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 60 章

若瑤站在儀門外,望了望道:「葉兒你說的果真嗎,懷清真來了?」

葉兒道:「小姐放心吧,牛蒡小子先來報的信兒,說懷清姑娘的車已經進鄧州城了,還能假的了嗎,小姐在老太太哪兒等會兒,懷清姑娘就到了,做什麼還站在這兒,如今入了夏,日頭毒著呢,回頭著了暑氣,又要勞動懷清姑娘奔波了。」

若瑤道:「我倒希望自己病呢,若病了,這丫頭便再不能推脫了。」

葉兒笑道:「小姐跟姑娘這般分不開,趕明兒可怎麼好?」

趕明兒?若瑤想起懷濟,臉一紅,又想起自己的姻緣不能自己做主,又有些黯然,若能遂了心愿該多好……

「來了,來了……」隨著葉兒的聲兒,一乘軟轎落在跟前,懷清一出來,若瑤便三步兩步迎上去,挽住她上下打量一遭,不滿的道:「虧你這丫頭還知道來,我當你都把我忘了呢。」

懷清道:「瞧姐姐說的,才不過幾月未見罷了,哪就能忘了。」

張婆子笑道:「懷清姑娘若再不來,老太君哪兒就要派人去南陽壓著姑娘來了,天天的念叨呢,老奴這兒耳朵都快起糨子了。」

懷清:「是想著來的,只南陽事兒多,一時脫不開身,便耽擱了。」

若瑤白了她一眼:「不知道的,還當你是汝州的知府大人呢。」

懷清笑道:「我真比知府大人還忙……」

兩人挽著手進去,到了老太君跟前,懷清先請安,然後給老太君瞧了瞧脈,又問老太君平日的吃食。

張婆子道:「就照著姑娘開的菜譜,半點不敢有差錯。」

老太君道:「你這丫頭的話兒,她們都當聖旨了,只怕我有個病啊災的,其實啊,別瞧我年紀大了,身子骨好著呢,不是之春攔著,我上個月就去南陽抓你這丫頭去了。」

懷清笑了:「入了夏天就熱了,易著暑氣,老太太的身子骨雖堅朗,到底需小心些,況且,南陽今年雨水大,濕氣重,老太太若想去,明年春天,懷清來接老太君去瞧瞧南陽山上的葯田。」

老太君道:「懷清丫頭這話你們可都聽見了,明年春天她若耍賴,我可不依。」

葉夫人笑道:「老太君放心吧,我們都聽見了,不許她耍賴。」

眾人一陣笑,老太君忽想起什麼,一伸手拉過葉夫人交到懷清手裡:「丫頭快著給她也瞧瞧,這幾日一直不大爽利呢,瞧這臉色都不好看了。」

懷清按住葉夫人的脈半晌兒笑道:「恭喜老太君,夫人這是有喜了。」

有喜?老太君大喜:「果真嗎?」懷清點頭:「一個多月了吧,當小心些。」老太太忙叫人給葉夫人看座,埋怨道:「你也糊塗,怎有了喜自己都不知道。」

葉夫人有些臉紅低聲道:「我自己也覺著像,卻因日子短不能落准,不想倒是給懷清號出來了。」

老太君道:「上回生寶哥兒可唬了我一跳,這回可得小心了。」

葉夫人點點頭:「老太君放心,上回沒有懷清,如今有懷清保著,再無差錯的。」

懷清道:「這前三個月要格外當心些,過了三月便好了,卻也不能天天躺著,早晚喝牛乳,多吃魚和蔬菜,多曬太陽,多到花園子里走走,還要記得多吃瓜果,保持心情愉快,八個月後,一準生一個健康漂亮的寶寶。」

