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 71 章

劉成道:「姑娘可要小心,弄不好這又是鹽商使的壞。」

甘草哼一聲道:「咱們才剛來揚州還不到一天呢,怎折騰出這麼多事來,這些人真不是東西。」

懷清道:「人家正是要趁著咱們人生地不熟下手呢,要是等我哥摸清了情況,這樣的招式使出來就沒用了。」

劉成點點頭:「姑娘說的是,揚州不比南陽,這些鹽商跟官兒勾著,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就沒個怕的。」

懷清道:「我倒想領教領教。」

懷清到的時候,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牛蒡忙撥開人群,好容易擠進去就見兩個漢子圍著老孫頭你一句我一句,正在那兒撒賴呢:「你叫了誰來,也得賠我們東西,我們這東西可是家裡祖傳的寶貝,因家道艱難無奈何才拿出來要去當鋪當,不想給你的車撞了,你今兒要是不賠我們,咱們就到知府衙門,讓咱們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給斷斷這樁公案。」

懷清心道,顯見是有人指使,這樣的案子按理說該歸通判衙門,怎麼也不至於驚動府衙,這倆人張嘴閉嘴就是知府衙門,其目的還用說嗎。

老孫頭臉都漲紅了:「我,我何時撞了你們的箱子,你既去當鋪,做什麼把東西放到車軲轆前頭,分明就是有意訛詐。」

那漢子嘿嘿一笑:「老不死的,縱你說下大天來也沒用,我們這箱子里就是瓷器,剛還囫圇個,這會兒在你車軲轆下頭成了碎片,你不賠也得賠?」

老孫頭正著急呢,一眼看見懷清,忙道:「姑娘,老奴真沒撞他的箱子。」

懷清道:「您老別著急,有我呢。」

那兩個漢子見來了人,上下打量懷清一遭道:「呦呵,來了個當家的,還是小丫頭,怎麼著,你是這老頭的主子,那可成了,來吧賠銀子。」

懷清問:「多少銀子?」

那兩個漢子大約沒想到懷清如此痛快,對看一眼,其中一個說:「一,一千兩。」

懷清樂了:「區區一千兩銀子罷了。」

「小丫頭你可別說大話。」

懷清道:「本姑娘從不打謊,若果真你這箱子里的東西值一千兩銀子,我一準賠給你們,甘草給他們看看銀票。」

甘草瞪了兩人一眼,從荷包里拿出一張銀票打開,在兩人眼前一晃:「看清楚了,可是一千兩銀子?」

那兩個漢子眼睛都亮了,這輩子哪見過這麼多銀子啊,剛要伸手去接,甘草唰一下收了回去,其中一個漢子,靠近另一個低聲道:「這真是個有錢的主兒,咱要低了。」

另一個漢子眼眉一豎嚷嚷起來:「我剛記錯了,不是一千兩,是兩千兩。」

牛蒡道:「我呸,紅口白牙你也不怕風大閃了你的舌頭,真敢張嘴啊,兩千兩,恐怕連你們家祖宗八輩的家當都能買來。」

看熱鬧的人群有個人道:「這是西街的二賴子兄弟,祖宗八輩都算上,也不值一個大子,祖墳都賣了,哪來的傳家寶,這是訛人呢。」

「誰,誰在哪兒胡說,露個頭出來讓你賴子爺瞅瞅,爺攥出你小子的蛋黃來。」想必這倆是有名的地痞,有人冒著膽子嚷嚷一句,卻沒人敢出來,。

邊的漢子看向懷清道:「咱們一口價,兩千兩不還價,你掏銀票咱們立馬走人。」

懷清點點頭:「倒是痛快,只你這東西真值,兩萬兩姑娘也掏得起,不過,咱們可得好好瞅瞅你這東西。」說著懷清打開箱子看了一眼又闔上了,問兩人:「既是你們家的傳家寶,想來該知道是什麼東西吧。」

兩個漢子點點頭:「自然知道,是一個青花的缸。」

懷清道:」缸可多了,是裝水的還是養魚的」兩個漢子一愣,心說我們哪兒知道啊,含糊的道:「老輩子傳下來的物件,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就知道是個缸。」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唏噓數聲,兩個漢子一瞪眼:「不知道做什麼用的,也是我們家的寶貝,你想抵賴不成。」

