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懷清跟葉夫人逛了一圈,不禁訝異的道:「這棟宅子房主只賣一千兩?」
葉夫人點點頭:「一千兩有商量,最後談成的價兒是八百兩,這個地段,又是這般齊整,確撿了大便宜,不過老太君說的好,這正是錦上添花一順百順,也是好兆頭,你瞧瞧還有什麼收拾的,傢具擺設一早就預備下了,因若瑤娘的事,老爺對瑤兒頗心疼,前兩年就把嫁妝置辦齊全了,這些就不用愁了。」
懷清道:「雖說日子緊些,卻是我張家門頭一件大喜事,不能缺了禮兒。」
葉夫人道:「雖說是張葉兩家的喜事,說到底也是一家人,老爺的意思讓你瞧著辦,不用在意旁人怎麼想,只她們小兩口婚後能過好日子就成。」
懷清點點頭,明白葉夫人的意思,只不過葉大人如今可是二品大員,葉府跟皇家又走的近,門庭顯赫,若瑤作為葉府的大小姐,即便是庶出嫁給哥哥也實在有些委屈了,若婚事再辦的潦草,不定外頭人要如何嚼舌頭呢。
雖說懷清不在意這些,總得替若瑤想想,成親是女人一輩子最大的事兒,萬不能留下遺憾,且,懷清更不想外頭輕看了哥哥,輕看了張家,故此,婚事必須往奢了頭辦。
這宅子倒是不用整修了,便在京里拿出去也不寒酸,倒是聘禮需費些心思,要貴,要稀罕,除了四通當,懷清想不出別處,故此,當天剛過晌午懷清就去了四通當。
京城的四通當是總號,各個分號的好東西最後都會送到這兒來,京里的達官貴人皇族宗室,但凡要送個禮或是尋什麼東西,來四通當一準沒錯。不過,懷清卻沒想到會在四通當碰上慕容曦。
懷清一邁進來就看見斜靠在一邊兒椅子上吃茶的慕容曦,如今她可不想再惹麻煩,而無論是慕容曦還是慕容是都是麻煩的根兒,只要沾上點兒邊兒,就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尤其慕容曦。
懷清實在理解不了他,當初他未娶,自己未嫁,在一起談場小戀愛無傷大雅,如今他可是有婦之夫,還來糾纏自己,知道底細的不說什麼,不知道的,肯定以為自己有意勾引他,以圖攀上皇家這根高枝兒,所以最好避嫌。
可這避無可避,在四通當偏又撞上了,懷清愣了愣,腳步一轉剛要往回走,卻聽慕容曦懶洋洋的出聲:「你不說跟爺沒幹系了,處處躲著避著豈不有掩耳盜鈴之嫌,爺沒那麼多閑工夫跟你打飢荒,爺如今有的是樂子,今兒來四通當也不為了你,你大可放心。」
話音剛落,就見裡頭走出來個美人,身子窈窕,膚白貌美,明眸流轉間媚態橫生,真可稱得上姿色傾城。
懷清愕然看著她,不是因她的傾城姿色,而是因為是個熟人,就是當初在南陽許可善贈與慕容曦的柳妙娘。
甘草指著她:「是,是你……」
柳妙娘瞥了懷清一眼,湊到慕容曦跟前,把自己一截子皓腕伸到慕容曦跟前:「爺,瞧奴家戴著這串手鏈可好看?」
甘草眼睛都瞪大了,直勾勾盯著柳妙娘的手腕子,纖白的手腕映著一串貓眼石手鏈,那顆顆貓眼晶瑩流轉,能耀花人的眼。
甘草頗有些擔心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見姑娘臉色變都沒變,略放了些心,這種幼稚到極致的手段,懷清真覺異常可笑,莫說柳妙娘腕子上戴的不是慕容曦曾經贈與自己的那串手鏈,便是又如何,與自己已無任何意義。
