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術?
獄曹的大公子竟然在遊俠館舍招募散兵游勇?
一聽到這個消息,張煌本能地察覺到這其中可能有什麼隱情。
獄曹那是什麼官?那可是官府監牢的一把手、二把手,就算是在泰山這塊地面上,那也可是說得上話的響噹噹的大人物。雖然不至於到跺跺腳整個泰山城震三震的地步,但人家手底下怎麼說也有百十來要人。
而這樣一位大人物的公子,竟然會在外面的遊俠館舍招募散兵游勇?難道那些由地痞、獵戶、退伍兵士所組成的遊俠,會比監牢內的獄卒好用?雖說是不入流的兵卒,可獄卒怎麼說也是吃公家飯的,無論是膽氣、心計,所見過的事物,都要比一些不在衙門裡當差的人懂事?
本來,作為一位獄曹的公子,那臧霸要私底下調用百十來號獄卒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對方卻並沒有這麼說,這就讓張煌覺得有點懷疑了。
「阿到,去打探一下臧家的底子……」
「唔!」
得到了張煌的示意,陳到悄悄離開了,只留下張煌一個人繼續留在遊俠館舍,暗暗觀察著臧霸。
不得不說,那臧霸的確是個英氣的人物,濃眉眼、鷹鉤鼻,環抱著結實有力的雙臂站著,雙目炯炯有神,如鷹一般銳利。此人只是站在那裡,渾身上下便散發著一種隱隱叫人折服的氣勢。
[泰山健兒,當以此人居首!]
張煌微微有些心驚,因為在他眼裡,眼下的臧霸,他的氣勢竟比李通與陳到還要強上幾分,不愧是出身武家的健兒。
突然,那臧霸也不知是否是察覺到了張煌的視線,竟轉過頭來,好巧不好與張煌的視線撞上了。
[好敏銳的直覺……]
暗暗心驚的張煌不動聲色,對臧霸報以微笑。
「……」臧霸的眼中露出了幾分疑惑。
他顯然是察覺到了張煌的目光,不過見張煌的眼神並無惡意,並且臉上還帶著幾分微笑,臧霸也不以為意,只是在心中暗暗記下了此人。
畢竟在泰山,沒有幾個年紀相仿的人有膽氣與他對視。
「好——!」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陣叫好聲。
原來,臧霸招收食客的辦法就是叫人在他面前打上一場,取優勝者招攬,而適才,比試的那兩個人已經分出了勝負。
張煌瞧了一眼,啞然失笑。
因為在他看來,比試的兩人手上功夫實在稀疏地很,甚至連之前黃羅手底下的小羅羅也及不上。
這樣的傢伙,張煌自然是瞧不上眼的,至於臧霸嘛,單單看他微微皺眉的模樣,很明顯這位臧家的大公子心中也不滿意。
「下一組!」
揮了揮手,臧霸很敷衍地讓方才的優勝者暫時站在旁邊,繼續審視下一對的比試情況。但令人失望的是,下一組那兩人也就只有街頭地痞無賴的水準罷了。
「嘿!」輕笑一聲,張煌悄悄退出了人群。
毋庸置疑地說,張煌對臧霸已經起了招攬之心,但問題是對方可不一定會願意加入一個籍籍無名的義軍。
所以,張煌暫時沒有打算與臧霸接觸,他需要一點時間來好好想想。
張煌這一走不要緊,卻是讓臧霸心中微微一驚。
因為就在前一息,臧霸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過張煌,可就是一抬手叫下一組開始比試的瞬息工夫,張煌已消失在原本的地方。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臧霸根本無法捕捉張煌的氣息。
[那傢伙……什麼時候離開的?]
臧霸左右張望,但卻無法找到張煌的行蹤,這讓暗暗心驚。
可能張煌自己並不了解,但是出身武家的臧霸卻太清楚不過了,作為武人,有一堂課程尤其重要,那就是對氣息的把握。
說白了就是一種鎖定氣息的方法,成功與否則看當事人的直覺強弱以及氣息強弱。
而如今,那個外鄉的小子在他臧霸眼皮子底下離開而他卻絲毫無察,這就意味著,對方比他強,至少強上三分。
[那傢伙……究竟是什麼人?這泰山,還有這等人物?還有,那傢伙為何要莫名其妙地對我發笑?]
心下納悶的臧霸滿腦子想的都是張煌那詭異的行事,面前那些莽漢那粗鄙的拳腳功夫哪裡還入得了他的眼睛。
稍稍耽擱了一會,臧霸便滿腹疑竇地離開了,引起遊俠館舍眾遊俠一陣失望的嘆息。
張煌哪裡知道自己善意的一記微笑卻讓臧霸驚疑不定,自顧自地在城內街道溜達著。
忽然,走他身邊走過的幾個頭裹黃巾的壯漢引起了他的興趣。
[頭裹黃巾……這些人莫非是……]
張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不動聲色地尾隨而去,跟著那幾個壯漢來到了泰山城西南角的民居群落。
與其說是民居,不如說是貧民窟,至少在張煌看來,那些用竹竿以及破衣物搭建起來的帳篷,絕不可稱之為能夠遮風擋雨的家。
[難民營地?]
