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想說什麼？」章姚轉身，看向章姬,道。

「你曾經告訴我,想要有尊嚴的活著,就要有強大的力量。我努力過,但是無法堅持。」章姬說,「有尊嚴的活著不只是那一條路。那是你的思想，你將它灌輸給我。那從來不是我想要的。」

「我從來沒有……將我的思想灌輸給你的意思。」章姚說，「我只是說出了我的答案。」

「那是我那時候得到的唯一的答案,唯一的路,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章姬說。

「所以你是在責怪我嗎？」章姚勾起唇角,道，「我從來沒有強迫他人的習慣。無論如何,原諒我,為我的回答。」

章姬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她轉過頭，輕咳一聲，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其實，我想要的，只是安定的生活，平淡，溫馨，默默無聞。我一直渴望一雙堅實的臂膀，能為我遮風擋雨……我知道有個人可以的……」

「莫言？」早已知道答案的章姚做出驚訝的模樣，道，「這就是你看重他的原因？」

「……是的，但是，我發現……他不是那個人……」章姬說。

「能為你遮風擋雨的那個人，總不會是那個小孩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人生的際遇造就了那個人，沒經歷過那些……」章姚憐憫地看著章姬，道，「從你將他帶回太和宗的那天起，他就不是你要的那個人了。」

「你是在嘲笑我嗎？！是的！是我把他教壞了！」章姬惱羞成怒地說。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章姚冷漠地說。

章姬深吸兩口氣，道：「你總是這個樣子，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與你無關！」

「不是好像，而是事實。」章姚說，「你究竟想說什麼？不會是想向我討個公道吧？」

「無論如何，我都是感激你的。」章姬說，「我……我很迷惑，我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你的那個願望從來不是我的目標。我也不想再把自己的思想灌輸給任何人了。」章姚說。

「我真的沒有怨恨你的意思。」章姬皺著眉頭，強調道。

「我真的不知道這個答案。」章姚輕描淡寫地說，「你是金丹修士，在如今的修真界，已經算是很不錯了。你已經不再是小孩子，該有自己的想法了。」

「姐姐……」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真的不知道答案。」章姚看著章姬泫然欲泣的小臉兒，道，「人各有志，你不必為此……多慮。我和你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僅此而已。」

最終，章姬帶著她的疑惑離開了。就像章姚說的，她和章姬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又怎麼能給出「正確」的答案呢？

——所以，不愧是肉/文女主嗎？就是這種逃避的態度，才會惹來那麼多桃花呢。

【昭燁，是那個「雲天青」吧。】章姚問道，【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系統冷漠的回答，【關於他的信息，都隨著配角系統的重啟而清零了。】

【但是你還記得他。如果所有的信息都清零了，你不該記得他的。】章姚說。

【……你想說什麼？】沉默了一瞬，系統問道。

【我只是疑惑，為什麼他會走到這一步。】章姚說，【你們並非由程序操縱的冰冷機器。你們曾是有血有肉的人。為什麼配角系統不肯回應他呢？感情與事業，並非無法共存。為什麼，他們會走上末路？】

【我們的喜怒哀樂並未被剝奪，這讓你們產生了系統並非無情的錯覺。禁止私情是寫入我們靈魂的指令。而我們，可以隱瞞，可以誤導，但是不能撒謊。】系統冷冷的說。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章姚嘲諷的說，【你在說謊。這麼曾經有過溫馨，那不會是一個單戀的人能夠經營的。配角系統曾經回應了他——或許只是模楞兩可的暗示。我很疑惑，他為何還要如此決絕？】

沉默了許久，系統乾巴巴的說：【系統不能擁有感情，有了私情的系統，沒有存在的價值。】

【所以，配角劍斬通仙路，是為了逼出系統的真心，而他的系統，選擇殉情？】章姚總結道。

【……你究竟想做什麼呢？】系統問道。

【我說過了，我只是好奇。你以為是什麼？我想攻略你嗎？】章姚笑問道。

【你最好沒有那個想法。】系統冷冷的說。

【身為主角，我只要等著別人來攻略我就好了。】章姚眼梢上挑，拽拽的說。

【……孩子，你還年輕。】系統說。

【你這話……】章姚的問話被一聲驚呼打斷。她循聲望去，只見章姬驚慌地站在一幅畫面前。畫中一棵古松下，靠坐著一個俊朗的年輕人，正對著畫外的她眨眼睛。

——好吧，我們都知道，尋寶往往和靈異聯繫在一起。當那真的發生的時候，總能讓人失聲尖叫。

另外幾人都被章姬吸引，走到畫前。莫言躲在一邊，盯著畫，神色惴惴。章和蹙著眉頭，上上下下打量這副畫，似乎想弄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章姚抿著嘴唇。她能感覺到，這畫里藏著不得了的東西——當然，不是那個被困住裡頭的靈魂。