而慕容曦此時定定望著自己的目光,已經足以說明,他來這裡絕不是巧合,自己曾經欣賞的那份赤子之心,如今在他身上已絲毫不見,他的所作所為只會讓自己覺得幼稚可笑。
柳妙娘是個糊塗的女人,因近日在慕容曦跟前得寵,便有些忘乎所以,尤其在懷清面前,柳妙娘一想起當初在南陽所受的屈辱,就恨的牙根兒痒痒,而六皇子跟張懷清的事兒,她也早就知道,如今站在六皇子跟前的並非張懷清,而是她柳妙娘,這讓柳妙娘覺得自己是勝利者,至少她贏了懷清,故此頗有些得意,越發故意貼著慕容曦,軟著聲兒道:「爺,您說嘛,妙娘戴這串手鏈好不好看?」
慕容曦定定望著懷清:「聽聞懷清姑娘眼光好,不若請姑娘瞧瞧?」
柳妙娘眼睛一亮,本來還忌諱懷清的身份,不敢怎麼放肆,既然六皇子開口了,還怕什麼,扭著身子走到懷清跟前,抬起手腕道:「那姑娘就瞧瞧奴家戴著可好?」
懷清目光閃了閃,還真低頭仔細看了一會兒,頗誠懇的點點頭:「這串貓眼兒正配姑娘。」
柳妙娘更是得意,扭身跟慕容曦一笑:「爺可聽見了,張姑娘也說好看呢。」
慕容曦卻臉色一沉,陡然站起身走過來,伸手奪了柳妙娘腕子上手鏈,一揚手就丟了出去,柳妙娘大驚,哆嗦了一下,忙往後退了兩步,慕容曦一把抓住懷清,咬著牙道:「爺在你心裡算什麼,張懷清你夠狠,爺倒小看了你。」
懷清掙了兩下未掙開,惱起來,也再不客氣了,抬腿就給了他一腳,正踹在慕容曦的要害處,慕容曦沒防備,被她踹了個正著,疼的鬆開懷清,彎下腰轉了好幾圈。
趁此機會,懷清迅速轉身跑了出去,剛出去就撞在一個人懷裡,懷清一驚,一抬頭,暗道今兒真不宜出門,怎麼這些人都跑四通當扎堆來了,來人正是慕容是。
慕容是給她撞得的後退了一步,方站住,懷清忙道:「對不住。」
慕容是看了看她,又望了望裡頭的慕容曦,目光閃了閃道:「不妨事。」
慕容曦真正是怒火中燒,心裡知道是一回事,眼睜睜看見又是另一回事,他就看不得這兩人如此親近,彷彿挖了他的心一般,慕容曦妒火中燒,剛要發難,忽聽外頭一個熟悉的聲兒響起:「哎呦,這兒好熱鬧,知道的這裡是當鋪,不知道的還當有什麼大樂子瞧呢。」
懷清眉頭皺的越發緊起來,合著這些人都沒事兒干,跑四通當集合來了。
赫連清滿腔怒火,目光惡狠狠落在柳妙娘身上,先頭還以為自己嫁給六皇子終於揚眉吐氣了,可誰知竟是這麼個結果,自己進門頭一天晚上慕容曦就跑去了百花洲,讓自己淪為京城裡最大的笑柄,往後更是連王府都不回了,天天在百花洲泡著,偏偏自己滿腔的委屈跟誰也說不得。
她正經的婆婆淑妃早死了,自己一個兒媳婦兒,橫是不能跟皇上訴說委屈,娘家就更不用提了,爹爹不理這些事,母親更不會管自己,赫連清只能自己忍著,可忍著也有個限度,再說,這麼下去難道自己要守一輩子活寡。
越想越恨,管不了慕容曦,就把恨意落在了女人身上,掃聽著,勾引慕容曦的是百花洲的花魁柳妙娘,便使人看著,聽說今兒慕容曦帶著柳妙娘來四通當,赫連清就尋了過來,就是想當著慕容曦的面兒尋柳妙娘的晦氣。
這會兒瞧見柳妙娘躲在慕容曦身後,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兒,更是嫉火中燒,心說就是這樣的狐狸精勾住了慕容曦的魂兒,才連王府都不回,潑性子上來,衝過去把柳妙娘從慕容曦身後扯出來,揚手啪啪就是兩巴掌,力氣頗大,柳妙娘一張嫩白的小臉立刻就腫了起來,眼淚巴巴的望著慕容曦。
