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驚聞
雖然張煌跟皇甫嵩告了別,但他並沒有跟著董卓前往雒陽。
因為對於這座宏偉的城池,張煌從內心抵觸他並對他保持著最強烈的恐懼,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無外乎這座京城裡坐鎮著一位擁有著「超越凡人力量」的半仙,大漢朝的國師,第五宮元。
在沒有獲得足夠的實力前,張煌可不打算讓第五宮元再次注意到自己。畢竟第五宮元所能動用的力量太過於驚世駭俗,別說其他的,單單是天劍恢恢跟地劍輸耳就不是他可以抗衡的。
想來想去,張煌決定也跟董卓告辭,畢竟他此番到董卓手底下打醬油無非就是想見見皇甫嵩,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他自然沒有再留下來的打算,畢竟他又不打算給這位董大叔賣命。
至於離開后究竟去往哪裡,張煌自己也沒有一個大概的主意。在這個黃巾軍倒了、黑羽鴉也散了的時間段,他還真感覺有些孤單。
「要不偷偷去瞧瞧咱媳婦?」
自言自語著的張煌不由得想到了蔡琰,想到了這位他們相識、相知於亡命途中的紅顏知己。但一想到蔡氏姐妹跟著她們的父親蔡邕此時也居住在雒陽城內,張煌就又忍不住嘆息起來。
沒辦法,擺著第五宮元這座大山在,他是怎麼也不敢步入雒陽的,就算是稍微靠近雒陽一些,他都莫名地感覺心虛。
不過還沒等張煌這邊考慮出個頭緒來,他便收到了來自太平道的接洽請求暗號。
太平道與涼州的叛亂軍,目前是大漢國境內最知名的兩股反叛勢力,大漢朝廷不曉得派遣了多少人刺探關於這方面的情報。因此,張煌是斷然不敢在河南尹與太平道接觸的,畢竟整個河南尹都可以說是朝廷各勢力的統治範圍。
最後,張煌選擇在宜陽,在這個遠離雒陽-弘農這條繁榮線上的縣城。因為這裡山巒層疊。又有陸渾關替朝廷守著南側,可以視為是朝廷勢力的腹地,如此安定的地方不會受到過多的關注,因此反而是最佳的藏匿地點。
在宜陽城西的酒館上房內,張煌見到了太平道派遣來與他接洽的細作,一個看起來十分精明的男子,大概二十來歲左右。
在張煌的第一時刻,那人便起身拱手抱拳,向張煌致敬。
「怎麼稱呼?」
張煌擺了擺手,隨意地在此人的對面坐了下來。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雙方都倒了一杯。
「回稟少當家,小人張伯,乃卜巳大人的手下。」對方壓低聲音回道。
卜巳?
東郡黃巾的?
張煌沒有去計較對方那有些佔便宜的名字,反而對於對方的身份有些納悶。因為據他所知,這回聯繫他的應該是冀州黃巾才對。
似乎是看到了張煌眼中的狐疑,張伯連忙解釋道,「少當家,這是三老爺的命令。」
「三老爺?什麼情況?」張煌知道張伯口中的三老爺指的便是張梁,這只是避人耳目的託詞。
「是這樣的。先前您不在家中的時候,三老爺覺得家業過於分散,過於混亂,不利於發展。因此召回了負責東郡分家的卜巳大人,命卜巳大人負責家中的那些私曲……」
私曲,顧名思義就是地方家族的私人武裝,但是在張伯口中。則指代黃巾軍在地方的軍隊。
「梁叔將『宗門』跟『私曲』分離了?」張煌摸著下巴猜測道。
一聽宗門二字,張伯難免有些驚慌,連連咳嗽示意張煌道。「是家業,是家業少當家的。」
雖然是在弘農郡,但張伯還是顯得格外謹慎,天曉得附近有沒有朝廷的眼線。
張煌默然不語。
其實將太平道跟黃巾軍分離,是張煌很早就向張梁建議過的事。畢竟兩者的分工不同,前者是宗教,後者保護宗教的軍隊,如果只是讓各地方的渠帥來負責,只會讓兩者變得混亂。
想想波才、張曼成那些人,不可否認他們是不錯的統帥,領兵打仗一把好手,但他們在獲取地方百姓的民心方面有什麼成效么?沒有!