懷清道:「兩位既然敢張嘴就要兩千兩銀子,那咱們就的說道清楚了,兩位可知兩千兩銀子有多少嗎,我大燕一品大員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二百八十兩銀子,恕在下孤陋寡聞,還沒見識過值兩千兩銀子的缸,故此,想讓兩位說說清楚,在下也長長見識。」

兩個漢子也不傻,懷清一說,心裡也嘀咕上了,暗道莫非要多了,兩人咬著耳朵商量了幾句,其中一個道:「這老頭也不是故意的,要不這麼著,就照先頭說好的一千兩銀子,掏銀票吧。」

懷清卻臉色一沉:「一會兒兩千兩,一會兒一千兩,在下不得不懷疑這東西的來路,莫非是你們偷盜而來?」

兩人一怔,心說怎麼好好談著價兒就轉到偷盜上來了,其中一個忙道:「你別信口雌黃,這就是我們家的寶貝錯不了。」

懷清道:「好,既是你們家的寶貝,那上頭是什麼紋路總該知道吧。」

兩個漢子給問住了,哪仔細看什麼紋路啊,再說,都碎了,能看出來什麼啊,索性胡編一個:「是,是青花纏枝蓮花的,對,纏枝蓮花的。」

懷清又問:「確定?」

那兩個漢子咬了咬耳朵:「確定。」

懷清朝周圍的百姓道:「各位大娘大伯哥哥姐姐,可聽見了,這兩位說是纏枝蓮花的缸,勞煩諸位回頭給做個見證。」

周圍百姓齊聲道:「聽著了。」

那兩個漢子本來還有些心虛,可一想哪兒缸都碎成片了,看出來啥,也就定了心,懷清看向對面的四通當,記得慕容曦跟她說過,四通當跟百花洲一樣都是老忠親王的買賣,想了想,從荷包里拿出慕容昰給自己的那枚小印交給牛蒡,囑咐了他幾句。

牛蒡拿著印跑進了對面的四通當,懷清略抬頭瞥眼斜對面的二樓,是個茶樓,二樓靠窗戶坐著兩個人,如果自己剛才沒看錯的話,那兩個人正是府丞陸興跟商會會長姚文財。

還真讓劉伯說著了,看見這兩個人,懷清也算明白了,這是欺負他們兄妹沒見過世面呢,想著哥哥之前就是個七品的縣令,又是寒門子弟,還是個清官,手裡能有幾個銀子,更別提見過世面了,故此用這種手段。

他們兄妹即便沒見過世面,可有見過世面的,這就給請一個過來,看看這事兒如何收場。

對面樓上的陸興道:「你怎麼找了二賴子哥倆兒,這倆能幹成什麼事兒?」

姚文財道:「這兄弟倆干別的不行,要說碰瓷訛人,那是祖宗,陸大人放心吧,這一回管教張懷濟好看,不過,剛張家那小廝跑四通當幹什麼去了,莫不是當首飾賠錢。」

陸興道:「我瞅著可不像,你瞧那可不是四通當的老朝奉嗎,這位可是有了名兒眼毒,平常物件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的。」

姚文財點點頭:「上回我得了塊壽山石的料,想讓他給長長眼,這老貨只瞟了一眼,就丟給旁邊的徒弟,撩帘子進去了,硬生生把我晾在當場,這老貨怎麼出來了,莫非是這丫頭拿出了什麼寶貝,不能啊,就張懷濟那點俸祿能給自己妹子置辦什麼好東西。」想著急忙遣了個小子下去瞧。

周圍有行里人,一見四通當的老朝奉出來了,心說,這姑娘真有本事,竟然把這位都請了出來,這位一出山,不管什麼東西,只一長眼,那絕對沒跑,這倆賴子想訛人家恐怕難了。

四通當傳到忠親王手裡,已經有一百年了,別看忠親王干別的不行,干買賣那絕對有一套,如今行里的四大朝奉都在四通當,這揚州的老高頭眼最毒,因江南富庶常有好東西,忠親王才把老高頭放到揚州來,不過這位輕易不給面子,便是兩江總督邱明臣來請他長眼,只不是好東西,他也一準沒好話,可一旦有好玩意,這位絕不會放過。