她越這樣,赫連清越生氣,又過來要扇柳妙娘,慕容是見實在不像話,喝了一聲:「胡鬧,大庭廣眾之下像什麼樣子,還不停手。」
赫連清顯見是頗懼怕慕容是,慕容是一開口,只得悻悻然放開柳妙娘,蹲身行禮:「四哥。」又轉向慕容曦勉強道:「清兒給爺請安。」
清兒?慕容曦有一瞬恍惚,目光劃過懷清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不免憎厭起來,也不知是憎厭赫連清還是更憎厭自己。
柳妙娘一聽此人是六皇子妃,不禁有些害怕,常聽人說這位六皇子妃未出閣前便有個悍名,怪不得剛扯住自己就打呢,忙伸手去扯慕容曦的衣角,聲兒更軟弱可憐:「爺……」
懷清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心說,這聲兒真能叫酥了男人的骨頭,而且,這樣的慕容曦越發讓她瞧不起,一個大老爺們何苦為難女人,若不愛當初為什麼要娶,既娶了卻又冷落在府里不聞不問,去青樓尋歡作樂,這樣的男人死一萬遍也不足惜。
想到此,不禁厭惡的別開頭,懷清的表情刺激了慕容曦,慕容曦一把推開柳妙娘快步沖了出去,赫連清一愣,忙追出去:「爺,爺……」柳妙娘一見不好,忙緊跟著跑了。
赫連清怒急卻也無法,微側頭方發現懷清,也在愣了一下,仰頭看著她,旁邊的婆子喝道:「見了六王妃怎不見禮?」
甘草心裡憤憤不平,暗道,都丟了這麼大臉還擺王妃的架子,剛要開口被懷清的目光止住,蹲身道:「懷清給六皇子妃請安。」
赫連清琢磨自己是不是為難她一下,卻聽慕容是道:「在街上跟個青樓女子動手撒潑像什麼樣子?看來劉弟妹有必要重新學學宮裡的規矩了。」
赫連清一聽規矩就怵頭,那些宮裡來的嬤嬤一個比一個變態,好容易送走了,自己可不想再受那份罪,瞪了懷清一眼轉身走了。
甘草氣道:「什麼人啊,冤有頭債有主,有本事找六皇子去啊,做什麼為難姑娘。」
懷清瞪了她一眼,甘草方住口,懷清蹲身給慕容是見了禮,剛要走卻被慕容是喚住:「姑娘來四通當不是為了看戲的吧。」
懷清看了他一眼,想想也是,沒必要為了幾個無關緊要的人,壞了自己的好心情,哥哥跟若瑤的婚事可耽擱不得。
想著又轉回身來,慕容是嘴角略揚了揚:「老高頭昨兒送了不少好東西進京,若錯過了今兒,恐叫人挑了去,老高頭還不出來,躲在後頭下崽兒不成。」
慕容是話音剛落,後頭的帘子一撩,老高頭走了出來,不是老高頭躲著,主要今兒這幾位,自己一個也得罪不起,貿然出來只能是炮灰的命,所以還是在後頭躲著好。
不過也看了半天熱鬧,不得不說那位六王妃悍是悍,可就是有點兒蠢,到現在還沒弄清楚正主兒是誰,對著個青樓女子又打又罵的有什麼用,一是失了王妃的體面,二也令六皇子更加憎惡,真正一個得不償失,而這位正主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根本就好像看戲似的,鬧了半天就是六皇子兩口子瞎鬧,跟這丫頭沒半點干係,這份明明身在其中卻能置之事外的本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過,兩位皇子這消息還真靈啊,自己昨兒才到,今兒就來了,不對,這兩位爺應該沒空閑理會自己,估計是找人盯著這位呢,所以這位一出門,兩位爺才一前一後的來了。