妃瑤是最後一個過來的。她扭著腰肢，不急不緩的走來，卻在看見畫中人時變了臉色，驚呼道：「晏清！」

在看到妃瑤的那一刻，畫中人失了悠閑。他猛地起身，撲向妃瑤，卻被那張薄薄的畫紙阻隔，徒勞無功。

「晏清，真的是你么……」妃瑤看著那個努力撲向自己的畫中人，顫抖著嘴唇，輕聲道。

畫中人終於停止了無謂的掙扎。他摸著紙面，嘴唇開開合合，似乎在重複兩個字——妃瑤。

妃瑤伸出手，似乎想觸摸畫中人的臉。畫中人不停的搖頭，似乎在吶喊，卻始終不曾有聲音傳出。「你不想我碰你，是嗎？」妃瑤憂傷地說。

畫中人當是能聽見外面的聲音的。妃瑤話音剛落，他停止了吶喊，微微搖頭，隨即又狠狠地點頭。

妃瑤見狀，艱難地擠出一個笑，道：「你被困在畫里了嗎？別擔心，我救你出來。」

畫中人用一種難以名狀的眼神盯著妃瑤，不搖頭，也不點頭。

妃瑤雖然心神動蕩，卻不曾因此失去理智。她記得畫中人的拒絕。她看不出畫的門道。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不適合思考。她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章和與章姚。

章和眉頭緊皺，搖頭不語。封印咒術本非他所長，何況，這畫中人究竟真的是那個晏清真人，還是陷阱。

章姚已經看出了門道，雖然不知那個藏在畫中的了不起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放出這個魂魄卻是不難，只是……

「救出他卻是不難。」迎著妃瑤期冀的目光，章姚嘆息道，「只是，這魂魄被囚禁太久，已與封印融合，且與封印內另一事物有所牽扯，若是將他放出，怕是頃刻間變化消散。」

妃瑤聞言大驚，道：「你可有法子……」她倒是不懷疑章姚誆她，因為沒有意義。

章姚輕輕搖頭。若此刻她用的是九天玄女的身子，或許還有法子，但是，鄧欣涵的本體，只是個仙道未成的凡人，如何干涉生死輪迴之事？

妃瑤聞言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那救他豈不等於害了他！」章姬驚呼。

「『封印內的另一事物』？」章和疑惑地重複。他和晏清真人本不相識，又不是心地柔軟的小姑娘，關注的點自然與那兩位不同。

或許這幾日的經歷讓莫言學乖了，又或許是章姬的冷漠讓他覺得失去依仗，不敢再放肆，此時，他一言不發，假裝自己不存在。

章姚看了一眼失神的妃瑤，道：「我也不知那是什麼，只知是一件極了不得的東西。」

章和聞言，不由眼前一亮。章姚眼光很高。修士們趨之若鶩的法寶，她只作尋常。她親口承認「極了不得的」，那必然是真的「了不得」的。那物件兒，會不會就是他要找的「路」？他有心說「還等什麼，把那個魂魄放出來吧」，到底腦子沒殘，知道這種話說出來，他和妃瑤就是友盡的節奏。他目光灼灼，盯著畫卷。他並不擔心妃瑤的選擇。那位魔女，縱然一時被私情所累，卻永遠不會停止追逐力量的腳步。

章姬和莫言也聽見了這話。前者的人生目標是當個被呵護著的小女人，聽聞「了不得的東西」，固然心動，若取得的代價是一個靈魂的消散，便一點兒想法都沒有了。莫言倒是有心，只是，瞧見那幾位「元嬰修士」的臉色，他小心的收回目光，不敢繼續窺視。

「我到底該不該把你放出來？」妃瑤看著畫中人，似疑問，又似自言自語。末了，她輕輕一笑，道：「你素來有主意，最討厭別人為你做主。你自己說，是出來，還是繼續留在畫里？」

畫中人深沉地看著妃瑤。

「吶，出來就點頭，不出來就搖頭，知道了嗎？」妃瑤柔軟了音調，好像哄小孩子似的。

畫中人沉默良久，最終緩緩地點了點頭。

「啊哈！」妃瑤發出一聲乾澀的笑，道，「放他出來吧。」

「好。」章姚應道。

「不要！」章姬驚呼道，「那個人……那個魂魄會死的！」

章姚看了眼神色緊張的章姬，說：「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章姬不敢置信地看著章姚，似乎不相信她竟是如此的冷酷。她又將視線轉向畫卷。畫中人再次點頭，又拱手連連對著章姚作揖。章姬張了張最，終於再說不出話來。

章姚用半刻鐘的時間解開了畫卷上的封印，半透明的魂魄從畫卷中飄出。隨之而來的，是濃郁的仙靈之氣。章姚驚訝地挑眉——藏在畫中的物件兒，竟是仙界之物嗎？

畫卷已經成了普通的畫卷。章姚看著那個魂魄，微微嘆息。他貪墨了畫卷中的物件兒，因此耗盡了魂魄之力，散魂近在眼前。若非如此，他還是有輪迴的機會的。

「真難以置信，你竟然來了！」那魂魄飄到妃瑤面前，道，「這回你看上的又是哪個？」

「和你有什麼關係呢？哪一個都比你強。對你來說，這就足夠了。」妃瑤笑顏依舊，似乎之前的惶惑都不曾存在。

那魂魄聞言沉默，良久，道：「你永遠不會停止追逐的腳步。你永遠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你的心永遠得不到滿足。那虛偽的『愛』掩飾之下，你不過是個無心無情的女人！」

「那是我的天性。」妃瑤笑道，「晏清，你不就喜歡我這樣嗎？」

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飄渺的靈體一陣波動，越發的淡薄。最終，嘆息著，他說：「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我將徹底的消失，而你，你將繼續你的追逐……」

「不能再正確了。」妃瑤說。

「我有一件東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