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0章 風速
耶律沙下令死扎不退,誰敢不聽?定國軍軍法森嚴,一向如此,敢臨陣抗命,結果就只有死路一條。有耶律沙的命令在,那些生出退意的指揮使們只能硬著頭皮堅持下去,後退沒戲,就只能拚命打,銳鋒營騎兵號稱騎兵中的騎兵,一旦發威,聲勢駭人。連環馬很快集結完畢,重騎兵對日耳曼人陣型最厚實的地方發起了猛衝,恰巧圖裡克就在此指揮。重騎兵配合連環馬,無往而不利,日耳曼人組織起來的陣型很快就被切割開來,圖裡克也冒出一頭冷汗,「快讓後方的兵馬壓上來,一定要困死這批東方人,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在巨大的壓力面前,圖裡克終於犯了一個錯誤。這倒不怪圖裡克,誰能想到定國軍能從怒水山巔走過來呢?從後方調兵,最高興的莫過於耶律沙,命令麾下將士死戰不退,付出那麼多代價,目的就是要將南面的教會士兵吸引過來,將偷襲的風險性降到最低。日耳曼大營激戰正酣,這一切都在定國軍斥候的觀察下,楊再興一直在忍著,他相信耶律沙一定能將大部分日耳曼人都吸引過去的。楊再興必須相信耶律沙,好在耶律沙沒有讓人失望,南邊的日耳曼士兵一調動,埋伏許久的定國軍士兵就開始實施真正的偷襲計劃。
隨著南邊守軍的加入,耶律沙所部的處境可想而知,圖裡克似乎吃了什麼葯,兵馬調動又快又狠,饒是耶律沙,也被逼迫的只能不斷後撤,「呸,這個圖裡克還真不好對付,一支新老參半的臨時大軍,竟然更讓他指揮的如此難纏」。耶律沙倒不是恭維誰,實在是圖裡克能力不俗。
砰,突然後方一陣巨響,緊接著南邊的大營也冒起了衝天火光,圖裡克正指揮大軍反撲,眼看著就要成功了,突然間後方發生了巨大的火災,看到火光傳來的地方,圖裡克整個人心裡咯噔一下。那可是南大營所在地,圖裡克整個人差點沒跳起來,「探子在哪裡,誰能告訴我,後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楊再興既然決定進攻,往往是迅如疾風,自然不會給圖裡克仔細思索的時間。將近五千定國軍士兵分成左右兩翼,猛地撲向日耳曼人最外圍的營寨,南大營本身防守實力就不如其他地方,又被抽走了一部分兵力,更是虛弱不堪,面對定國軍強有力的進攻,好不容易組建的防線瞬間土崩瓦解,負責南大營防禦的斯科托急的差點沒把頭髮揪乾淨,「散在外邊的人放棄防區,全部往中軍大營靠攏,繆泰爾,快去告訴圖裡克大人,再沒有援兵,南大營守不住的。」
日耳曼人節節抵抗,但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所有的防禦顯得蒼白無力,定國軍短時間內所具備的兵力優勢,不是其他能彌補的。楊再興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裡,能夠迅速取得突破,靠的就是突襲,如果不能在日耳曼人反應過來之前,拿下決定性的優勢,那這場偷襲也將會失去意義。擺開陣勢,正面硬碰硬,定國軍並沒有多少優勢,南大營已經火光四起,大批的定國軍士兵湧入營中,開始清掃戰場,楊再興目光深邃,臉色有些沉重,「告訴各部,先不要打掃戰場,速速向前推進,千萬不要讓日耳曼人組織起有效防線。」
「喏」隨著楊再興的催促,定國軍的行動變得更加統一,雖然南大營還有不少日耳曼殘兵,但是大量的定國軍士兵對此不加理會,直接衝擊中軍大營,在前往中舉大營的路口,終於遭到了斯科托所部殊死抵抗,千夫長繆泰爾以兩排盾牌兵為基礎,將路口死死封住。定國軍士兵打到路口,速度就慢了下來。雙方很快廝殺在一起,大量的日耳曼步兵撐著盾牌,一把把鋼刀從縫隙中探出。由於是偷襲,那種拖慢行軍速度的厚重盾牌顯然是沒法帶著的,如今面對日耳曼人的步兵陣,缺少盾牌的定國軍一上來就吃了大虧。缺少防護,勢必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之前的進攻勢如破竹,此時卻寸步難行,每一名定國軍士兵都知道這是一次沒有退路的進攻,一旦進攻受阻,讓日耳曼人展開反撲,那可就危險了。雖然怒水山巔搭建了一條橋,但根本無法短時間內讓大量士兵通過,這條所謂的後路是不保險的。噗噗,一名定國軍士兵撞到日耳曼人的盾牌上,魁梧的身子,加上兇猛的撞擊力,讓盾牌猛地往下壓了壓,可惜,日耳曼人的鋼刀也不客氣,兩把鋼刀從側面略過來,這名定國軍士兵悶哼一下便倒在人流之中。