懷清一見他頗有些驚喜:「原來老朝奉真在京城,您老這一向可好?」
老高頭嘿嘿一樂:「勞姑娘惦記了,還算過得去,過得去,老奴給四爺請安。」慕容是抬抬手:「免了吧,既來了就去庫房瞧瞧吧。」
老高頭知道這位爺每次都要進庫房挑頭一水,故此也習慣了,一擺手道:「四爺請,懷清姑娘請。」
懷清愣了愣,腳下略遲疑,慕容是走了兩步見她沒跟過來,微側頭道:「怎麼不走?」
懷清暗道,幹嘛跟自己過不去,既有好東西就去看看,錯過今兒讓別人買去就不划算了,想著便不再遲疑跟他走了進去。
老朝奉暗道,還是四爺有法子啊,剛那位六爺跟這位比起來手段差著一大截兒呢,這丫頭可是個人精,若照著六爺的法子,這輩子也甭想弄到手,倒是四爺,別看不言不語的,這心思下來,一步一步鯨吞蠶食,早晚把這小人精拘在手裡,女人怕什麼,不就怕男人對她好嗎,好著好著就好到一被窩裡頭去了,話雖糙理兒卻不糙,不信就瞧著,這丫頭早晚是四王妃。
懷清還是頭一回進當鋪的倉庫,真是開了眼,尤其這四通當真有不少好東西,整個二層樓滿滿都是東西,擺件兒,瓷器,玉石,首飾,甚或古董香料,皮毛衣裳,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
懷清一眼看見那邊兒的珊瑚樹,比當日在揚州的那個略小些,卻也是難得一見的寶貝了,懷清過去看了看道:「這個可有主兒?」
老朝奉看了慕容是一眼,呵呵笑道:「昨兒剛到的京,姑娘跟四爺是頭一個來的,這裡的東西都沒主兒,姑娘儘管挑。」
懷清略有些猶豫:「這顆珊瑚樹值多少銀子?」
老朝奉笑眯眯的道:「老朽也不瞞姑娘,這棵珊瑚樹是九百兩銀子死當的物件。」
九百兩?懷清彎腰仔細端詳那棵珊瑚樹,有些不信,老朝奉道:「四通當是誠信經營,絕不欺詐主顧,老朽就實話跟姑娘說了,姑娘別看這棵珊瑚樹大,成色卻差了些,且有些殘缺。」說著指著最下頭:「姑娘瞧,這裡頭折了一塊,雖只一小塊,到底有了瑕疵,故此只值九百兩,姑娘若瞧的上眼,九百五十兩便可出手。」
懷清大喜,這可是大便宜不撿白不撿,定下這顆珊瑚樹,老朝奉又道:「那邊還有幾匹難得料子跟擺件兒,姑娘去瞧瞧?」
撿了大便宜的懷清,頓時來了精神,都忘了旁邊還有個慕容是,興緻勃勃的跟著老朝奉把四通當的庫里搜颳了一遍,末了結賬的時候,心裡還有點虛,賬房扒拉算盤珠子的時候,懷清還琢磨若是自己手裡的銀子不夠使,是不是先尋余雋借點兒,畢竟自己是慶福堂的股東,余雋不會不給面子。
直到賬房先生開口說:共一萬六千三百二十五兩銀子的時候,懷清才大鬆了口氣,讓甘草把銀票拿出來,今年慶福堂跟冬菇田的分紅一共得了兩萬兩,還好,還好。
懷清付了銀子,老朝奉見她就帶了一個丫頭,便道:「姑娘放心回吧,一會兒老朽叫幾個妥帖的夥計送到貴府。」如此更省事了,懷清點點頭,事兒辦完了,就想告辭回去,可看了眼慕容是,總覺著有點兒不合適。
彷彿知道她想什麼,慕容是淡淡的開口:「我找老高頭還有些事兒。」
懷清鬆了口氣,忙道:「如此就不打擾了,懷清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