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康伯伯
為了給自己的偶像辦事,快遞小哥私心省略了一個環節,沒有經過中轉分揀直接把東西送到了目的地。
正在學校的盧青看到遞到手上的快遞時,還有些莫名的神色,隨口問:「這是什麼?」
快遞小哥還是很興奮的樣子,說出了寄件人是誰,同時看著盧青的眼神也有些不對,好像前一陣兒小報還說黃欣是同、性、戀來著,原來是真的嗎?或許,可能……
正準備拆封的手頓了頓,一聽黃欣的名字,盧青就知道這應該是給誰的了。
打發走了快遞小哥,想了想,還是打開看了,他是知道妹妹和黃欣說分手的事情的,雖然以前就覺得他們兩個不合適,但是當妹妹語氣低落地在電話中說了分手的事情時,盧青還是有一種想要去譴責負心漢的衝動,好在他還是知道原委的,安慰了盧琳幾句,感慨一下「再好的牆角也怕鋤頭挖得好」也就罷了。
如今看到黃欣寄來的包裹,悄悄猜測一下這難道是他不願意分手,所以做出的挽回?如果是這樣,不管他為了什麼,盧青都要感慨一下了,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惹怒了穆氏,可就不會再像這一回那麼好過了。
撕開包裝最外層的塑料,看到裡面的木盒,古香古色的木紋好像帶了某種樹木的清香,隨著抽拉盒蓋的開啟,淡淡的墨香混合在其中。
「一幅捲軸?」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的盧青拿出畫卷,一點點展開,看到畫中充滿了淑女風卻又笑容燦爛的盧琳時,暗自讚歎,那一期的節目他也看了,或許是因為先聽了那出色的鋼琴曲的緣故,他對黃欣的印象倒還不錯,而看了節目之後,才知道他竟然那麼多才多藝。
出於某些好奇,他後來輾轉要來了那幅美人圖,找了信得過的專家去鑒定,專家當時的說法他現在都記得。
「這個啊,我也看了那個節目!」被盧青信賴的專家是位康姓老者,被他叫做康伯伯的,曾為國家書畫院的院長,後來退下來也是成日研究這些,浸淫在書畫上的時間,少說也有幾十年了,幾十年如一日的鑽研自然會擁有足夠的權威,一般人根本請不動他做鑒定。
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實在犯不上用這樣的人情,盧青上門打的旗號便是要把這幅畫送給康伯伯,只是順便聽聽對方的鑒賞而已。
沒想到老人一看到那幅畫就笑了:「我還說這畫被誰要了去,沒想到是在你小子手裡。」
笑過之後問了盧青來意,笑著看了他一眼,這才戴上老花鏡,認真看這幅畫,很多東西通過電視看總會失真,所以仔細看一遍是很有必要的。
「若不是這樣的紙張和墨色太新,恐怕我也會以為是古畫。」康伯伯說到這裡嘆息了一聲,「誰能夠想到那麼一個少年會有這樣好的書畫水平呢?」
前段時間的風波可是在「真相大白」之後折了不少專家在裡頭,其中有一個叫做譚章的,盧青也知道,他跟康伯伯有點兒關係,不是很深,但也不淺的樣子。
「長江後浪推前浪嘛!」盧青笑著圓場,總覺得黃欣情場失意,不應該事業再受打擊才是公平。
康伯伯人老成精,聽也聽出盧青的意思了,瞪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他本來也沒有為譚章出頭的意思,書畫界就是這樣,一個判斷不準走了眼,名聲一落千丈是必然的,他總要為他說的話負責!
「畫是好畫,技巧很純熟,看得出來是經常畫的,筆法老道,唉,很是想不到一個少年人能有這樣的筆法!畫風有些雜糅,能夠判斷出來的都不是特別準確,想來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創新,只,若是這樣,這少年也未免太妖孽了些,聽說他還是什麼神童,果然是有些『神』的……」
又繼續看了幾眼畫,康伯伯才戀戀不捨地摘掉了老花鏡,「畫是好,卻不是最好,若是能得到他的那幾幅美人圖……」
說到這裡,目光轉向盧青,「小青啊,那幾幅圖,一張兩百萬,若是……」
「哎,康伯伯,你可不能這麼俗!什麼小青,什麼兩百萬,我可都沒聽見!」聽到那個恨不得壓到箱底再不提起的「小名」,盧青報復性地撇嘴,「您可是書畫界的老前輩了,不應該清高到目下無塵么!怎麼動不動就提錢,恁俗!君子不奪人所好,何況那麼值錢,所以,您還是省省心吧!」
康伯伯聽了吹鬍子瞪眼地抬起手就要打,盧青趕緊跑了,臨走的時候還聽得康伯伯說:「我等著你送美人圖過來!」
想到康伯伯對上次那張美人圖的誇獎,再看到今天這卷美人圖,縱然盧青「不學無術」,卻也知道這一卷才是好的,那種栩栩如生的感覺與之前那捲是截然不同的,更不用說這上面還有這麼一首不錯的詩詞了!