懷清話音一落,老太君就笑了起來:「到底是個郎中,說出的話兒就是跟咱們不一樣,我只當生孩子就得躺下養著才好呢,聽這丫頭的,反倒該多動才是。」

葉夫人道:「上回生寶哥兒難產,懷清就跟我說了,因躺的太多,孩子養的大了,才不好生,多動動好。」

老太君道:「丫頭的話總不會錯,就聽她的。」

又叫張婆子:「快著去後頭佛堂給菩薩上香,菩薩保佑,我葉家又要添人口了,再去知會廚房今兒晚上擺宴,一是給懷清丫頭接風,二是為我葉府添喜,跟賬房說,府里有一個算一個,今兒都放賞,到底懷清丫頭是個有福的,一來就給葉府帶了喜訊兒。」

老太君一句話,葉府上下都忙亂了起來,葉之春一進府就見人人臉上都有喜色,不禁訝異:「府里可有什麼喜事?」

管家葉安笑道:「老爺還不知道呢,今兒懷清姑娘來了,給老太君瞧脈的時候,老太君想起夫人這兩日總不爽利,便叫懷清姑娘也給夫人瞧了瞧,老爺猜怎麼著?」

葉之春忙道:「莫不是病了?」

葉安笑道:「不是病,是喜,恭喜老爺,咱葉府又有喜事了呢。」

縱葉之春沉穩,此時也忍不住欣喜,忙問:「懷清瞧了脈可說了什麼?」

葉安:「說好著呢,囑咐了夫人好些事兒,老太太一高興就放了賞,叫晚上擺宴呢。」

葉之春點點頭:「跟著懷清來的是誰?」

葉安道:「是牛蒡。」接著拿出一封信:「張大人寫了封信叫那小子呈給老爺。」

葉之春接過,到書房拆開看了一遍,想了想提筆寫了一封密奏,封在匣子里,叫來侍衛叫連夜送進京城。

紫禁城御書房,皇上掃了眼工部侍郎劉鵬年開口道:「老百姓靠著地里的糧食糊口,這地是我老百姓的命脈,也是我大燕的命脈,可這一年一年的,不是旱就是澇,趕上風調雨順的好年景兒能有幾回,劉愛卿你倒是說說,可有法兒解決此事?」

劉鵬年汗都下來了,心說,今兒皇上好端端的怎麼問上自己了,皇上到底是啥意思啊,皇上問了又不能不說,劉鵬年忙道:「回萬歲爺,若想多收糧食,便要興建水利,田地得以灌溉自然可保豐收,只是興建水利工程需藉助地理優勢。」

皇上道:「依著愛卿,南陽縣如何?」

南,南陽?劉鵬年做夢也沒想到,皇上會提這個偏遠小縣的名兒,汝州府南陽縣那可是大燕有名兒的窮縣,前些日子,因為被劫的稅銀,因為許可善,南陽倒是出了迴風頭,可那事兒早過去了,誰還記得南陽啊,皇上今兒怎麼會提起來。

換句話說,皇上提起南陽用意何在,身為臣子最重要的就是體察聖意,若摸不清皇上的意思,甚或理解錯了,那就琢磨琢磨自己的脖子上的腦袋,還待不待的住吧。可任劉鵬年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皇上前頭說的那麼大片子話跟南陽縣有什麼干係?

慕容昰也是微微一愣,南陽?還有誰比自己更清楚南陽的事兒,莫非是那丫頭?慕容昰心知,懷清是個有始有終的,從她促成山田之事就能看出來,並非想出一個主意扔出來就罷,山田要種什麼葯?怎麼種?種出來的藥材該賣給誰?甚至,連她哥離開南陽之後的事兒也想到了。

先把余家拉進來合夥,有了余家摻股,伏牛山那些山田便都知道是搖錢樹,也沒人敢打主意,梁榮去了南陽才半年,如今可落了個中風的下場,那丫頭是個刺頭兒呢,且有主意,有心計,不怕事。

她聯合余雋乾的那檔子事兒,自己異常清楚,從設套到收口,一環扣著一環,這丫頭捏住一個貪字,把梁榮這個官場的老油條都給裝了進去,所以,這個水庫閘口一定是懷清的主意。

且,這件事能直接遞到父皇跟前,不用說,一定是通過葉之春,不然,以張懷濟一個七品縣令,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正想著,忽聽皇上問道:「老四,你去過南陽,你說說,若在南陽的伏牛山建一座蓄水的水庫,旱時蓄水,澇時泄洪,可行得通?朕怎麼記得,南陽的伏牛山上沒有可耕的田呢,莫不是朕記差了?」

