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辜負錢雪在外如雷貫耳的赫赫大名,林錫一進換裝間就被這充斥眼球的五顏六色的服裝給驚怔了一會兒。
長約三米的金屬矮杠衣架放了整整四排,從白到黑,從紅到紫,只有想不到的顏色,沒有未曾出現的。服裝精美細緻,連袖口的每一個細小的花紋都是用銀線一點點勾畫出來。更不用提擺放了幾個大架子的、琳琅滿目的金屬和木製道具,無論是女士佩戴的寶石胸針,還是小孩頭上的鐘形小帽,應有盡有,各個做工精緻,還原逼真。
王方見到這一幕也瞪大了雙眼,吃驚地張大嘴,情不自禁地說:「這……簡直和老大在拍《凌神》的時候有的一拼啊。」
林錫聞言搖首輕笑,解釋道:「《凌神》當時只用了一個單元的服裝道具,而且它是關於神魔題材的電視劇,我們這個不能和它比。」
季成書也微微頷首,同意地說:「林錫說的不錯。王方,你見到的《凌神》劇組只是它的一小部分,而且那部戲是以特效和cg為主。不過你也說的沒錯,錢雪拍mv的用度一直很大,所以基本上也就和舒杉能和她長期合作了。」
林錫瞭然,說:「錢導拍的mv,確實是畫面唯美動人,值這個價錢。」
三人又說了幾句,忽然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姑娘喘著氣跑了過來。
漲紅了一張圓圓的蘋果臉,不知是害羞紅的還是跑的太急紅的,小姑娘眼神躲閃不敢抬頭看林錫一眼,低著頭直直地伸手,將手中的衣架子雙手遞上去,說:「林……林先生,這……這是你今天要穿的第一套衣服。」
林錫忽然聽到身後有一個脆生生的女音響起,回頭一看,卻只見到一個黑黑的後腦勺。他一愣,既而莞爾,勾了唇角抬手拿過那衣架,說:「謝謝你。」
轟得一下,從耳根到額頭,那小姑娘的臉頰紅得像要滴血似的。她鼓足了勇氣慢慢地抬了頭,小心翼翼地看了林錫一眼,怯生生地說:「林……林錫,我是你的粉絲……可以和你要張簽名嗎?」
早就猜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的林錫會心一笑,俊美如墨染的眉緩緩舒展開,精緻奪目的面龐上綻放出一個溫和柔煦的笑,啟唇:「嗯,沒問題。」
小姑娘立即將準備已久的紙筆交給了林錫,等到林錫簽完名后,小姑娘一把將小本子搶了過去,好像慢上一秒林錫就會反悔似的將本子抱在懷裡,一溜煙的跑開了。林錫看著小姑娘飛奔而去的背影,只好將「需要拍個合影嗎」這句話又咽回了肚子里。
待林錫換完衣服出了換裝間,正好看見了從另一邊出來的田淼淼。
對方穿著一件純白色的抹胸布利奧特長裙,層層蕾絲從領口畫了一個大圓在胸口處會集成一朵巨大的多瓣花球,布料滑順,裙擺一直拉到腳踝,只露出潔白的腳背。一頭紅色的捲髮全部披散開來落在背上,乍一看似乎像是從天而降的天使一般純潔美好,但看久了便覺得……不知哪處,總透露著一絲怪異。
田淼淼並未注意到從一旁出來的林錫,她徑直走到了化妝間坐下,纖細的玉指輕輕一提,落在了正在為一個群眾演員戴假髮套的化妝師身上。
「誒那個誰,快點過來給我化妝,我馬上就要上場了。」
林錫正好踩著話的尾音進了化妝間,聞言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坐在椅子上趾高氣揚的田淼淼並沒有說話,然後走到另一邊的化妝鏡前坐下化妝。
等化妝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林錫剛出化妝間的門,一眼就見到一輛高大典雅的三扇窗馬車。車的兩隻前輪較小,兩隻後輪較大,以鐵皮將輪子的邊緣封起避免磨損。車前是兩匹威風凜凜的帥氣白馬,鼻子里噴吐著熱氣,馬蹄擦地,桀驁不馴。
他剛走了兩步,忽然只見馬車中間的黑色小門被推開,緊接著一隻椰褐色的長筒靴從馬車裡跨出。一雙修長精壯的長腿踩著金屬踏腳,隨著黑到發亮的文明杖撐地,戴著深藍色高沿禮帽的優雅男人從馬車裡走出。
歐諾低垂了眸子望著錢雪,語氣帶了一絲欣賞讚揚:「這個馬車做得非常精緻逼真,與我之前拍戲時用過的相差無幾。錢導,您很認真。」
錢雪今天穿上了一件玫紅色的小外套,聽了歐諾的話后,她面龐上的笑容又盛了幾分,道:「這可就是阿諾你的不對了,早說你有拍中世紀電影的經驗的話,我之前就可以和你商量商量道具、服裝的安排了。你看現在,真的是手忙腳亂才處理好。」
歐諾聞言搖首,鄭重地說:「您在這方面,是我的老師。」
錢雪也不再自謙了,她也沒有再說些推託的話來,只是開始向歐諾聊起一些自己以前遊歷各國的見聞。
歐諾彎下腰身靜靜地聽錢雪講說,一個抬眼正好見到了林錫。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短暫的驚艷,招了手將林錫喊了過來。錢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看見林錫,以及在他背後拉著裙子似乎百般不自在的田淼淼。
那雙對色彩了如指掌、老練毒辣的眼睛中劃過一抹驚訝失望,然後錢雪皺起了眉頭不再吭聲。
林錫走了幾步還未到歐諾的身旁,便驚訝地看見錢雪沉著一張臉走開。他奇怪地望著錢雪遠去的背影,隨口問道:「錢導這是怎麼了?」
