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城
眼緣兩個字，聽著就頗有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玄乎勁兒，而正是這份玄乎勁兒用來形容翟爺爺和芽兒這一老一少才最為精確！
翟爺爺戎馬生涯大半輩子，形形□□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一顆心早就堅硬的五毒不侵。但當年因緣際合的在青山縣遇到芽兒時，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長得粉團似的，偏偏一點也不怕生瞪著一雙乾淨透徹、圓溜溜大杏眼打量自己的小丫頭，翟爺爺就覺得那顆心瞬間軟的一塌糊塗。也就是那一眼，這小丫頭莫名地合了自己的眼緣！
而短短相處下來，一老一少果然十分的合脾氣。家裡的小輩們在自己跟前一個個半是敬畏半是拘謹的，就連大院里的那幫小崽子們見到自己也都老實的就跟小耗子見到貓似的，活了幾十年，翟爺爺這是第一次知道了啥叫天倫之樂！這小丫頭不僅長得玉雪可愛，性子也古靈精怪的緊，宜嗔宜喜的那張小臉笑起來彷彿一束最絢麗耀眼的光芒，能驅散人心底深藏的陰霾！
而事實也證明，眼緣倆字不僅僅聽著玄乎，也緣分還不遠只僅限於此。看到第一眼時，翟爺爺也沒想過，後來這小丫頭不僅成了自己的救命小恩人，簡直還是老翟家的福星！
早些年，翟爺爺一邊念叨著要把人搶回家給自己當孫女，一邊遺憾再怎麼認干孫女，在杜家人面前依舊底氣不足。那時候，翟爺爺絕沒想到，有朝一日，這朵嫩生生的花骨朵兒還未悄然綻放呢，就被年紀都一大把的孫子給一口叼回家給老翟家當孫媳婦，這丫頭還成了貨真價實的老翟家的人！
平時，杜爺爺和杜奶奶他們還偶爾半真半假的嗔怪芽兒兩句嬌氣呢，但在翟爺爺眼裡，自家芽兒就沒有一丁點不好的。論起在翟爺爺心中的分量，甚至就連翟耀楠他們都不得不退一射之地！
翟爺爺是性情中人，又護犢子的很，明知道趙老爺子剛才的調侃不過隨口一句玩笑話，但事關芽兒，翟爺爺帶著幾分顯擺似的扯了扯脖子上圍著的淺灰色毛線圍巾，張嘴就替自家芽兒解釋起來了！
「……我們家芽兒好著呢！這不是東南西北他們幾個舅舅明天辦婚宴，今天家裡到處人來人往亂糟糟的，就帶孩子過來溜達溜達順便躲躲清靜……」
再說翟奶奶，雖然不那麼護短，但在老太太心裡，芽兒的分量同樣絲毫不差！就這麼笑眯眯的站在旁邊也不插話，任由翟爺爺義正言辭的辯解！
一時嘴快的趙老爺子見翟爺爺較真了，頓時後悔不迭，懊悔自己沒長記性，明明知道這翟老頭護窩子，自己還這麼嘴快！但話說回來，不就是一句玩笑話，至於急赤白臉的嘛！實在怕了翟爺爺，趙老爺子表情生硬的扯著嘴角，連連向周圍眾人使眼色！
而眾人其實並不大樂意摻和的倆老爺子鬥嘴的，畢竟兩位老爺子是幾十年的老搭檔了，這神仙打架，哪有自己插話的份兒！但架不住翟爺爺每每說到自家芽兒就一臉的眉飛色舞，那股子炫耀得意勁兒看的眾人眼紅。
說白了，翟爺爺這叫「惹眾怒」了，眾人紛紛忍不住幫腔岔開話題，都嚷嚷著明天要去喝喜酒！還別說，別看眾位老爺子平日深居簡出的，竟然對杜皓宇他們幾人都略有耳聞！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自己家這親戚那親家的三天兩頭就找上門來，不是找關係、討好處的，就是來打秋風的，相比而言，翟家這門親家就太長臉了，據說小輩們一個個堪稱人中龍鳳，前途不可限量！