慕容昰道:「一年前的伏牛山,的確如父皇所言,雖不是荒山也差不多,南陽依山,伏牛山佔了南陽一半地域,以至人多地少,百姓不能溫飽,南陽也成了有名的窮縣,如今卻不同了。」

皇上挑了挑眉:「哦,怎麼個不同?」

慕容昰道:「南陽新任知縣張懷濟鼓勵百姓開荒種葯,如今的伏牛山已有數百傾葯田,並在南陽開了藥材市兒,有產有銷,有出有進,南陽再不是過去的窮縣了。」

張懷濟皇上略想了想道:「朕記得他,上次老六去南陽剿匪追鹽稅,回來跟朕說,南陽知縣張懷濟是個大大的清官兒,當時朕還笑老六,知道幾個清官兒呢,可是這個張懷濟?」

慕容昰道:「正是,張懷濟是南陽的父母官,若沒有他,恐南陽的百姓如今仍難溫飽,正如父皇所言,若能在伏牛山上築壩修閘,旱時蓄水,澇時泄洪,可保南陽再無旱澇之患,此是惠及百姓功在千秋的大計。」

父子倆這番來去,御書房幾位大員心裡都驚了,暗道,從哪兒蹦出來個張懷濟啊?怎麼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麼個人?六皇子在皇上跟前說是清官,四皇子也給他表功,這張懷濟到底什麼來頭?憑他一個小小的南陽縣令,竟然直接捅到了皇上跟前,這門路都通了天啊。

工部侍郎劉鵬年這會兒算是明白過來了,別管伏牛山適不適合,有兩位皇子作保,這事兒不成也的成。

想到此,忙道:「四皇子說的是,伏牛山上有葯田,下有唐河,藉此地利之便,正可大興水利,若此事成,其他的窮縣也可以南陽為榜樣脫貧致富,使我大燕百姓再無飢餒之憂,此乃功在千秋,利在社稷的大事。」

皇上點點頭:「既如此,還議什麼,劉鵬年你速派人去南陽,若果真適宜,著戶部撥款,速速辦理。」

慕容昰上前道:「兒臣願前往督建此事。」

劉鵬年兩隻眼睛一塊兒跳了起來,真不知是福是禍,若照以往的規矩,這興建水利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幹成的事兒,從上到下,一級一級的下去,哪個過路的衙門不得抽一頭,若四皇子負責督建此事,誰還敢不長眼的往前湊,不是找死嗎。