張煌心中頓時瞭然。
畢竟在章縣的時候,他也縣內見到過類似的場地。
近些年來,由於天災不斷,大漢各地民不聊生、餓殍遍野,因此,災情嚴重的郡縣百姓,便一蜂窩地朝著臨近郡縣遷移逃離,章縣只是區區一座縣城,當時卻也容納了兩千多難民,而如今這座泰山城……
張煌四下眺望了幾眼,只覺得那些簡陋的帳篷如海潮一般,遍地都是,而那些難民有的呆在自己的帳篷中,有的則無所事事地四下走著,粗粗一算人頭,便有四五千之眾。
「大哥哥,您行行好,給點吃的……」
一聲怯生生的聲音在張煌的身背後響起。
張煌下意識轉頭,愕然地瞧見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左手端著一個缺了口的破碗,右手猶豫著想拉住他的衣角。
張煌微微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兩個肉饅頭,遞給了小孩。
一瞧見食物,那小鬼一雙眼睛似乎都能泛起綠光,一把搶奪了過去不說,還在張煌的衣服上印下一個黑乎乎的手印。
「翠兒!」旁邊的簡陋帳篷傳來一聲輕喝。
張煌轉頭望去,只見帳篷里鑽出一個男人,神色不悅地瞪著他身旁的小孩,而在那個帳篷內,一個容顏憔悴的女人正不住地咳嗽著。
「我……我不是給自己吃的,我是給娘親吃,娘親好幾日沒吃東西了……」小孩畏懼地望著男人,同時像守護珍寶般死死抱著那兩個肉包子。
見此,男人長長嘆了口氣,一雙眼睛竟隱隱泛起淚痕,轉頭對張煌歉意說道,「對不住啊,大兄弟,實在是……」
「沒事沒事。」張煌怎麼會介意這種小事,輕描淡寫地拍了拍那衣物上根本不可能拍掉的臟手印,岔開話題問道,「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姓王,賤名大壯。」
「王大哥,小弟張煌。」張煌笑呵呵地抱了抱拳。
「這個如何使得?」見張煌反過來向自己行禮,王大壯吃了一驚,連連擺手,隨即好奇問道,「張煌兄弟,你怎麼會來這?」
張煌這才想起自己來意,不過一抬眼見人已跟丟,他也不在意,反過來笑著問道,「怎麼,王大哥,這裡不能來么?」
「倒也不是不能來……」王大壯長長嘆了口氣,旋即苦笑道,「張煌兄弟不是本人?本地人,不會來這裡。」
張煌點了點頭權當是承認了,一轉頭,望向了王大壯的女兒翠兒。
小丫頭很是喜悅地將那兩個肉包子塞到女人——多半是她的母親——手裡,可是女人卻微笑著擺了擺手,直說不餓,同時感激地望了一眼張煌。
可是在張煌看來,那女人面黃肌瘦,分明是多日飢餓所致。
「官府沒有施粥么?」張煌皺眉問道。
「施粥了。」王大壯點了點頭,隨即嘆息道,「不過一天就那麼一頓薄粥,怎麼夠養活人呢?」
「薄粥?」張煌愣了愣,詫異說道,「不是說官府救濟災民的粥必須插筷不倒、巾裹不漏么?」
王大壯深深地望了眼張煌,旋即長長嘆了口氣。
見此,張煌皺了皺眉,不經意地望了眼那小丫頭,看著她在得知自己母親不餓后,像是吃什麼山珍海味一般,一點一點地咀嚼著張煌給她的肉包子,看得張煌心中有點發堵。
想了想,張煌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來,說道,「王大哥,我這裡還有幾十兩銀票……」
「不是銀子的問題,張煌兄弟。」王大壯似乎是早已猜到了張煌的舉動,聞言搖頭說道,「別說銀票,就算是銀子都不值錢了,如今在泰山,就算是你有一兩銀子,也不見得就能買到多少糧食……就是因為這樣,本地里恨我們這群難民,他們覺得是我吃光了本該屬於他們的米糧。」
張煌默然不語,他總算是體會到,亂世中米糧最貴的這個道理。
[也不知道萬億知道他寶貝的這些銀票差不多已經跟廢紙一樣會是什麼表情……]
張煌苦笑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到那女人又是一陣咳嗽,張煌心中一動,對王大壯說道,「雖說銀票已不如以往之前了,不過小弟這裡好歹也有數十兩,見大嫂似乎有恙在身,王大哥且不如拿去給大嫂看病抓藥。」
「張煌兄弟的好意我心領了。」王大壯感激地點了點頭,可隨即話鋒一轉,擺擺手說道,「相比較口糧而言,我家裡婆娘的病情倒是不礙事。」
「此話怎講?」張煌皺了皺眉。
王大壯一看張煌表情便知張煌誤會了,連忙解釋道,「可不是我瞎說八道,我家這婆娘的病,在喝過那幾位仙長所賜的符水后已經大有起色了。」
「符水?」張煌微微有些色變。
「對呀,前些日子我們這些難民逃入泰山城,因為路上勞累成疾,病倒了一大片,官府又不派人給我們醫治,就在我們就要絕望的時候,那幾位仙長下得凡來,用仙術引來仙水,治好了不少人。我記得有個姓趙的小子,明明都咽氣了,旁人灌下一碗符水,硬是從鬼門關里給拉出來了。還有一個大鬍子,在路上割下自己腿上的肉給年高六旬的老父吃,幾位仙長在聽說后都說他孝順,賜了符水,你猜怎麼著?那大鬍子喝下符水,腿上的肉一夜工夫就長出來了……」王大壯一臉憧憬地說道,眼神中滿是他口中那些仙長的感激以及追捧。
「活死人、肉白骨,怎麼可能……」
張煌眼中泛起一陣濃濃驚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