歐諾的目光在林錫的身上停留了許久,在對方看向自己的前一刻才移開視線。他凝眉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準備開機了?」
林錫見到錢雪走到了攝像組旁邊,便猜想也是準備開機了。他與歐諾一起向片場中央走去。兩人間並未有人開口,就這樣安靜地並肩徐行,卻別有一種安寧詳靜的氛圍。
一般的mv都是以意境為主,主要是塑造一種與歌曲本身相貼切的情緒色彩,所以對於mv的內容並無太大要求。即使這次的《繁星隕落》是一支故事型的mv,但是從頭到尾林錫也沒有得到過一句台詞。
按照錢導的話來說,那就是——
「此處無聲勝有聲知道么?要的就是這種你看不懂我也看不懂的意境,哪兒高大上往哪兒整去。」
這樣的mv拍攝可以說是林錫有生以來接過的最簡單的工作了,只需要擺出姿勢和造型,他剛進入角□□緒沒幾分鐘錢導就會一聲「卡」喊下來,在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高興地歡呼:「林錫你表演的真不錯!要的就是這種朦朦朧朧、可憐兮兮的感覺!」
「……」先不提他還感覺自己什麼都沒做呢,這個「可憐兮兮」到底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但是相比於林錫這邊順暢連貫、一氣呵成的拍攝進度,每當拍攝到田淼淼的鏡頭時,好脾氣如錢雪都忍不住雷霆大怒、甩臉罵人。
「田淼淼!就是一個花瓶都比你鮮活生動多了!你敢不敢有點表情?別好像一副誰欠了你幾百萬的樣子,臉拉那麼長幹什麼?!你現在應該是被男孩的琴聲所感動,然後忍不住地走過去聆聽,而不是在這和我要死不活地拋媚眼!」
第6次ng后,錢雪終於忍不住從黑色的導演椅上站了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片場中央,對著那比自己還高了半個頭的田淼淼就是一番劈頭蓋臉的臭罵。林錫看著這一幕也頗感驚詫,倒不是因為田淼淼那爛到不忍直視的演技,而是沒想到……一直好聲好氣的錢導居然也有這樣兇悍的一面。
由於田淼淼的連續ng,歐諾反倒成了劇組裡最清閑的那個。趙賢從今早就先回了b市,只留下助理小張一個人跟在歐諾身邊,低眉順眼、兩眼看地,歐諾不開口,小張堅決不會多說一個字,全然一副聽話乖巧的小丫鬟模樣。
本以為歐諾今天就可以結束戲份,沒想到愣是等到了晚上才臨到了他的戲份。
華燈初上,夜幕降臨。
具有中世紀西歐小鎮風情的片場道路兩旁的路燈已經點亮,磨砂的厚層玻璃只瀉出了一點點熒熒的微光,在古典精緻的吊燈下是平行於地面的兩條弧形優美的青銅色支架,末端是轉了幾個圈的紋路。兩盆花盆各自掛在一邊,遮擋住了燈光,在地面上映射住斑駁的暗影。
一輛兩馬齊驅的三開窗馬車從小鎮的街頭靜靜地行駛過來。馬車的每一個邊緣都用金箔細細包裹著,卻並未施以太多華麗的裝飾,只有快要掩埋在夜色里的暗金紋路在距離窗戶下沿十公分處,用極其瀟洒流暢的筆調勾勒出一串繁複漂亮的花紋,與車四角上的琉璃宮燈上的花紋遙遙呼應。
林錫早已擺好了姿勢,聽著馬蹄噠噠的聲音越來越近,他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眸。馬車上彰顯身份的鈴鐺已經搖響,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林錫倏地睜開了眸子,那清雅如墨染的五官頓時變得青澀起來,好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單純少年。他一手握著琴弓,一手在琴把上飛速移動,耳邊響起了……咳,從音響里放出來的唯美動聽的琴聲。
圍觀的人群依舊將他擠成了一個圓形,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拉琴時愉悅的心情。手指在冰冷的琴弦上滑動,每一下都好像撕破指間流出鮮血,在歌唱著生命的旋律。沒有擦抹松香的琴弓在琴橋前舞動,如同跳躍的小人一般輕快明麗。
形容軼麗的少年微眯著淡琥珀色的眸子,嫣紅的唇瓣微微勾起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心情愉悅得好像可以影響到一整個空間。乍一看上去,這個正在優雅拉琴的少年竟好似一個精靈,快樂自在。
沒有人發現,那輛深黑色的馬車在剛駛過人群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一隻戴著潔白乾凈的紳士手套的手輕輕地推開了馬車的車鎖,與修長削瘦的手指緊緊貼合著的白手套一塵不染。在美妙的音樂聲中,自然沒有人注意到這點微弱的聲響。
而這個,即將影響男孩一生的貴族,就這樣靜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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