為了突破這條防線,衝進中軍大營,定國軍士兵就像瘋了一樣,他們用身體去撞擊盾牌,有的人肩膀鮮血淋漓。教會士兵們並非久經沙場的日耳曼軍隊,漸漸地被定國軍這種瘋狂的打法嚇住了,繆泰爾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陣型一點點後退,他挺著闊劍大聲怒吼道,「之前不是準備了火油么,把火油扔到對面去,燒死這些東方異教徒。」
教會為了馳援費斯塔克城,做了充分的準備,其中火油就不少,只可惜費斯塔克陷落的太快,準備好的火油也失去了用武之地。此時繆泰爾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了,所以才想出使用火油的損招,在這種地方使用火油,搞不好就會燒到自己人,雙方已經混戰在一起,一旦接觸到火油,想撤都撤不下來。可是為了保住大軍不會崩潰,只能嘗試一下了,繆泰爾喊完話,周遭的人就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繆泰爾大人,不可如此啊,一旦使用火油,很可能會連累到我們自己人。」
「聽我的命令,你們沒看到么,東方人攻勢有多猛,如果不想點辦法,遲早讓他們衝進中軍大營,到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得死。你們要是還有別的辦法,現在就說,若是沒有,就立刻去執行軍令」繆泰爾又何嘗不知其中的風險,但此時此刻,哪裡顧及得了那麼多?其他人也是面露無奈之色,大家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來,最終,只能同意繆泰爾的計劃。大量的火油罐投擲到對面,片刻之後,在人群中燃起了一片大火。莫林正統領著麾下幾十名士兵衝擊著日耳曼人的陣型,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這些教會士兵已經快頂不住了,教會士兵比起聖十字騎士團這些精銳士兵還是有不小差距的,眼看著就要取得進展,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陣凄厲的慘嚎,火油成片的燃燒,無數定國軍士兵在毫無防備下被火苗覆蓋。寒風肆虐,火勢更盛,血腥味、燒焦味,火光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莫林忍不住內心顫抖,雙眼充血,「這些日耳曼人,居然在這種情況下使用火油,這些所謂的教會人士,全都是人面畜生。」
火油這種東西,殺傷力十足,同樣充滿了許多不可預知性,哪怕守城的時候,也要謹慎使用,更何況是雙方正面平地對壘的時候。哪怕日耳曼人已經盡量小心,想盡方法將火油往遠處投放,但變換莫測的寒風還是將火光卷了過來,許多定國軍士兵被烈火灼燒,慘叫著亂爬亂跑,不少人也衝進了日耳曼人軍陣中。日耳曼人使用的大都是木製盾牌,碰上火,被引燃了不少。一名日耳曼士兵咬著牙關撐著盾牌,右手闊劍隨時準備著刺死來犯之敵,突然眼前一片火紅,耳邊充斥著非人的慘叫聲。那是一個人,一個渾身被大火籠罩的人,瘋了般撲了過來,火人抱住盾牌,瞬間融為一體,盾牌被引燃,這名日耳曼士兵嚇得趕緊鬆開手。
被火活活燒死,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誰也沒想到上邊的人會使出這種辦法。亂了,全都亂套了,繆泰爾使出火油這一招,確實起到了作用,但很短暫,他低估了火油帶來的影響,大量的定國軍士兵就像火球一樣衝進日耳曼陣中,一時間戰場上到處都是慘叫聲和怒罵聲。楊再興睚眥欲裂,手臂青筋暴漲,看著麾下兒郎一個個被大火吞噬,那種心痛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好在,這都是精銳的士卒,他們並沒有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一聲戰馬嘶鳴,楊再興揚起長槍,猛的殺了出去,餘下兩千士兵也隨著楊再興對日耳曼人的陣線發起了決死般的衝鋒。地獄般的火海,不僅打擊著丁國軍的士氣,同樣也讓日耳曼士兵的心飽受良心拷問,他們不明白,仁慈的上帝會容許這樣的惡行么,還是戰場上,根本不在乎手段多卑鄙?