而懷清那枚小印,真讓這位老朝奉眼睛一亮,一開頭看牛蒡這小子進來,還以為是當棉襖的呢,這一拿出來東西,老高頭只瞄了一眼,就挪不開了。

壽山石里最好的料就是田黃,田黃里最好的是田黃凍,如今想找一塊極品田黃凍可不容易,這都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好東西了,老高頭愛不釋手的看了半天,方看向牛蒡:「你想當多少銀子?」

牛蒡嘿嘿一笑道:「這是我們家姑娘的東西,我們家姑娘說了,您要是想談價,請到外頭一敘。」

老朝奉目光閃了閃道:「剛外頭碰瓷的哪檔子事兒,你們家姑娘是苦主?」

牛蒡道:「我們家姑娘說了,只老朝奉賞臉幫這忙,其他的都好商量。」

老朝奉道:「那老朽就去湊湊這個熱鬧。」老高頭是真好奇是什麼人有這麼塊田黃的小印,這東西可不是有銀子就能買的來的。

懷清見牛蒡把老朝奉請了出來,蹲身一福道:「老人家萬福。」

老高頭這人雖說個性古怪,可人家小姑娘笑眯眯甜絲絲的給自己道萬福,老高頭也不覺就有了幾分好印象,打量懷清一遭,衣裳打扮都尋常,也沒見戴什麼首飾簪環,只耳朵上墜著一對翠玉耳墜子。

老高頭的目光在她耳墜子上滑過,暗暗點頭,這丫頭絕對是深藏不露,別看打扮的尋常,身上的東西一樣是一樣,就她這一對老坑玻璃種的墜子,就值不少銀子,也不知是什麼來頭,有道是禮多人不怪,老高頭也道:「姑娘客氣了,不知姑娘叫在下來幫什麼忙?」

懷清道:「有勞老朝奉了,這兩個漢子說我家馬車撞了他的箱子,箱子里是他家的傳家寶,張嘴要兩千兩銀子,銀子多寡還在其次,請您老人家出來是想斷斷這東西的價兒,若當真值兩千兩,在下賠給他們也不冤枉。」

老朝奉倒抽了一口涼氣,心說,這倆二賴子真敢張嘴要價啊,兩千兩都能買下一棟鹽商的宅子了。

走到箱子旁邊,牛蒡急忙打開,老朝奉拿出一塊碎瓷片看了看道:「倒是個物件,若這東西完好無損,能值三百兩銀子。」

三百兩?那兩個漢子不幹了:「你,你這老東西懂不懂眼啊,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三百兩,這是我們的傳家寶。」

老朝奉還沒說話呢,跟過來的四通當小徒弟惱了:「你才沒長眼呢,我師傅可是我們四通當的老朝奉,莫說你這一個破東西,就是皇上龍書案上那個靈芝筆洗子,都是我師傅過手的呢,你也不去行里掃聽掃聽,我師傅的話那就是鐵口直斷,再不會錯的。」

兩個漢子聽了,心裡直敲鼓,這兩千兩,三百兩,也差的忒多了,不過,兩人一瞧情勢不好,一咬牙,心說三百兩也比沒有強,開口道:「得,三百兩就三百兩,便宜你了,賠銀子吧。」