黃巾軍招攬新人,靠的都是大賢良師張角起初那好比懸壺濟世的善名,在此之後所有的地方渠帥都只是在啃老本,他們覺得依靠大賢良師的名聲就足以收攬民意,從而忽略了由黃巾軍出面主持善舉。說白了,一個大賢良師,幾乎已成為了所有黃巾子弟的精神支柱。
這種情況有一個極大的弊端,那就是當張角萬一不在的時候,黃巾軍的威信便要一落千丈,就跟眼下的情況似的。
因此,張煌建議張梁再次將太平道跟黃巾軍分離,將前者定義為獲取民心、招收心腹信徒的宗教,而黃巾軍嘛,龐大的士卒人數註定他無法像前者那樣藏匿起來,只能佔山、裂地成為一方的軍事勢力,努力營生養兵。
這樣做的好處是整個黃巾勢力的核心、即太平道,可以很好地隱藏起來,在暗處積蓄顛覆大漢所需的力量;而弊端是,這個舉措會讓黃巾軍成為標靶,如果無法運營下去、抵擋住來自朝廷各地方勢力的圍剿,就會被吃掉。
沒辦法,畢竟黃巾軍如今尚有近二十萬人,如此龐大的人口基數別說無法徹底隱藏起來,就算隱藏起來了,所需要的米糧錢財也不是張梁、張煌所負擔地起的。
因此,張煌希望各地方的黃巾子勢力在朝廷各地方勢力的圍剿下去雜存精,在艱難的處境中鍛鍊出一支最具意志力的軍隊來。
而從目前看來,張梁已聽取了他的建議,將東郡黃巾併入了冀州黃巾,並調回了卜巳擔任冀州黃巾軍的渠帥。而他張梁本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隱藏到民間吸收信徒去了。
「卜巳有什麼大致的規劃么?」張煌問道。
張伯想了想,隨後很隱晦地告訴張煌,卜巳的意圖大致就是讓出中原地段,將黃巾勢力轉移到中山、常山、代郡、雁門、太原這幾個郡。
對此,張煌是比較認同的,畢竟中原地帶門閥眾多。黃巾軍當初得勢的時候也無法得到此地世家的支持,反而時不時地被扯後腿,被當地官府連同世家勢力聯合打壓,更別說如今黃巾失勢,實力大不如前。
與其在中原半死不活地苟延殘喘,還不如轉移到朝廷控制力度薄弱的并州,在那裡東山再起。
「打算什麼時候轉移『家業』?」
「近兩年吧。……這段時期有些傢伙盯得比較近,不好有所動作。」頓了頓,張伯好似又想到了什麼,說道:「不過郭泰等人已先行一步到并州探查去了。倘若可行的話,他們會前一步在當地穩住腳跟,以方便整個家業陸續轉移過去。」
「郭泰?」張煌愣了愣,旋即似有明悟地點了點頭。
不出差錯的話,郭泰隨後便會在并州白波山一帶建立勢力,號稱白波黃巾,這可是一支連日後執掌朝廷權柄的董卓都會感到忌憚的黃巾勢力。
二人談論了許久,張伯便向張煌告別了,他並沒有提請張煌回去的建議。張煌也沒有想回去的意思。
畢竟眼下的太平道與黃巾軍,其宗旨無非就是積蓄力量、保存實力而已,因此,無論張煌回不回去都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至於統領冀州黃巾的渠帥卜巳。張煌對他放心地很,畢竟卜巳不算是一名攻擊性很強的統帥,他更加擅長鞏固勢力,兼之又是張角的得意弟子。掌握著一身道術本事,張煌相信就算他不在冀州,卜巳也能很好地帶領冀州黃巾。
還有一個關鍵的原因。就是朝廷今年剛剛征戰完涼州叛亂軍,並且初期因為蕩寇將軍周慎的關係損失慘重,即便最後成功地擊退了韓遂、邊章二人,但也令朝廷元氣大傷。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得知黃巾又有死灰復燃的跡象,朝廷也絕對不會再興師動眾地率軍圍剿,畢竟國情已不容許朝廷再次派遣圍剿兵馬。
說白了,只要黃巾軍不鬧得太過嚴重,相信朝廷短期間內會睜隻眼閉隻眼。當然了,只是說短期間,一旦朝廷的財政情況好轉些了,那情況恐怕就不同了。
不過,一想到那位皇帝陛下在朝廷財政情況如此艱難的情況下仍然要強行在皇宮大興土木,建造荷園、新殿,張煌相信沒有個三五年,朝廷的財政情況絕對喘不上這口氣來。
張伯的離去,使得張煌又變成了孤家寡人,這份無所事事的孤單,讓張煌感覺有些難以承受。
可讓張煌沒有想到的是,他原來以為他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還要持續很久,結果董卓的一封書信送到了他手中。
[夙願或可成,汝速至雒陽!]