早就聽說這次幾位年輕人集體舉辦婚宴，以前翟老爺子沒張嘴也就罷了，這會兒既然趕巧聽見了，明天有時間怎麼也得去討這杯喜酒喝！
不看僧面看佛面，誰不知道翟老爺子很是看重幾位年輕人啊！而且，據說小杜跟她的那幾位哥哥關係也十分親近，翟家人平時護的嚴實，眾人正愁著沒多少機會跟小杜多親近呢！這年頭，誰都不願意也不敢輕易得罪一位醫術精湛高明的醫生，保不準啥時候就求到人家跟前了，交好還來不及呢！
唯獨遺憾的是，早兩年小姑娘剛嶄露頭角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紀到了，老眼昏花，沒能慧眼識寶，還是艷羨翟家的如日中天，心裡沒少暗自腹誹，一位黃毛小丫頭再是天才能比得上那些盛名已久的老國手？那些傳的神乎其神的虛名沖著的還不都是翟家！如今想來，實在汗顏！但就沖小杜那身妙手回春的醫術，哪怕臨時抱佛腳，也得跟小杜打好關係啊！
別看眾位老爺子平時一個個都是專門請都請不動的主兒，此刻卻顯得的十分積極熱切，怎麼也得給小杜這個面子！
「行！想去喝喜酒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翟爺爺隱約也能猜得到眾人的那點小心思，答應的也乾脆，「你們等會兒回家了，都趕緊問問秘書明天有沒有安排！但甭管有沒有安排，晚上都打電話知會我一聲！有時間的，明天我讓耀輝安排車一塊接大家過去！沒有時間的，到時候讓芽兒那丫頭給大家送喜糖回來！」
明天那場婚宴，杜皓宇他們兄弟幾人一塊舉辦婚禮，光是幾家姻親就一個手數不過來，喜慶熱鬧可想而知！但說到隆重，客人的分量自然跟去年翟耀輝和芽兒結婚時沒法相提並論！翟爺爺畢竟遠了一層，有些事兒也不大好越俎代庖，有分量的客人也就邀請了韓老爺子他們和趙老爺子等幾位四合院那邊的常客。
不過，這會兒眾位老爺子紛紛表示想喝一杯喜酒，以他們的分量好歹也能夠給杜皓宇他們壓壓場子，翟爺爺當然熱烈歡迎！
一時高興，翟爺爺接著竟然十年九不遇的表示單獨做東擺酒席，「對了，咱們這些老傢伙也有好多年沒湊一塊聚聚了吧？要不年後找一天我做東，讓我們芽兒給大家整一桌好菜，咱們也好好喝幾杯？還別說，我們家芽兒的廚藝比紅牆御廚也不差……做上一罈子佛跳牆，再弄幾道葯膳……」
聽到翟爺爺話鋒一轉說到做東宴客的時候，眾人都不由一愣。翟家老少素來低調的很，別說其他名義的宴會了，早幾年這老爺子連七十大壽都一切從簡，一個外人也沒請。今天，這老爺子主動說到要擺席宴客，絕對是十年九不遇，稀罕啊！
可惜，這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趕緊應下呢，緊接著就又聽這老爺子又是三句不離他家小丫頭，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尤其是趙老爺子，聽翟爺爺又是佛跳牆又是葯膳的，覺得這都快酸倒牙了，張嘴就往外冒酸氣！嘖嘖兩聲，忍不住陰陽怪氣的打趣道，「哎呦，我說老翟，真不容易啊！不過，你也太會盤算了吧，難得做一回東，還非特意安排到年後，這是打算到時候連大家的拜年飯也都省了……」
這老小子至於這麼摳摳索索的嘛，平時多擺兩回宴席還能吃垮了他不成！他們家芽兒那丫頭家大業大的，這老爺子還當自己不知道，他每個月除了領工資還有津貼這些外，還有芽兒專門給的零花錢！
趙老爺子越說越酸，又正巧聽見嬰兒車裡的四胞胎似乎終於不耐煩似的哼唧了幾聲，伸手指凌空虛戳著小傢伙們的肉嘟嘟的小臉，酸溜溜繼續揶揄翟爺爺道，「放心，到時候，忘不了給四個小傢伙包紅包當壓歲錢！」