懷清笑道:「兩位別忙啊,這剛說出價兒來,可這東西是不是你們的,還沒說清楚呢?」

啊……兩人一聽就惱了,指著懷清道:「你這丫頭想抵賴不成,明明是這老貨撞了我家的寶貝,竟不想賠,不行,得報官報官……」

懷清呵呵冷笑一聲:「報官?成啊,有你報官的時候,不過這事兒得先弄清楚,剛你們倆說你家的祖傳寶貝上是纏枝蓮花紋我沒記錯吧。」

那兩個漢子死咬牙硬的道:「就是纏枝蓮花的。」

老朝奉這時候搖搖頭:「謬矣謬矣,怎會是纏枝蓮花?」

兩個漢子汗都下來了,心說,莫不是說錯了,忙道:「我,我記起來了,是纏枝葫蘆的,對,是纏枝葫蘆的,都讓你家的馬車撞碎了,連葫蘆紋都看不出來了。」

懷清道:「碎了不怕,找人修補上不就得了,牛蒡去瓷器鋪子尋一個焗瓷器的工匠來。」

牛蒡應著去了,不大會兒功夫,來了一位,還帶著全套的傢伙什,周圍的百姓看著這個樂呵就別提了,心說今兒這場戲沒白看,真熱鬧啊,前頭來了位四通當的老朝奉,這又來了個焗瓷器的,不過這碎成這樣了怎麼焗。

懷清讓匠人看了看碎瓷,問那匠人:「如何,可能焗?」

那匠人道:「碎的還算齊整,倒是能焗,不過焗這麼一個物件,頗費功夫,怎麼也得一個時辰,故此工錢也多,您得給一兩銀子。」

懷清道:「那就麻煩您了,我們就在這裡等著。」那匠人不想今兒能撈到這麼個賺錢的好活兒,頗歡喜,擺開傢伙什就幹上了。

懷清道:「各位大娘大伯哥哥姐姐,若是站累了,旁邊那個茶棚子裡頭坐著吃碗茶,甘草跟茶棚子的老闆說,她今兒的攤子咱們包了,只管燒水泡茶就是。」甘草應一聲跑茶棚里去了。

這熱鬧沒看完,周圍的老百姓本來也沒想著走,這一下有茶招待更不走了,一條街足足佔了半條街的人,就等著把這東西焗好了,看看到底是纏枝葫蘆的還是纏枝蓮花的。

姚文財遣下來的小子一見這景況,忙蹬蹬的跑茶樓上去了,把情況一說,姚文財一拍桌子:「蠢貨,這點兒小事都幹不了。」

陸興道:「不是他們倆蠢,是這丫頭不好鬥。」

那個小子道:「要不奴才下去告訴一聲。」

陸興道:「不可,你這一去正好讓那丫頭抓住了把柄,這丫頭又豈會不知這是圈套,卻一步一步鬧起來,就是想鬧大了。」

姚文財道:「鬧大了,還能把我怎麼著不成。」

陸興道:「便不能把姚會長如何,這殺雞儆猴,恐還是沖著咱們來的。」

等著功夫,老朝奉開口道:「姑娘那枚田黃印?」

懷清道:「不瞞老朝奉,此乃是友人所贈,這枚略尋常些。」

老朝奉一聽都驚了,聽話聽音兒,這丫頭的意思,她還有比這更好的,不免勾起了老朝奉的痒痒來,搓了搓手道:「不知可否容在下一觀。」

懷清站起來蹲身一福道:「勞動老朝奉幫忙,實是無奈之舉,這三枚小印均是友人相贈,不好當了,只是瞧瞧有什麼打緊,只不過,這會兒卻沒戴在身上,老朝奉稍後片刻,我這就叫丫頭家去取了來。」

老朝奉忙道:「今兒不便,改日也好,並不急在一時。」

說話兒那匠人焗好了,匠人的手藝不差,雖不是焗的多精細,已算完整,懷清看著兩個漢子道:「你們倆先說你家的祖傳寶貝是纏枝蓮花紋的,后又說是纏枝葫蘆紋的,如今這東西焗好了,來瞧瞧到底是什麼的吧。」

兩個漢子湊近一看,都傻了,看了半天,竟不知是什麼紋?懷清道:「看清楚了,可是纏枝葫蘆紋的?」

那兩個漢子吱吱嗚嗚的道:「怎麼這葫蘆瞅著這麼怪呢……」

周圍百姓哄一聲笑了,老朝奉搖搖頭:「連寶相花都不知道,哪會是你家的傳家寶,真真笑話兒。」「就是就是,哪有不知道自家寶貝的……」周圍百姓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那倆漢子一見不好,轉身要跑,哪裡跑的了,甘草手裡一包迷藥都捏半天了,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照著兩人頭臉上扔了過去,兩人還沒弄清楚是什麼東西就暈了。

懷清道:「牛蒡去叫通判衙門裡的人來,這官司今兒咱們打到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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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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