖頭，嘆息道：「唉，現在的農民工不好找工作了阿，前段時間聽說有幾個農民工因為找不到工作從二十層的樓上跳下來了，你說，現在的農民工怎麼都變成這樣了呢？」
「劉總，您就不要拿我這小表弟開玩笑了。我這表弟怕生，不喜歡跟生人說話。」沈冰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劉總是在挖苦趙小寒，連忙開口口替趙小寒解圍。
聽到沈冰這麼說話，劉總搖頭道：「沈經理，你這麼護著他，對他的成長不好阿，二十三的小夥子了，要是怕生的話，恐怕將來可就一事無成了，你看我，二十三的時候都有自己的公司了。一個月不說多的，賺個幾十萬還是小菜一碟的。」
看到劉總拿農民工來比喻自己，趙小寒咬了咬嘴唇，顧忌到身邊的沈冰，趙小寒沒有發火，抬起頭看向劉總輕描淡寫道：「燕京商貿大學畢業的，已經找到工作了。還在實習期，工資目前一個月只有兩千多點。」
趙小寒的話說出來，劉總意料之中的哈哈大笑，不屑的看了趙小寒一眼，道：「呵呵，一個月工資只有兩千多點阿。我公司里的掃地阿姨一個月都有三千多呢。小夥子，要繼續努力阿，一個月兩千多恐怕以後找女朋友都養活不了吧？對了，小夥子，你一定還沒有找到女朋友吧？」
恐怕連女朋友都養活不了吧？一定還沒有找到女朋友吧？這兩句話如同鋼針一樣的扎在趙小寒的心中。如果不是因為他太窮的話，李小雲怎麼會跟他分手？如果不是他養活不了李小雲的話，李小雲怎麼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此時的趙小寒臉色大變，雙拳緊握，劉總的這句話戳痛了他心底最深處的那一處，當劉總的這句話說完的時候，趙小寒臉色變得異常冷淡。
沉默，安靜，一臉笑容的劉總跟趙小寒一臉冷淡的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此時不光趙小寒的臉色變了，就連沈冰的臉色都變了，再怎麼說，趙小寒也是今天幫他挽回幾百萬損失的恩人，而且趙小寒身上有一股讓她心疼的氣息，當劉總這麼不留情面的刺痛趙小寒的時候，沈冰也終於忍不住的收起那副偽裝的笑臉了。
「劉總，我一直很尊敬您，但是作為一個成功人士，公司的老總，對這樣一個剛剛畢業的年輕大學生說這麼一番話，您不覺得太過分了么？」沈冰雖然生氣，但是也沒有達到讓她失去理智的地步，依然保持一個成熟女人應有的氣質，沒有像潑婦那般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