這封沒頭沒腦的書信讓張煌看的一頭霧水。
關於理想、願望之類的,張煌曾經跟董卓聊過許久,無外乎做一名白衣單劍、抱打不平的劍客,但是願望之前加上了一個「夙」字,那意義可就完全不同了。
張煌的夙願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第五宮元為義父張解報仇。
此事他給董卓透露過,畢竟董卓是個離經叛道的傢伙,自然不會對第五宮元這種老古董有什麼敬意。
而如今董卓在信中暗示張煌他的夙願或許有機會達成……
張煌的心頓時變得火熱起來。
因為滿腦子都是這樁事,因此張煌的行動格外迅速,三日的路程,僅僅兩日就來到了雒陽,並且在城門外碰到了董卓專門派來等候他的護衛,畢竟雒陽城門口那些守兵的盤查可是極其嚴格的,上回張煌之所以能進入城內還是靠著黃門侍郎荀攸作為保證。
憑著董卓的護衛出示其主公破虜將軍董卓的令牌,張煌根本不需盤查搜身便進入了雒陽。
也難怪,畢竟董卓在此次抗擊西涼叛軍的戰役中十分出彩,已被何進大將軍視為最佳的栽培人選,這種待遇已足夠董卓成為雒陽的新貴。別說守城門的那些守兵,即便是他們的直屬上司城門校尉,也要想方設法地跟董卓攀拉關係。
入得城門,眼中的雒陽依舊是那般的繁華,建築森羅密布、行人川流不息。不過眼下的張煌已不再對這些感興趣。
「董大叔現下在何處?」
這名護衛愣了一下,畢竟據他所知,張煌是其主公董卓的部下張濟的侄子張綉。
「主公此刻正在府上。」
張煌聽了這話也是一愣:「董大叔在雒陽有宅子?」
因為據他所知,董卓的家業都在隴西,在雒陽是沒有宅子的。
「是何大將軍親賜的。」護衛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充滿了自豪。
張煌表情古怪得跟著這名護衛來到了董卓在雒陽的新宅,那座看起來富麗堂皇的深宅大院,破虜將軍董府。
不得不說張煌有些震驚,要知道他當初也曾在荀攸的府上居住過,那可是黃門侍郎,輪身份顯赫甚至還要高過手握實權的校尉們。可即便如此,荀攸的府邸也只不過一座普普通通的一進宅子,一扇門、一個院子、三間房子。
可眼前董卓的府邸卻有分前後院,院中有池子、有亭子、有假山、有水榭,建築雕樑畫棟、氣派不凡。
按理來說,類似董卓的這個破虜將軍,在朝中沒有上百也有數十,本身是沒有資格居住在如此氣派豪華的深宅大院的,如此看來何進大將軍的確很看重董卓。不惜賞賜這等豪宅拉攏他。
在那像是迷宮般的廊庭里轉悠了半天,這名護衛終於將張煌領到了內院的大廳。此時董卓早已接到了來自門房的報訊,竟親自在大廳門口等候著張煌。
不理睬吃驚於主公董卓親自在廳外迎候的那位護衛,張煌走上前去。望了一眼負背雙手洋洋自得的董卓,笑道:「大叔,看樣子你混得不錯啊。」
「哈哈哈。」董卓哈哈大笑,看起來心情著實不錯。
不用猜張煌都能想到。董卓這回必定是在何進大將軍那裡得到了許久好處,不過這一切他並不關心,他只是關心董卓在信中所提到的那樁事。
