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7章 城
兩家住的前後也不過百十米的距離，趙老爺子自持體格好，堅決不讓小張他們幫忙送！可是，這手裡拎著懷裡抱著的，怎麼看怎麼是一位剛買菜回來的鄰家老大爺。落在外人眼裡，素來以清瞿儒雅聞名大院的趙老爺子這架勢頗顯滑稽！
其實，這兩年趙老爺子沒少跟著蹭菜吃，還自得其樂的也在自家獨棟小院里單獨開出一塊空地學種菜！奈何趙老爺子這老革命，孫子兵法、三十六計運用的純熟，養花種草這般文雅愛好也頗有心得，但說到最接地氣的稼軒之術、種菜種瓜這些，趙老爺子卻屢屢受挫！
院子里巴掌大的菜地折騰來折騰去的，杜爺爺這個莊稼活的老把式還親自過來指點過，結果，倒是虧了不少菜種子，最後連一盤最容易的雞毛菜都沒種出來！最後，還是趙老太太看不下去了，直接拜託兩位農村兵出身的勤務兵幫忙拾掇一二。
但兩位勤務兵都是小小年紀就出來參軍了，地里的活計雖然也懂，但是像種菜這類的精細活就差了點。春夏時節還好一些，因為應季，隨手幫著種一點常見的黃瓜茄子什麼的，談不上高產美味這些，但好歹能讓趙老爺子過一把親手摘菜的癮，嘗嘗鮮！但是到了冬天，兩人可搗鼓不來大棚，頂多用杜爺爺教的法子，用草苫子和塑料薄膜罩著防凍，撒點小菠菜、芫荽這類耐凍的蔬菜！
這不，今兒天暖和，這會兒太陽又好，兩人剛揭了上面蓋著的那層草苫子打算讓總共才指把長的小嫩苗晒晒太陽！這冷不丁的一扭頭，見趙老爺子手拎懷抱的，偏偏腳下輕快，又一臉的喜形於色，素來寵辱不驚的兩人不由一愣！
恍神間，趙老爺子已經進了院子，兩人連忙去接！不過，被趙老爺子虛虛躲了過去，人直接朝客廳里走去！
正戴著一副老花鏡坐在客廳門口邊曬太陽邊織毛衣的趙老太太，見老伴突然抱著一個西瓜顛顛的回來了，十分好奇，「哎呦，這是誰給西瓜啊！這玩意稀罕，不行，我得給趙修夫妻打個電話，讓他們今天晚上帶囡囡回來吃飯！」
說著，就站起來準備到客廳裡頭打電話！
如今，國內河清海晏，經濟發展更是蒸蒸日上，早不像前些年還是計劃經濟的時候，什麼都是憑票限量限購！連老百姓的餐桌也漸漸豐富起來，不至於一到冬天就是白菜土豆！況且，大院里住著的這些人雖然大都已經從高位上退了下來，但仍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所以，這邊的後勤保障工作向來積極。除了特供的煙酒糖茶和保養品那些，還能時不時供給一些新鮮食材！但是，像西瓜這麼季節性的新鮮水果倒也稀罕，也難怪趙老太太看見就想起嘴饞的寶貝重孫女！
「碰見老翟老兩口了！」趙老爺子抱這個西瓜回來顯然就是因為惦記著自家乖囡囡呢，雖然比不得翟老頭家的四胞胎白嫩精緻，但自家囡囡也是玉雪可愛，嘴巴又甜最會哄人了。一心惦記著重孫女，趙老爺子光忙著放西瓜了，聽老伴問，頭也沒抬隨口解釋了一句！
而趙老太太聽到翟爺爺他們回來了，也不忙打電話了，轉身看了一眼趙老爺子也沒看出什麼端倪來，不由納悶道，「這不年不節的，他們老兩口怎麼捨得回來了！對了，明天不是小杜她那幾個哥哥結婚嘛，老翟他們該不會是打算以後搬回來住了？還有，你怎麼沒把人喊家裡來吃飯？學文他們夫妻倆整天不在家，家裡又沒安排保姆，冷鍋涼灶的吃什麼啊！」
其實也不怪趙老太太這麼大驚小怪，這幾年，翟爺爺翟奶奶他們幾乎是常駐沙家浜，頂多逢年過節的時候回來溜達溜達，順便跟大傢伙聯絡聯絡感情！以前，每說到翟爺爺他們，趙老太太都滿心羨慕！大院這邊確實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但住在紅牆大院裡頭彷彿到處都是看不見的暗潮洶湧，連說句話都得再三琢磨，哪有老翟他們住四合院安逸清靜！
當然，趙老太太不是對芽兒沒信心，這不是聽得稀里糊塗的，就忍不住往壞里想了！芽兒那丫頭是乖巧貼心，她那幾個哥哥也都沒得挑，但話說回來，這不是馬上要結婚了嘛！老翟他們老兩口是親家爺爺奶奶，又遠了一層，新媳婦娶進門，難免會產生什麼摩擦！
趙老太太越琢磨心裡越著急，一會猜翟爺爺他們搬回來是未雨綢繆，一會又猜是不是鬧啥矛盾了。兩家人幾十年的交情了，也不知道是關心則亂，還是心有戚戚，反正趙老太太表情漸漸變得急切起來！
趙老爺子很明顯沒有料到，自己不過隨口一句話就招來老伴一串的問題。雖然不知道老伴心裡瞎琢磨啥呢，但看她一臉擔心焦急，又是幾十年的老夫老妻，隱約也能猜出一二來，趙老爺子頓時不由哭笑不得。
芽兒那丫頭別看年紀小，行事卻十分周全，又那麼受寵，她那幾個嫂子就是進門了，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況且，翟老頭也從來都不是受氣的主！