周圍聞得到的酸氣衝天，前面被趙老爺子那麼打趣，翟爺爺倒也不生氣！但是聽趙老提到壓歲錢時，護犢子的翟爺爺又較真了！眼睛一瞪，嚷嚷開來，「怎麼的，難道你原來不打算給我們家東南西北壓歲錢啊？你家那寶貝重孫女從好幾年前就收老子的壓歲錢了！」
見倆老爺子三句不到又逗起嘴來，眾人心裡苦笑，但一時走不了，又不想被拽出來給倆老爺子評理，只能裝傻，偷偷相視一眼后各自或抬頭望天或低頭逗娃……
幾十年的老搭檔，倆人也鬥了幾十年的嘴，趙老爺子戰鬥火力自是沒的說，嗓門絲毫不輸與翟爺爺，「我們家小囡囡滿打滿算才五歲，你老小子頂多也就才給了五年的壓歲錢，但你們家這四個小傢伙一拿就是四份，兩年就賺回來了！」
不是摳門捨不得那點壓歲錢，而是覺得啥好事兒都讓這老小子攤上了，趙老爺子心裡泛酸罷了！
「那讓你家那些孫子孫媳婦們也給你生四胞胎去啊！」翟爺爺反應轉得快，翹著嘴角，張嘴就頂了回來！還故意帶著幾分炫耀似的，彎腰逗了逗嬰兒車裡的四個小傢伙，這一算還真是，過不了幾年自己這些年掏出去的壓歲錢就回本了！
這一回趙老爺子是真被噎的夠嗆，眾人也都有些看不過眼了，也是又泛酸又眼熱的！這老爺子脾氣是溫和了不少，但看著好像比以前還愁人！
啼笑皆非看了半天熱鬧的翟奶奶佯裝不經意看了一下手錶，誇張的低呼了一聲，「哎呀，都這個點了！」
周圍眾人也都收到了翟奶奶眼神，嘴裡說著明天一塊去喝喜酒的話，趕緊紛紛告辭！最後，就剩下住在大院正中前後兩處小院同路的趙老爺子！
眾人一走，剛才還氣哄哄的趙老爺子早就神色如常，邊走邊跟翟爺爺和翟奶奶閑聊！所謂高處不勝寒，越到了這個位置越要謹言慎行，出不得一絲差錯！平時也就能在有幾十年過命交情的老友面前，才能這麼肆無忌憚的嬉笑嗔罵！
況且，翟爺爺整天窩在四合院那邊幫忙帶孩子，這冷不丁的鬥鬥嘴，趙老爺子覺得這心裡是意猶未盡的舒坦！
閑聊間的功夫，就走到一前一後兩處小院的岔路口！趙老爺子納悶的看了看突然停下來的翟爺爺和翟奶奶，笑著催道，「走啊，到家裡吃飯去吧！學文他們夫妻倆都是大忙人，平時家裡都不怎麼開火的，你們打算回家吃冷鍋涼灶啊！」
翟奶奶骨子裡有幾分清高，不喜歡整天有人跟進跟出的伺候著，但因為翟爺爺的身份，勤務兵這些就算了，可這些年家裡一直沒安排保姆！就連老兩口也搬到四合院那邊常駐后，翟爸翟媽也沒安排！畢竟，翟爸平時工作忙，翟媽又時常到四合院那邊吃飯，也不需要！
翟爺爺遲疑了一下，冷鍋涼灶也不至於，午飯都早有準備直接從四合院那邊帶過來了！小張他們拎著大包小包里，其中就有一瓦罐燉好的雞湯，兩斤醬牛肉，還一大袋子今天早上現摘的蔬菜。東西差不多都是現成的，可翟爺爺這不是捨不得老伴忙活嘛！
但剛才這一路走走停停的，嬰兒車裡的四個小傢伙這會兒裹著粉嫩的小嘴似乎餓了，正巧也到了他們平時睏覺的時間！
翟爺爺也沒遲疑多久，朝小張他們拎著的大包小包努了努嘴，「算了，雞湯都拎過來了，中午隨便對付一頓就成！晚上我們要是不回去，再去你那裡蹭飯吃！對了，你順便捎點新鮮青菜回去吧，早上摘了一大袋子過來也吃不完！還有一個小西瓜，你也拿走吧！」
剛才倆老爺子還鬥嘴斗的臉紅脖子粗的，這會兒羅里吧嗦的跟尋常的鄰家老大爺似的，你送我一把菜，我拿你一個瓜，濃郁的家長里短的生活氣息跟高牆大院的森嚴彷彿格格不入，但這才是最真實最有滋有味的生活不是嘛！
知道翟爺爺不缺這一口新鮮的，趙老爺子一點也不客氣，一手接過勤務兵遞過來的裝著幾樣小青菜的袋子，一手抱著那個只有四五斤重的花皮小西瓜，腳下輕快的哼著小曲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