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打獵」的借口既被戳穿,林楠少不得又找了「賭馬」的新說辭來應付黛玉,並再三保證,再和人賭馬時,只林全那廝和人玩,堅決不親自上場,才勉強過關。

第二日一早,林楠便讓林成給薛蟠下了帖子,請他約幾個朋友一起吃酒。

林楠和薛蟠在學里也遇到過幾次,林楠那般風度人品,薛蟠哪有不愛的,一見之下,身子立刻酥了半邊。只是他雖荒唐,卻也知道輕重,林楠是三品大員之子,絕不是他能動的,最多也只敢湊上來和林楠說幾句話,半點輕薄也不敢露。如今見林楠主動約他,如何不欣喜如狂?

只是林楠讓他請幾個朋友卻為難了他,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大多是圖了他的銀子被他勾上手的相好,哪有一個是上得了檯面的?只得又央了寶玉,請了馮紫英幾個一同前去。

當晚林楠令人在酒樓包了一座雅間,又在青樓中接了幾個會彈琴唱曲、能說笑逗趣的紅牌來陪酒,倒讓來赴宴的薛蟠等人吃了一驚。

薛蟠只當林楠和自己不是同路人,既是他設的宴,想必是學那些文人墨客,會詩飲酒,彈琴下棋,不想竟是這般熟悉的場景,心頭大快,笑著入座。

馮紫英看見林楠,卻快步過來,一拳捶在他的肩膀,笑道:「果真是你!好小子,來了京城,竟不先去找我,若不是今兒寶玉邀了我,你準備什麼時候才見見老朋友?」

寶玉笑道:「竟是遇到了熟人,該當喝一杯。」

馮紫英亦笑道:「當罰當罰!」

林楠笑道:「這些日子一直在舅舅面前做樣子,第一遭出來鬆快鬆快,便遇上了你,合該我背運!罰便罰,來人,上大碗。」

當下換了兩個大碗過來,薛蟠執壺,賈寶玉把盞,林楠一口氣連飲三碗,道:「可盡夠了?」

馮紫英陪飲一碗,笑道:「算你了!」

於是落座,薛蟠自摟了一個妓子在身邊調笑,笑道:「原還將林兄弟當成了那起子窮酸貨,不想竟這般爽快的!日後還要多親近親近才是!」

馮紫英哈哈笑道:「薛兄這次可是看錯了人了,誰不知阿楠是揚州第一紈絝子,吃的玩的,沒有他不精通的,只怕薛兄也是遠不及的!阿楠前兒不是說江南好,只願老死在那兒麽,怎的我前腳剛回,你後腳便到了京城?」

林楠嘆了口氣道:「我怎比得了你,你是一心做大事的,我只願能在揚州做我一輩子的紈絝子就好。可惜家父卻不這麼想。也不知是哪個嘴快的,到家父面前渾說,說我不愛女色,只好男風什麼的——天知道那不過是我們酒桌上說來做耍子的,誰知道家父就當了真了!幾番教訓還不放心,偏生這個時候又遇上個賣古董的,叫什麼冷子興……罷了,提起來就讓人生氣。」

馮紫英大笑道:「你卻算不得冤枉,章博贍那老兒送了你兩個千嬌百媚的瘦馬,你倒好,一轉手兩百兩銀子就賣進了窯子……這般不懂得憐香惜玉,讓人如何不誤會?」

林楠冷哼道:「剛算計了我,轉頭又送了兩對耳朵過來,當我林楠沒見過女人麽?什麼樣的貨色都來者不拒?」

馮紫英喘笑道:「那是那是。誰不知你林公子眼高於頂,揚州一眾青樓發了話兒,誰若能封你一個紅包,立刻便是揚州公認的第一花魁……」

此話一出,滿座轟然。

薛蟠大笑道:「原來林兄弟現在還是個雛兒麽?要不要哥……」

正說著,腿上被人踢了一記,忙訕笑著閉嘴。

馮紫英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繼續道:「阿楠你不知道,第二日章博贍去贖那兩個瘦馬,我正好在那處吃酒,看著他被那老鴇宰了兩萬兩銀子,臉都黑了,最可笑的是,那兩個在窯子里過了一夜,是不是完璧還兩說,就算是,身家也暴跌,偏他還不能不花了大價錢贖了回去。」

林楠笑道:「原就是要噁心他一下,若論銀子,區區兩萬兩,怕還不會放在他心上。」

馮紫英點頭道:「這倒也是。」

賈寶玉道:「你們兩個打得什麼啞謎?盡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話。」

林楠解釋道:「章博贍是揚州一個大鹽商,我和他有些不對付,罷了,不提這個!」

薛蟠道:「這個也不提,那個也不提,林兄弟忒不爽快,什麼話都只說一半兒,**辣的吊著人,這個什麼白鱔黑鱔的就算了,那個叫冷子興的總能說說吧?」(很多方言中,白念伯bo)

賈寶玉道:「正是這個理兒,快說快說。」

林楠笑道:「寶玉莫催,這事卻有你的關係在裡面。」

賈寶玉訝然道:「我可從來不曾去過江南。」

林楠道:「寶玉你人未曾去過,名氣兒卻早傳到江南了。寶玉可是說過『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的話?」

