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懷清看了她哥一眼,心裡暗嘆,估摸她哥這個剛上任的南陽縣令,做夢也沒想到,縣衙的大堂還沒上,卻先做了南陽縣的大牢,還有這主僕倆。
懷清不禁瞪了那禍頭子一眼,那男人卻笑了:「你瞪我做什麼?不是你說那什麼媚娘給咱們下藥,爺一怒之下砸了她的引鳳樓,不正好給你出了氣,論說你該謝爺才是。」
懷清咬著牙道:「真是謝謝公子,讓我們見識了這南陽縣的大牢。」
男子卻嘻嘻一笑:「不用客氣。」
懷清都恨不能撲過去咬死他,這廝的臉皮太厚了,遂轉過頭去不想再搭理他,不想男子卻湊了過來:「喂,你怎麼知道那茶里下了葯?」
懷清懶得搭理他,往旁邊挪了挪,不想這男的亦步亦趨湊了過來,懷清沒轍道:「猜的。」
猜的?男子愣了一下卻不上當:「少糊弄爺,猜能猜這麼准,以後算命去得了。」正說著。外頭那個五大三粗滿臉橫絲肉的牢頭,喝了一聲道:「敢是皮痒痒了,想讓爺給鬆鬆筋骨怎麼著,你,就說你,再說話,讓你吃一頓鞭子。」
說著呵呵笑了兩聲道:「行啊,你們幾個小子膽兒夠肥的,敢砸引鳳樓,知道那是誰的買賣嗎?莫非活膩了。」
懷清看了他兩眼道:「我們幾個活膩沒活膩不知道,我瞧你倒是活膩了。」
牢頭大怒,挽著袖子道:「這小子找死,你們倆把這小子給我拽出來,我今兒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活膩了。」
後頭兩個差人打開牢門,懷濟剛要站起來,砸引鳳樓的男子卻先一步擋在懷清跟前,男子臉色一沉:「敢動她一根汗毛,爺管教你見不著明兒的日頭。」
那兩個差人被他的氣勢所懾,略往後退了一步,懷清卻不領情哼一聲道:「多管閑事。」跟那牢頭道:「你的頭痛,今年可發作了?」
那牢頭愕然,牢頭姓柳叫柳大虎,五年前不知怎麼患上了頭痛,不發的時候跟常人無異,一旦發作起來便痛之欲死,骨頭節間都咯咯有聲,且一年痛似一年,尋郎中瞧了,都說瞧不出什麼癥候,去年痛的壞了一隻眼睛,仍不能止住疼痛,今年這還沒出正月呢,自己就開始擔心發作。
且,自己這個頭痛的癥候也只家下婆娘知道底細,這小子一個外鄉人如何知道的,莫非是神醫高人。
想到此,手裡的鞭子扔在一邊道:「快,把這位小神醫給老子請出來。」
那兩個差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說,剛還要抽鞭子呢,怎麼這會兒成神醫了,卻也不敢得罪頂頭上司,呵呵笑了兩聲跟懷清道:「小神醫請。」
懷清推開擋在身前的男人走了出去,柳大虎忙招呼:「趕緊著,給神醫搬凳子倒茶。」
不大會兒功夫,懷清就坐在了板凳上,手裡端著大碗茶不緊不慢的喝了幾口,裡頭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說你也忒不夠意思了吧,有茶盡顧著自己喝,好歹共患難一場,分爺半碗茶不過分吧。」
懷清心說,沒你姑娘還落不到這種地步呢,伸手把碗遞給了她哥,懷濟接過去,看了那男人一眼,遞給他道:「我不渴,兄台喝吧。」
男子笑眯眯的看了懷清一眼,端過茶,不知是不是懷清多想,總覺著他是沿著自己下嘴的地兒喝的,喝完了還砸吧砸吧嘴:「想不到這南陽縣大牢里也有如此好茶,竟比引鳳樓的西湖龍井還香,還甜。」
懷清臉有些紅,瞪了他一眼,柳大虎可管不了這麼多,一門心思就想治好自己的病。旁邊兒差人這會兒也看出來了,心道,這小子就看了兩眼就知道頭得了什麼病,簡直神了,都湊了過去:「小神醫您給我瞧瞧,看看我有什麼病沒有……您給我瞧瞧……我這腰這兩天不知怎麼了,總不得勁兒……我這胃……我咳嗽……」七嘴八舌好不熱鬧。
柳大虎一見惱了,大喝一聲:「都給我邊兒待著去。」一句話圍著的差人都退後了幾步,柳大虎過來,嘿嘿笑了兩聲道:「小神醫既瞧出我這病,可有法兒治?您給我號號脈開個方子如何?」
懷清道:「有治,不用號脈,你這病是由寒而起,又著了風,風氣入頭,故每發頭痛,我說給你一個方子,家去煎了吃下,一劑可愈。」
「啊……真的啊,太,太好了。」柳大虎歡喜的直搓手:「那您快說,快說。」
懷清道:「酥炙龜板二錢,麻黃一錢,藁本一錢,甘草五分,文武火煎兩遍,二湯合一睡前服下,次日即愈。」
柳大虎嘀咕了兩句,還怕記不住,又讓差人尋了筆墨來,讓懷清寫了方子揣進懷裡方踏實了,其餘差人一見頭兒開好了方子,忙上前道:「小神醫,您給我瞧瞧……給我看看……」