「究竟……發生了什麼?」張煌開門見山地問道。
見張煌如此無趣。董卓不免有些失望,不過他好歹也是一方梟雄,雖說從何進大將軍那裡得到了諸多的好處讓他欣喜得難以自己,但終歸還是可以剋制。
「此事密室再細談。」
提醒了張煌一聲,董卓便將張煌領向了密室。畢竟雒陽上空那些懸浮於半空、監控著整個京師的玩意可不是擺設,在它們眼皮底下談論任何關於何進以及第五宮元的事,相信不需片刻有會有人找上門。
「四日前,我去拜會了何進大將軍。」
在密室內坐定之後,董卓便徐徐說起了這樁事的起由:「大將軍要入主軍方,這樁事你清楚的吧?」
張煌聞言點了點頭,這樁事他早在跟隨董卓參與平定涼州之亂事宜時就曾聽說了。並且,更確切地說,何進大將軍並不只是想入主軍方,他是要掌握軍方所有的權柄,掌握天底下所有的兵權。
「這樁事有人反對。」董卓語氣平靜地繼續道。
「很正常。」張煌不置與否地評價了一句。
畢竟何進的行動太大了,掌握天底下所有的兵權?別的不說,單單是北軍跟南軍,就會有很多反對。
北軍如今名存實亡,就不過多談論了,除了負責城內巡行治安的金吾軍(執金吾的軍隊)外,就只剩下鮑鴻的屯騎營了。
而南軍是什麼?
南軍是負責包括管理京師城防治安的城防軍在內,駐紮於未央宮的軍隊!
未央宮,那是漢王朝的大朝正殿!是天子臨朝、百官奏政的宮殿!
雖說近幾十年來南軍逐漸被戲稱為儀仗隊,只負責在宮門、廷殿、鼓樓等地方站崗,幾乎不再負責外出剿賊的事宜,但不可否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南軍依舊具備著形成基本武力的機能。
更要緊的是,比起北軍,南軍的地位更加特殊,它主要是負責宮廷治安的,然而何進大將軍竟打算將手伸到這支軍隊里來,理所當然會遭到反對。
「是朝中那些大臣?」
張煌不是沒有聽說過清流黨人的事迹,那可真是一幫臭脾氣的硬骨頭,兩次殘酷的黨錮依舊無法使那些看似柔弱的文臣折腰。
「有,但並非全部。」望了一眼張煌,董卓壓低聲音說道:「反對意見更強烈的,是以張讓、趙忠為首的閹官。」
「閹官?」張煌愣了愣,旋即便釋然了。
想想也是,歷代宦官們便將皇宮當成他們的勢力範圍,如今何進大將軍想要插手其中,他們自然不會認同。
「可這與第五宮元有什麼關係?」
董卓淡淡一笑,顧左言他道:「大將軍失敗了,因為有人出面說了句話。」
張煌聞言一愣,隨後便意識到董卓口中的『有人』,十有八九指的便是第五宮元。
「這下有意思了。」張煌玩味地笑了出聲。
一位是權勢滔天的當朝大將軍,一位是淡出塵世數百年、實力深不可測的國師,他們兩者的矛盾若是激化,那可不得了。
想到妙處,張煌真恨不得自己與何進有極深的交情,可以讓他在何進面前說盡第五宮元的壞話,以此離間的關係。
然而,還沒等張煌結束他的臆想,董卓神色凝重的一句話讓他整個人都不禁顫慄起來。
「大將軍……或有想除掉第五宮元的念頭!」
「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