有楊再興領兵衝鋒,繆泰爾最終還是扛不住了,大量的日耳曼士兵開始往中軍大營退縮,如此一來,整個中舉大營徹底陷入兩面夾擊的被動局勢。耶律沙領兵多年,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好機會,騎兵終於展露凶性,尤其是銳鋒營騎兵率先展開了反撲,日耳曼士兵軍心大亂,退兵的時候又被大量古鎮騎兵死死咬住,亂局慢慢延伸,直接導致中舉大營變得漏洞百出。圖裡克不斷怒吼著,為了穩定局勢,他甚至親手殺了兩名千夫長,可惜,在大局洪流面前,所有的努力都顯得那麼徒勞。
「砰」圖裡克眼皮跳了跳,順著聲音望去,一名日耳曼騎兵倒在了血泊之中,戰馬壓在身上,全都沒了聲息。廝殺還在繼續,只是日耳曼兒郎看上去毫無章法,圖裡克知道,今夜一戰,教會兵團完蛋了,前邊有東方人的精銳騎兵,後邊有對方的偷襲,僅僅剩下一座中軍大營,再難組織起像樣的反擊,「通知所有人,向西北尤姆斯堡方向撤退,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圖裡克的話語中充滿了無奈和不自信,不知道最後能逃出去多少人,但尤姆斯堡是唯一的希望,撤回霍亨索倫,如此長的距離,估計所有人都得死在東方騎兵刀下。尤姆斯堡,是最後的希望。撤退的命令下達后,教會兵團展開了怒水山巔規模最大的撤退行動,圖裡克到底不是成熟老道的戰場指揮官,他能當機立斷決定撤兵,已經實屬不易了。大量的教會士兵都是自主組織人手突圍,這也造成了各自為戰的情況,形勢非常混亂。只要能活命,誰還顧得上其他東西,沒人主動留下來殿後,更沒有刻意組織定國軍大軍南北匯合,就註定了教會兵團的悲劇。
包括銳鋒營騎兵在內的古鎮騎兵,都是戰場歷練出來的老油條了,中軍大營紛亂四起,日耳曼人開始突圍,他們並沒有一心去阻攔,而是有意無意的讓出一條路來,有了活路,日耳曼人來不及多想順著道路往外突,當他們突出重圍后,古鎮騎兵便開始了銜尾追殺。從怒水山巔到尤姆斯堡,成了一條死亡通道。
這場大戰,持續了將近十個時辰,一直到第二天末時初,才算結束。耶律沙一直心懷擔憂,當看到楊再興安然無恙后,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紹烈,此戰著實兇險,若是日耳曼人能堅持住,不從南邊大量調兵,那我們就要倒大霉了」。說起這場戰事,依舊是唏噓不已,這一仗打得太過艱難了,教會兵團如此慘敗,圖裡克要負很大的責任,如果是拜思爾或者蘇格斯的話,他們絕對不會輕易大肆調集南邊兵馬馳援北面的,圖裡克作為一名軍團指揮官,還是太過稚嫩了。
圖裡克活了下來,但繆泰爾就沒有那麼好運氣了,在逃往尤姆斯堡的路上,被幾名古鎮騎兵追上來,刺死在馬背上。兩萬教會兵團,一夜之後,可戰之力餘下不足五千人,可以說格列高利辛辛苦苦打造的教會兵團已經名存實亡,經過一場慘敗后,教會士兵們膽子都快嚇破了,真打起來,能發揮多少戰鬥力,已經成了大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