牢里的男子忍不住笑道:「不成想你還是個江湖郎中,不管有沒有真本事,這嘴頭子卻能忽悠。」
懷清懶得搭理他,懷濟卻道:「這位兄台不知,我家世代行醫,小,呃,小弟,深得祖上真傳,習得一身醫術,非是江湖郎中。」
男子聽了,瞥了懷清一眼道:「如此,倒是爺失敬了,我這兒也覺得渾身不得勁兒,等出去也請神醫給爺瞧瞧,有什麼病沒有?」
懷清白了他一眼,心說,你的病就是二,這輩子都沒治了。
牢裡頭正熱鬧,忽外頭跑進來個差人道:「頭兒,趙縣丞來了,說來接咱們新上任的縣太爺張大人。」
縣太爺?柳大虎一愣,一激靈,掃過牢里,忙問懷清:「神醫莫非是來我們南陽縣上任的張大人?」
懷清笑了,抬手一指她哥:「張大人在哪兒。」
柳大虎身形一顫,腳一軟跪在地上:「大,大人,請恕小的有眼無珠,實在該死,該死……」
陳豐低聲道:「原來是南陽縣新上任的縣令。」
男子看向張懷濟頗玩味的道:「原來是張大人。」
這裡說著,外頭進來好幾位,甘草頭一個衝進來,看見懷清好端端坐在板凳上,愣了一下,著實鬆了口氣,忙道:「姑娘可嚇死奴婢了,不是茶館老闆娘說您跟大爺去了引鳳樓,奴婢還不知您跟爺進了這南陽大牢呢,好端端的去吃飯,怎吃到牢里來了?」
懷清道:「這話可說呢,俗語有云,奴大欺主,店大欺客,以往只覺這是句笑話兒,今兒方領教了。」
南陽縣的縣丞趙成棟也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兒,南陽縣三年走了五個知縣,趙成棟可是瞧的一清二楚,他這個縣丞能當到今天,就是本著一條原則,那就是明哲保身,反正能裝糊塗的裝糊塗,不能裝糊塗的,就哼哈過去,把事兒往上司身上一推,跟自己半點干係沒有。
雖說這個南陽縣的縣丞不好乾,可比起即將上任的這位縣令,卻好太多了,尤其這回,山匪劫了朝廷六百零七萬兩稅銀,這筆銀子若不追回來,恐這個新上任的縣令沒好日子過。
想追稅銀就得剿匪,可南陽縣這些山匪早成了氣候,不說膽大,暗地裡還勾連著不少朝廷命官,這裡頭的水深不可測,山匪好剿,後頭千絲萬縷的關係可難鏜,說白了,就算張懷濟有本事剿了山匪,追回稅銀,得罪了上頭的人,他這個縣令一樣當不長,這裡外不是人,張懷濟就是個倒霉蛋。
趙成棟早掃聽清楚了,這張懷濟在鄧州府當了好幾年驛丞,若真有門路,還不早升遷了,哪會窩在鄧州府,當這麼個不入流的芝麻小官,這也更讓趙成棟堅信,張懷濟就是上頭為了應付皇上,派下來頂雷的,故此,也真沒把張懷濟當回事。
可不當回事,也不能剛進南陽人就沒了啊,一早趙成棟領著三班衙役在縣衙門口等著迎接新上任的張懷濟,誰知等來等去,等來一個丫頭一個小廝,帶著兩輛滿載著行李的大車。
近前一問才知道,張懷濟帶著妹子微服逛南陽城去了,趙成棟心說,看意思倒真想大幹一場,只可惜,南陽的水早給攪混了,想喝口清水,純屬做夢。
既然張懷濟微服出訪,趙成棟樂的順水推舟,琢磨等吃了晌午飯,再來見上司也不晚,不想飯還沒吃到嘴,張懷濟家那個丫頭小廝就找來了,非說他們家爺進了南陽縣大牢。
甘草也是等著不見主子回來,怕出事,就跟陳皮兩人分頭去找了,正找到茶館,那老闆娘一聽是來找早上那兩個人的,忙拉過甘草道:「早上是有兩兄弟來吃茶,問了安陽縣的好館子,我說了引鳳樓,也不知那兩兄弟去沒去,卻剛聽說有人大鬧引鳳樓,被衙差拿住,關進南陽大牢去了,莫非是你家主子?」
甘草一聽就急了,忙尋陳皮商量著去尋縣丞趙成棟,趙成棟自然知道有人大鬧引鳳樓,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是張懷濟,那引鳳樓後頭可是守備的大人許克善,許可善上頭是汝州府布政司,哪是他一個南陽縣令能惹的起的。
不過,這剛上任的縣太爺進了南陽大牢,可也不像話,牢頭柳大虎可不是吃素的,怕他不長眼動了刑,忙跑了過來了,卻不想竟是這麼個境況,人都好好的不說,張懷濟這個妹子還坐在板凳上喝茶,看病,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趙成棟喝退了柳大虎,忙上前道:「下官趙成棟,參見大人。」
張懷濟還沒說什麼,就聽外頭一陣吵嚷,一個差人飛快跑進來道:「大,大人,外頭守備許大人到了,說來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