也就是說,這檔子事兒半點油水都沒有,更何況,如今四皇子還協理戶部,這銀子下去多少,到了南陽多少,四皇子可是門清的很。

想到此,劉鵬年牙都疼,真盼著皇上不應此事,那樣還有些搞頭,不想皇上卻道:「劉愛卿說的對,這不是南陽一個縣的事兒,此事功在千秋,禮利在社稷,老四你需上心些。」

慕容昰道:「兒臣遵旨。」

「張大人說皇上准了?」馮子京以為自己聽差了,又問了一遍,這前後才半個月啊,照自己的經驗,最快也得半年。

張懷濟點點頭:「皇上英明,不僅准了此事,還特派了四皇子主理督建,四皇子跟工部的人不日便到南陽。」

馮子京都驚了,獃獃看了張懷濟半晌兒忽道:「張大人莫不是工部侍郎的親戚?」

張懷濟笑:「先生說笑了,不過四皇子主理此事,倒省了不少麻煩。」

馮子京自然知道這個道理,而且,馮子京三年來頭一次又燃起了希望,當年被人陷害丟官罷職,本以為此一生就終老虎頭村了,不想還有這個翻身的機會。

當年自己是被河道總督蔡從典誣陷,若想翻案,除非上達天聽才可能,常聽人說四皇子雖冷性,卻極端正沉穩,且做事公道清明,自己若能拜在四皇子門下,也不辜負這一身所學了。

若沒有張懷濟,何來這種機遇,想到此,馮子京深深一鞠躬道:「子京前頭多有得罪,還望張大人勿怪。」

張懷濟忙道:「先生客氣了,此事若成,南陽百姓該謝先生。」

懷清手裡的石頭差點兒丟出去,楞楞看著甘草道:「你說誰要來南陽?」

甘草道:「姑娘怎麼了,真沒聽見啊,是四皇子,伏牛山建水庫之事皇上准了,派四皇子主理此事,陳皮說,四皇子跟工部的人不日便到南陽呢。」

懷清聽了一個頭兩個大,心說,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好端端的,他不在京城待著,跑南陽來做什麼?

懷清盯著架子上的東西,急忙道:「快著,把這些都收起來。」

甘草愕然:「收起來做什麼?莫非姑娘要還給四皇子?」

懷清道:「還什麼還,便這些能還,吃進肚子里的能吐出來嗎,先收起來,等他走了再擺出來就是,省的他見了想起來,我便不得不還給他了。」

甘草眨眨眼:「姑娘,您前兒叫奴婢念的那個成語,掩什麼盜什麼來著?」

懷清瞪了她一眼:「別以為姑娘聽不出來,姑娘就掩耳盜鈴了怎麼著吧。」

甘草咯咯的笑了起來:「不怎麼著,奴婢不過說說罷了。」

等甘草把架子上的東西都收起來,懷清看著空空如也的多寶架,又覺自己實在可笑,收了就收了,如此小人行徑卻有失磊落,遂跟甘草道:「都擺回來吧。」

甘草跟銀翹對看了一眼,心說姑娘可是怎麼了?不過也不敢逆著,又把剛收起來的東西放了回去。

夜裡,懷清拿出那枚壽山石的小印,一手拿著銼刀,一手拿著小印,比劃了半天終沒捨得下手,放下銼刀,打了自己的頭一下,心說,張懷清啊張懷清,瞧你這個財迷沒出息的樣兒,不過一枚小印就捨不得了,至於嗎?

可心裡另一個聲音冒出來:「什麼至於嗎?這可是極品壽山石,這一枚小印可是寶貝,難找呢。」

算了,想這些做什麼,隨便吧,有道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是一步,反正自己跟他沒什麼可能,就先這麼著吧,再說,慕容昰也不是慕容曦那痞子,不會住到家裡來,自然也不會進自己的屋子,這些東西他想瞧也瞧不見的。想到此,懷清終於放心了,丟開這些煩惱睡大覺去了。

可懷清做夢也沒想到,慕容昰真就住進了南陽縣衙,別說懷清納悶,汝州的大小官員也沒想明白,琢磨前頭六皇子來剿匪追稅銀的時候,非得住進南陽縣衙還好說,那時候南陽官驛破舊不堪,皇子之尊住不習慣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南陽的官驛可是剛修葺過的,雖說比不上王府,可跟縣衙比還是綽綽有餘。

尤其,為了迎接四皇子駕臨南陽,又特別拾掇過了,頗拿得出手,力求能讓四皇子住的舒服,可誰想,四皇子一到南陽官驛的門都沒進,直接問:「上次六弟來南陽住在何處?」

汝州的大小官員齊齊看向張懷濟,心說,莫不是四皇子也看中了南陽縣衙,莫非縣衙那塊的風水各好,不然怎麼兩位皇子都要去呢。

慕容昰身後的可喜嘴角抽了兩下,心說,爺可真是,不就想挨著張懷清近點兒嗎,有必要繞這麼大個彎子嗎,還六弟住哪兒?可喜就不信,若六皇子不是住在縣衙,他家爺還會問這句。有這句話慕容昰順理成章的住進了縣衙。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前頭有六皇子墊底,這回再接待四皇子,張家上下都習慣了,唯有懷清,一聽到這兒信兒,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這以後跟冰山四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還不鬱悶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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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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