鏡中花生色,鏡外鞦韆落。何辭朝暮情,弄曲聲聲錯。
文學功底不高,但還算能夠看明白詩中意思的盧青細細品了一下,感覺像是「還君明珠雙淚流,恨不相逢未嫁時」,卻又比之多了一層遺憾失落之情,「何辭朝暮情,弄曲聲聲錯」,怎樣辭別這朝生暮死的短暫之情呢?手上的曲子已經是聲聲錯了。
這一句頗有些「曲有誤,周郎顧」的含義——如今聲聲錯的曲子,已經是無人顧了。卻又像是「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的意思,因心事不寧,曲子聲聲錯無人聽。
前兩句也頗有些含義的感覺,「鏡中」「境外」只隔了一層「鏡」,然後,「花生色」,「鞦韆落」,竟是兩重天地,恐怕還是兩重季節,一個春季夏季,一個秋季冬季。
「花生色」的「花」也未必是花,還記得有詩云: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桃花是「花」,紅是「色」,又或者人面是「花」,紅是「色」。那種感慨「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意思暗藏其中,又是一層感慨遺憾。
待到「鞦韆落」,能夠讓人想到的就更多了,「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如今「鏡外鞦韆落」,鏡內佳人去何方?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越品越是有些惋惜感慨。
品味完一番盧青已經嘆息不斷了,「可惜了這幅畫。」
他幾乎可以想象,若是盧琳見到這幅畫這首詩,一定會死灰復燃,那時候……這般論來,這幅畫也堪比卓文君的《白頭吟》了,卻是絕對不能讓盧琳看到的,這麼想著,盧青就要撕毀畫卷,可手指都捏到邊緣了,還是不忍心了,這樣好的畫,毀了實在是可惜。
他倒也不是不能收著,只不過生怕哪日露出來讓盧琳看到了,所以……眼睛一轉,他想到了康伯伯,上次他不就是跟自己要美人圖來著嗎?又沒說哪一幅,這一幅自然也算,給了他,只要多叮囑一句,就定不會讓盧琳看到,這樣一來,這畫得以保全,也不算明珠暗投,不錯!
一切都和盧青所想不差,看了這幅畫,康伯伯果然沒多問什麼,聽了保密的要求之後也只是嘆了一聲:「你們這些小年輕啊,真是,分分合合的,鬧什麼鬧啊!這樣好的畫,真是……」
愛不釋手地看了好半天,終於摘掉眼鏡的時候,康伯伯看著還沒走的盧青很是詫異:「你怎麼還沒走啊?我還以為你早走了吶!」
盧青嘴角一抽,說:「我這不是還想多看兩眼么!以後可就看不到了!」
康伯伯這個人對書畫的熱愛那是真的很熱烈,凡是好的書畫作品,落到他的手裡了,那就跟進了保險箱一樣,外人再想要看到真的很難,憑他這樣的性格,若不是有些家底折騰,恐怕早就是抱著一屋子字畫吃糠咽菜的程度了。
也正是因此,盧青才格外放心,先不說盧琳和康伯伯並不熟,就算熟悉,康伯伯也從來不樂意讓他們這些什麼都不懂的小年輕看他的珍藏的,要他的話說那叫「捧出珍珠給豬看」,比明珠暗投可糟、蹋多了。
「行了,給了我的就是我的,你放心,不會讓你妹妹看到的。」康伯伯說著多嘴了一句,「你也看著你妹妹,別讓她盡糟、蹋人,瞧瞧這年輕人,多倒霉,碰上你妹妹那麼一個……」
「我妹妹怎麼了?我妹妹挺好的!」雖然不是妹控,但這件事上,真的說不上誰錯了,盧青為自己的妹妹辯解著,得了康伯伯鄙視的一眼,好像在說「別裝了,我還不知道嗎?你們這種人……」
若不是年齡相差太大,這位還是個長輩,盧青真想掐著他的脖子解釋,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難道富某代和權某代就都是壞的啊!他們什麼都沒做就先被這些人用有色眼鏡看人了,等到真有那麼一兩個不知道真假的受害者出來喊冤,豈不是人人都以為他們是以權欺人,以勢凌人了?可他們真的什麼都沒做!
就因為具備了權勢這樣的基礎條件,所以他們就非要是為非作歹以權謀私的那一個嗎?沒少遭到這種猜測的盧青對此很是憤憤。
他最初也是一個熱愛學習的少年,成績也不錯,可是後來聽到別人猜測因為他的家世然後老師給他後門什麼的就逆反了!再也不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反正無論他取得怎樣的成績都會被人說成是走後門,還不如他就什麼都不學,以後真的走後門給那些人看,氣死他們那些沒後門走的!
這一段心路歷程連董承都不太清楚,這會兒被康伯伯勾起來了,盧青還想要辯白幾句,再一想自己說多了肯定又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便重重地哼了一聲,說:「白讓我惦記您了!」然後就憤憤走了。
「現在這些小年輕啊,真是……」康伯伯完全不知道盧青那根兒筋兒不對了,嘆息一聲也不再理會,再看一眼桌上的畫,不由得再次帶起眼鏡湊上前去認真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