薛蟠馮紫英大笑,薛蟠甚至還在身上嗅了嗅,道:「我怎的不知道,原來寶兄弟和我在一處時,還要忍受我身上的濁臭逼人。」

賈寶玉頓時紅了臉,道:「不過是幼年無知的話,哪裡就能當了真了。」

林楠道:「我看寶玉看的倒不是男女,而是容貌。但凡是長相清秀的,不拘男女,寶玉都一身清爽,換了長相醜惡的,亦不拘男女,個個都是濁臭逼人!」

賈寶玉臉色更紅,薛蟠拍案大笑道:「原來寶兄弟和我是一路的,正好我老薛也是如此!」

馮紫英見賈寶玉羞得都要藏進桌子下面去,開解道:「寶玉臉薄,就不要取笑他了。阿楠還未說,那個冷子興和寶玉有什麼相干?」

林楠嘆道:「家父不是正愁我只好男風麽?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是總不放心,橫豎看我不順眼——剛好冷子興在他跟前將寶玉的話這麼一說……家父說,原來你還有這麼樣兒的一個表弟,正好去一處熏陶熏陶……」

話未說完,又是哄堂大笑,連寶玉都笑得喘不過氣來,酒桌上的話,他們自然不會當真,只是他萬萬想不到自己這個看上去恍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表哥,竟是這麼個有趣的人物。

酒過三巡,氣氛正熱。

馮紫英湊到林楠身前道:「好兄弟,你打揚州來,那天香閣秘制的珍珠粉肯定帶了不少,千萬勻我些兒。」

林楠訝道:「我記得半年前你回京的時候,我可給你弄了不少,這麼快便沒了?」

馮紫英道:「你也知道,這東西除了上供的,就只揚州天香閣總店一年才有那麼百十盒,也不是有銀子就能買的……這樣稀罕東西,多少都不夠分,我剛回來不到一個月,便給掏了個一乾二淨,前兒北靜王爺納了個小妾,正新鮮呢,不知怎的知道我有這東西……好兄弟,你定要幫幫我。」

林楠道:「我又不是女人,出個門還帶這種東西?你要問別的也就罷了,這個真沒有。」

馮紫英笑道:「你莫要唬我,誰不知道你每年總要在天香閣定幾盒,你又沒個相好,想也知道是給你妹子弄得。這次上京,哪有不給她帶的,好兄弟,就均我兩盒兒。」

林楠嘆道:「你也說了,這東西多少都不夠分的。這次是帶了不少來,只是早給我妹子送人了。這樣吧,等過兩日我買了宅子,就派林成回去報平安,倒是再讓他帶幾盒來,來去也就是個把月的事兒。」

馮紫英喜道:「可全指望兄弟你了!」

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道:「可不興誑我。」

林楠和他碰了一下,一飲而盡,不悅道:「你把我當什麼人呢?」

馮紫英正要說話,門外傳來一聲通稟:「衛大爺來了。」

緊接著便是一聲輕笑:「聽說是阿楠來京了?」

林楠低頭看著酒杯,不吭氣。

衛若蘭和人說笑著進來,一見林楠,臉上笑容更甚,道:「阿楠來京,怎的不和我說一聲?若不是紫英夠義氣,我現在還蒙在鼓裡呢!今兒的酒我請。阿楠,趕明兒我帶你去做耍子,這京城好玩的可不比揚州少。」

林楠斜了他一眼,道:「你是王孫公子,你的酒我可吃不起。」

衛若蘭苦笑道:「不過是吃醉了酒,說了幾句醉話兒,難道還要記恨我一輩子不成?」

走到林楠身邊,將袖子挽起來,就著林楠喝過的大碗斟了一碗,一口飲盡,看了看林楠的臉色,又斟了一碗,再次飲盡。

這般一連五碗下肚,林楠才舉起酒盅,和他對飲了一杯,道:「今兒若不是看在馮大哥的面子,斷不會這麼算了。」

衛若蘭笑道:「是極是極。」

和馮紫英又對飲一番。

寒暄過後,馮紫英道:「我只知阿楠你惱了他,問是怎麼回事,他卻打死不肯說,讓我好生納悶,現在誤會消解,也該解了我心頭疑惑吧?阿楠可不是小性的人,怎麼就惱了他?」

衛若蘭笑笑不說話。

林楠道:「還能是什麼事?那日在戲園子里,我和他一言不合打了一架……」

衛若蘭道:「什麼打了一架,是我被你打了一頓才是。」

林楠不理他,又道:「這原也算不得什麼,誰想傳到我父親耳朵里去,便成了我和王孫公子,為了一個戲子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父親大怒,我這邊才剛回府,那頭就拿了棍棒侍候,按住了一頓好打。我原指望他去府里幫我在父親面前開解幾句,誰知道他轉頭便回了京。父親將我關在府里,不許出門半步,傷勢一好,立刻把我打包送上了京……馮大哥你說,我該不該惱他?」

衛若蘭大聲喊冤道:「你去問問林世伯,我可去探過你不曾?哪一次不是被人客客氣氣的打發出來,若不是家裡急招我回京,只怕現在還在你家門外徘徊呢。」

馮紫英失聲大笑道:「只怕越是這樣,林世伯越發不敢讓你見他。」

林楠斟了一大碗酒重重擱在他面前,馮紫英苦著臉喝了,林楠再斟一碗,馮紫英又喝了,見林楠還要再來,忙擋住酒壺,道:「好兄弟,是我嘴巴賤,你饒了我這一遭兒。」

衛若蘭笑道:「也就是阿楠製得住你。」

林楠聲音略低了些,道:「今兒不便,趕明兒我再做一次東,就我們三個好生聚聚,我還不知,你們此次上京可有得償所願呢!」

馮紫英點頭,道:「既來了京,哪有讓你破費的道理,明兒來我府上喝一杯。」

林楠斜了他一眼,道:「去你府上有什麼好耍的?明兒我們出去打獵如何?我新的了一匹好馬,定將你們都比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是對是錯的科普:古代如果男人的第一次是在青樓,那個青樓女子會在第二天早上象徵性的封一個紅包給他,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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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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