趙老爺子瞥了瞥火急火燎的老伴，語氣也說不出是酸還是澀，「我說，你瞎擔心什麼呢！要我說，翟老頭的小日子過得滋潤著呢！你有那功夫胡思亂想跟著瞎操心，還不如好好敲打敲打自己的幾個兒媳婦和孫媳婦們呢……」
儘管在外人的眼裡，趙家一片和睦融洽，家風清正，從沒鬧出過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但具體如何，趙老爺子這當家人心裡門清。兄弟姊妹之間多少還都能顧忌著那份血脈之親，相互扶持，休戚與共！但妯娌之間頂多是做做表面功夫，在自己跟前倒一團和氣，但私底下卻誰也不服誰！
平時，趙老爺子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眼不見為凈罷了！相比之下，翟家才真應了那句「家和萬事興」！
趙老爺子又酸又澀的語氣也瞬間讓趙老太太平靜下來，聽到前半句的時候，還忍不住想打趣老伴兩句，但越聽越不對勁，敢情都是自己這個當婆婆和太婆婆的沒教好？
不過，這話在家裡明顯都是老生常談了，趙老太太也懶得揪著老伴討論出一個究竟來，沒好氣的瞪了一臉噓唏的趙老爺子一眼，扣上還沒撥通的電話，扭頭朝廚房喊道，「小王，今天早上買回來的羊排燉的差不多了吧？」
「哎！羊排火候剛剛好，我再炒兩個小菜就能開飯了！」廚房那邊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別看趙老太太嘴裡喊著小王，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年輕時候就在趙家當保姆了，國內形勢動蕩那會兒回老家待了幾年，前幾年又重新回來，基本上算是半個趙家人，平日里的言行也多了幾分親近和隨意！
倒是趙老太太邊說邊朝廚房那邊走，「小菜不著忙炒，你先把羊排盛出一份你們自己吃，剩下的還放鍋里！」
說著扭頭瞥了一眼嫌客廳里熱剛脫了一半棉衣的趙老爺子，「還脫棉衣幹什麼？走吧，直接端著鍋到翟老家裡吃飯去！」
幾十年的老夫妻了，趙老爺子早習慣了老伴私下「說風就是雨」的性子，無奈又好笑的重新扣好棉衣，順便擼了擼袖子準備連鍋端……
就住在趙老爺子前院的翟爺爺這邊，也是一棟獨門獨戶的紅磚小樓，沐浴在正午時分的冬陽下，安靜中透著幾分慵懶！年輕時候就是文弱書生的趙老爺子，端著盛著大半鍋燉羊排的鐵皮鍋早就快撐不住了，這不，人還沒進院子就先嚷嚷起來！手裡還端著菜呢，嗓門就顯得更加理直氣壯了！
結果，卻沒人應！趙老爺子眼睛一瞪，正準備再喊，趙老太太趕緊噓了一聲，腳下也放輕了！
等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他們躡手捏腳的跟在聽見動靜趕緊從客廳迎了出去的小張他們的身後進來時，正對客廳門口的卧室里，四個小傢伙屁股蛋底下墊著乾淨柔順的尿片正一溜排開躺在太爺爺太奶奶平時睡的大床上，白嫩精緻的小臉上睡意惺忪，肉乎乎的小手卻不忘緊緊捧著奶瓶，紅艷艷的小嘴使勁裹著奶嘴，小模樣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怕吵到自家這四個小心肝肉，，翟爺爺擺了擺手，趕緊踮著腳出來了，壓根就沒打算讓也稀罕的不行的趙老爺子圍觀。倒是趙老太太無視翟爺爺，輕手輕腳的進去了。
趙老爺子還要抻著脖子多稀罕兩眼，翟爺爺直接推搡著朝樓梯口走，「走，到樓上書房說話去！」
「稀罕幾眼還能少他們兩根汗毛咋地！」趙老爺子壓低嗓門沒好氣道，瞥了一眼被剛進去的老伴順手虛掩上的房門，斜了一眼小心眼的翟爺爺，嘴裡碎碎念，手卻挽了挽袖子，嘆氣道，「我去廚房做飯去總行了吧！」
比起等會兒餓肚子，趙老爺子寧願喧賓奪主，儘管自己也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蕩的些許廚藝，那也比老翟強！
「行了，餓不著你，總有你操不完的心！」翟爺爺倒是老神在在，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廚房有小張他們呢，他們可比你那半吊子水瓶強多了！」
而小張正好端著兩杯白開水過來，聞言稍顯靦腆的笑笑，接了一句，「是啊，趙老，今天讓您嘗嘗我的手藝！」
翟爺爺滿意的微微頷首，他護短是護到骨子裡了，剛才有些話雖然沒說出來，但幾十年的老搭檔，趙老爺子還是輕易讀懂了翟爺爺寫在臉上的得意和炫耀「老子的勤務兵，不僅得握得住槍杆子，還得拿得起鍋鏟子，軍事素質和生活技能兩手都得抓，兩手都得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